第899章 大将之风
大地在颤抖。
这次不是陷阱，而是浩浩荡荡几十万大军开拔，所造成的震动。
王伯当内心极度震撼。
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整齐划一的队伍，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队容风纪严密的军队。
真不愧为大隋的铁军，真不愧为一统天下的强军。
“大帅果然料敌先机，这样一支强悍的队伍，的确不容易击败。”王伯当不禁叹道：“即便将其击败，我们的损失绝对不小。”
李萧天微微点头道：“今天对方肯定会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我们一定要扛住韩擒虎的三板斧。”
“简直没有问题，你就等着看好戏吧！”王伯当顿时来了精神，小跑着下去准备。
大隋的军队，在距离新城十里的地方停下脚步。
后面的军队还在忙着安营扎寨，先锋军已经兵临城下。
传令兵纵马来到城门前，高声喊道：“李萧天大人听着，韩元帅要和你单独谈话，请在城外高台一叙。”
连续三声传令之后，来人又骑马奔走。
摇摇望去，韩擒虎身着铠甲，已经缓缓登上城外西面夯土堆积的高台。
高台下面是隋军先锋的坟墓，高台之上已经摆好围棋。
香薰，美酒，古琴，看上去古色古香、美轮美奂。
李萧天也缓步出城，双手负背登上高台。
“请坐，我们下盘棋如何？”韩擒虎端坐，手中抓着几颗黑色的棋子。
李萧天也不客气，拱手搭礼之后便坐下。
“你的胆量很大，竟然一个人出城，难道不怕我把你绑了吗？”韩擒虎微笑着问。
李萧天同样微笑着回道：“如果你要绑我，首先我便杀了你。”
“你有这样的本事吗？”韩擒虎又问。
李萧天回道：“如果你想，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两人对视一笑，目光便放到了棋盘上。
虽然只是两问两答，两人都笑容可掬，两人都轻描淡写。
但暗地里已经开始交锋，而且锋芒毕露。
对于围棋，李萧天一窍不通，甚至连规矩都不大懂。
所以不过下了一炷香时间，胜负已经非常明显。
韩擒虎笑道：“你看着棋盘是不是像这个战场，上面的棋子就是我们的士兵。攻防进退成败得失皆在我们一念之间，因此落子需要相当谨慎。”
李萧天耸耸肩膀道：“你说的非常形象，但我却认为，打仗不过是手段，获得战略的意义才真正重要。没有意义的战争，结果同样没有意义。”
“可是我们已经站在场上，除非你投降，否则肯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韩擒虎道：“我身后几十万大军枕戈待旦，为的就是给脚下这些兄弟报仇雪恨。”
“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更别拿死人来做说辞。”李萧天叹息一声道：“据我所知，下面埋葬的绝大部分都是春风烟雨楼和幽兰教的人，隶属于你的士兵并不多，你也根本不觉得可惜。”
“而且我原本就是朝廷中的官员将领，奉命经略西域。原本搞得好好的，朝廷一言不合便发兵攻打，这算什么意义，这有什么正义可言？”李萧天将手中这把棋子仍在桌面，拍拍手说道：“其实就是杨广嫉贤妒能，害怕我尾大不掉，干脆提前除之而后快。”
韩擒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怒。
他指着对方鼻子呵斥道：“就凭你也敢妄议当今皇上，简直胆大包天！”
“我怎敢妄议尊贵的皇上，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李萧天轻描淡写地说道：“开凿京杭大运河、征讨高句丽、修建江都城、东征沿海各地，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劳民伤财，哪一个不是沾满了百姓的鲜血。”
“这些都是朝廷的政令，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凭你的鼠目寸光，也看得清楚皇上的宏图伟业吗？”韩擒虎呵斥道。
李萧天轻蔑地说：“为了所谓的千秋宏图大业，牺牲如此多的百姓性命，这不是暴政是什么，这不是暴君是什么？”
“你……”韩擒虎气得胡须都竖起来。
可他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用语言反驳。
因为杨广这大半年所做之事，的确搞得天怒人怨，的确枉送百万百姓的性命。
而且朝堂之上只要有人反驳，或者有人劝阻，下场不是流放就是斩首，的确有点阴森恐怖。
甚至连几朝元老杨素大人，也被逼自杀身亡，着实震惊整个朝堂。
现如今，朝廷里阿谀逢迎之人得势，正直正派之人被排挤。
向全国下达的政令，也都是不接地气不靠谱的劳民伤财没有任何可操作性的政策。
如此政令只会让基层官员善于钻营，从中大捞好处，最终倒霉的是百姓。
韩擒虎曾经好几次想上书，但看到其他官员被罢免被斩杀被排挤。
他也只能轻叹一声，将不满深深埋在心中。
军人自有操守，那就是服从命令不问政事。
所以到现在为止，杨广还非常信任他。
在他一再拖延战局的情况下，虽然不断派遣天使公公前来劳军，实际上是打探消息和催战。
但从来没有发过火，也从来没有治过罪。
“军人自有操守，我只服从军令，政事不是当兵之人该过问的。”韩擒虎冷静下来，说出了这句苍白无力的话。
李萧天淡然一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就各自准备妥当，战场上见真章。”李萧天踢了两下腿说：“不过我敬重你是条汉子，在整个天下都如此浑浊的情况下，仍然保持着一颗纯洁的初心。待会儿两军交战之时，若是你殉国了， 我会把你的尸体完完整整送回家乡厚葬。”
“好大的口气。”韩擒虎恢复威风凛凛的霸气，“我也非常敬重你的战略战法，你如果阵亡，就算违抗皇命，我也会保留全尸厚葬。”
两人各自笑罢，转身缓缓回去阵营。
“大帅，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对方来。”王伯当迎接李萧天入城，轻声问道：“这个韩擒虎如何？”
“有大将之风，绝对不可轻敌。”李萧天脸色深沉，径直登上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