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所以大晋……果然是连晒盐都不会吗?姚千枝挑了挑眉,看了看面前一众‘无知的羔羊’,她缓慢搓搓手,突然咧嘴,笑容特别灿烂。
  ——来来来,爸爸带你们看金鱼……额,不是,是走进科学,打开新世界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姚千枝:来来,爸爸带你们走进新世界!
  第三十五章 流民
  大晋平治九年秋, 国都燕京。
  公主府外院,云止端坐书房, 回想今日早朝韩首辅种种决策, 脸上表情变幻, 时而怒愤,时而悲悯。
  缓缓闭上眼睛, 他仿佛能看见无数流民百姓拖着将死的身躯, 徒步奔命千里, 却在看见那一点点活命的希望时, 被无情的关在城门之外。
  紧闭的大门,彻底斩断了他们的生路!!
  “呼!!”突的抽了口气, 云止狠狠握紧拳头,心潮起伏不定。早朝时, 清流保皇派和外戚那一场‘撕杀’, 韩太后的偏向,小皇帝的沉默不语, 万御史为救万民命,乞开仓放粮而撞柱, 血溅当场都没能改变韩首辅‘闭城门,拒流民’的决策, 云止便知道,他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结果。
  但是……
  白皙光润的掌心握出血印来,云止‘霍’的起身, ‘呯’的声一脚踢开书房大门,拔腿向外急走。
  “都尉,您要上哪去?”守门侍卫吓了一跳,急急跟上前问。
  “进宫面见圣上。”云止沉着脸,脚步不停的吩咐,“去备马。”
  “是,是!”侍卫愣了下,连连点头。
  马房很快备了快马,云止翻身而上,扬鞭急催欲出府,不过,刚刚到了门口,前面便有行人拦住了他。
  ——洋洋三,四十人,俱是宫装打扮,满面肃穆,垂手而立,模样恭敬的簇拥着御撵中的妇人。
  明黄色的御撵,雕着赤红九凤,口衔冬珠,眼镶紫石,端是雍容高贵,看起来竟跟正宫皇后的御撵别无二样。
  但,若仔细去瞧,就能看出那九凤的尾翎只有八根,却是半副皇后凤架。
  “止儿,如今天色已晚,匆匆忙忙的,你要去哪儿?”御撵中的妇人——万圣长公主含笑开口。
  “母亲,孩儿想,想要进宫面圣。”云止连忙下马请安,犹豫着回答。
  “进宫啊……”万圣长公主垂首仔细打量儿子,沉吟半晌,突又笑了问他,“面圣做甚?”
  “母亲,孩子儿想请万岁收回呈命,开仓放粮,安抚流民。”云止坚定道。
  “我儿有慈悲之心,救民之愿,为娘心中甚慰。”仿佛完全没出乎意料,万圣长公主点头应着。挥了挥手,身边宫人便扶她下御撵,缓抬步走到儿子身侧,挥退宫人,她眼含欣慰的看着云止,就像看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只是,你进宫面圣,有用吗?”她含笑低语,声音依然温柔慈爱。
  “母亲!!”云止心头大悸。
  “止儿,你年轻不小了,不该如此天真。如今朝中已经不是你皇舅舅还在时的模样,局势早异。自除掉霍言,你皇舅舅留下的老臣失了首领,在朝中,韩载道已无敌手,算是权倾朝野了,他是韩氏小妇的亲爹,是皇帝的亲外祖,如今这朝中,是这两人说了算,你面圣有何用?”万圣长公主面容依然慈祥,但口中吐出的话,却如刀子般的冰冷,“就算万岁同意了,他说话,算数吗?”
  “可是,可是,母亲……如今已是十月,眼见寒冬将至,流民身上无衣,腹中无食,朝廷若不开仓放粮,这凛凛寒冬,要他们如何熬过?”云止急急的道,努力想劝服母亲,“这一批流民,俱是因南方水患淹没良田而流亡,他们若死在寒冬,南方土地谁来耕种?”
  大晋良田多在南方,气候之饴人,土地之肥沃甚至能一年三种,只灵州,并州两地的产粮便足以活养大晋四成民众,“无民便无田,无田便无粮,大晋的百姓谁来养?边关的将士吃什么?甚至……”民以食为天,当百姓活都活不下去的时候,他们难道会老老实实等死吗?
  为了活命,蝼蚁尚能撼天,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一双含情目盈满了焦急,云止唇色苍白,“母亲,这是皇舅舅的江山……”不能让它亡了!!
  “止儿,若你皇舅舅还在,今日无需你开口,为娘立刻亲入皇宫,或者,或者御座之上,坐着的是太子……”大晋先帝当年继位的时候,做为嫡妹的万圣长公主是下了大力气的,甚至连驸马都为救先帝而死,先帝感念其忠,赐了嫡妹‘万圣’的称号,疼爱非常,还把唯一的侄子云止接进宫里,当做亲生的教养。
  云止在宫中住了十三年,对先帝的感情,跟亲爹没什么区别。
  先帝自幼身体就不太好,继位时还经了场‘风波’,身体越发虚弱,膝下便只有一嫡皇子,出生既封太子,也是文成武德,极有威望,长到十三,四岁,眼看要成亲的时候,先帝后宫韩淑妃又诞一子,便是当今小皇帝。
  先帝皇后在逝时跟万圣长公主交好,云止又是伴着太子长大的,一家都是妥妥的太子党,只,那一年胡人犯边,连下三城,先帝骤然此信当朝吐血昏迷……太子在韩首辅等人‘劝说’下御驾亲征,本为鼓舞势气,却不知怎地,莫名上了战场,还被乱箭射杀。
  先帝中年丧子,大受刺激,身子撑不住龙御归天,小皇帝被扶上皇位,昔日韩淑妃亦成了太后,韩首辅水涨船高,外戚当权。
  一时间,兄侄皆亡,万圣长公主这太子党被吊在半空,上不上下不下,地位尴尬异常,且,自讨兄侄之死跟韩家脱不得关系,深恨又无法,万圣长公主便自闭家门,在不关心朝堂纷乱,事实上,她亦是有心无力了……
  “云止,我儿,若你此去真能劝得皇帝收回呈命,救下万民,便是真为此丧了命,为娘我哪怕白发人送黑发人,亦不会阻止你。可是……”回想往事,万圣长公主终于敛去笑意,长叹一声,“我儿,有韩载道和韩氏小妇在,为娘怕你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
  “霍言一死,你皇舅舅留下的老臣不多了,你还不如留得有用之躯!”她看着儿子,悲伤道:“你皇舅舅逝了,太子也死了,若连你都没了,为娘还有什么指望?”
  “……”见母亲苍老面容一片憔悴之色,云止猛的闭眼,凤目含泪,口腔中满是铁锈味儿。
  ——
  京效连云山万佛寺,郑淑媛虔诚的跪在佛前,默默祈祷:愿我母早日康复,愿我女平安无忧。
  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她艰难的站起身,瞬时觉眼前阵阵发黑,扶住桌案站了一会儿,待有些缓过来了,她才举步往偏殿方向去。
  “夫人,您这跪了一个时辰了,佛祖会看见您的虔诚,保佑老夫人和小姐的,您,您还是歇歇吧……”一旁,嬷嬷满眼心疼的说。
  “我没事,今日是佛诞,不比平常日子,机会难得,我在去求求。”郑淑媛疲惫的笑了笑,迈着酸疼的腿往前走,那老嬷嬷一脸担心,却劝不听她,只能紧着扶着。
  一晃儿又是半个时辰,郑淑媛跪的头昏眼花,终于求了个上签,得了‘万事皆吉’的助解,这才终于露了点笑模样,“嬷嬷,大嫂呢?”
  “夫人,大,大夫人说时辰不早,家里事多,她,她已经先回府了!”老嬷嬷面色犹豫。
  郑淑媛一怔,复又苦笑。
  自跟姚从礼合离归家已半年有余,吃住在家,父母兄长虽无怨言,处处照顾,可当家嫂子不待见,暗中使眼色,却是无法可想。
  不过,嫂子的举动,她能理解,也没有怨言,不拘穷富,合离大归的妇人日子不好过都是一定的,更何况这般抛夫弃女的人。嫂子也有待嫁的女儿,受她这不做法的姑姑连累,几个原本正相看的人家都没了消息,嫂子生气,在正常不过了。
  想起前几日母亲劝她‘在走一步’,又说武宁州那边有父亲昔日旧友丧妻……郑淑媛脸上不免苦涩,跟姚从礼合离,她不后悔。总归她的归来确实让母亲康复,让父亲免为她操心。
  受些苦楚,遭人白眼,这都是她该承受,她早有心理准备的事。
  只是,她的女儿啊,她的千朵……
  站在庙门口,回首望着屋内的佛像。菩萨手握净瓶,垂眸含笑,一双眼中仿佛能见世间千难,渡天下万苦,‘菩萨啊,求您保佑信女的千朵,让她能平安生活在晋江城,无忧富贵一生,信女愿减寿十年……不,二十年……’
  默默祈祷中,眼中苦涩滚烫,忙眨了眨,郑淑媛不敢让人看出来,匆匆转头,她道:“嬷嬷,咱们回府吧,别太晚了,让母亲惦记。”
  本来就是跟嫂子出来为母亲祈福,两人同去不同归,就够让人担忧的了,若在晚了,怕母亲更加难过。
  “哎。”老嬷嬷明白她的苦处,假装没瞧见她眼角的泪,忙不迭的点头,匆匆下去准备了。
  宽阔的路上,马车缓缓行驶,郑淑媛坐在车里,心里百转,外头不知打哪儿来的嘈杂声响,更是让她心烦意乱。
  紧紧皱着眉,她面容憔悴,脸色发白。
  老嬷嬷看出她的异样,掀帘子往外问,“这是怎地了?这么吵闹,换条路吧?”
  “大娘,不成呐。”车夫摇头拒绝,“如今这路上处处都是难民,大路上宽阔人多,他们还不敢做甚,等闲换条小路,三,五个人进去怕是连尸首都瞧不见就没了呢!”
  “这可是燕京国都啊,那难民,就敢这么猖狂?”老嬷嬷不敢相信。
  “哪是猖狂?活都活不下去了,哪能奔命,就在哪呗。”车夫憨厚的笑,说道:“莫说咱们这里,就连那北方边关穷苦之地,都有难民跋山涉水的奔呢。”
  “都不容易啊!”老嬷嬷就感叹。
  车里,郑淑媛透着窗帘,看着道路两旁树中影影绰绰的人影儿,不知为何,心中满是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伙儿,云止:云慢慢,是我第二个觉得不错的男淫
  第三十六章 点破
  大刀寨正厅, 姚千枝柱着肘坐在虎皮椅上,脸色苍白, 背佝喽着。
  “我的天呐, 农民这活太不好干, 秋收是什么鬼?”她嘟囔着,口中大喘粗气, 累的三孙子一般。
  姚家在二沟村有二十亩良田, 四十亩坡地, 因来的晚种的全是红薯和土豆, 那东西好种不好收,姚家人还伺候的精细, 六十亩地好几千斤,偏偏姚敬荣还发话:已经是农民了, 早晚得适应地里的活儿, 这回不许在雇短工,就自家人收……
  这几句话一落, 姚家人干活干的呀!!
  都没人样了!!
  做为姚家‘力量担当’,眼见一家人, 尤其是女眷秋收收的两眼发直,累的走路打飘儿。那是她亲爹, 亲娘,亲祖母,亲妹妹……姚千枝既然有一把子力量,就不能干看着, 撸胳膊挽袖子,刨地刨的啊!!
  直想骂娘!!!
  明明手底下百十来兄弟,都是大老爷们,当丁男使唤,可就不能往姚家人面前领,弯腰撅腚土里刨的时候,姚千枝心里那股憋屈劲儿,别提多难受了。
  偏偏姚千蔓还笑话她,‘不想收地,把你的人带来跟祖父说啊,咱们姚家出了个女爷爷,山大王,英雄了得呢!!’
  气得姚千枝一噎一噎的!!
  忙活了十天,幸运没赶上风雨的结果是:全家人全体躺倒,三千多斤土豆,四千多斤红薯,留下两千斤自用,剩下的俱都卖了粮商,换得四两三钱银子。
  昔日燕京府中,姚千枝两月月钱。
  多么可悲!!
  全家人累的三孙子似躺炕上起不来,可怜姚千枝还得拖着酸痛的身躯上山当‘大王’,处理各色事宜,日子过来真心悲惨!!
  坐在虎皮椅中,姚千枝闭上眼睛昏昏欲睡,外间就听脚步声响,“夏崔求见。”原是白纸扇来了,叹了口气,她有气无力的哼哼,“进来!”
  “是。”夏崔应了声,直接走进来。
  “什么事?说吧。”姚千枝累的臭死,没心情寒喧。
  “大王,如今天日已寒,晒盐池出产骤减,恐不能长久,要明年天暖起来方可起用,已无需那么多劳力。”夏崔恭恭敬敬的回禀,又问,“所以,湖盐那旁的俘虏该如何处理?”
  溶洞那边,姚千枝用土法子烧了些劣制水泥刨了七,八个大盐池,将俘虏的老土匪们粗麻绳绑手脚扔到那边晒盐,派了王大田叔侄日夜看守着,而夏崔,因他识字就做了帐房。
  “先绑回来关后山,让他们跟黑风寨那些壮丁翻地。”姚千枝低头琢磨琢磨,回他道。
  大刀寨后山其实地方很空阔,坡上有不少地,狗子娘等人试着开了菜地,居然还挺肥沃,姚千枝就把黑风寨投降的壮丁们支使着去开荒了。
  到不是盼着能种出什么东西,只是罚足了他们,把他们累的半死,熬足了性,日后才好指派。
  “哎,小的知道了。”夏崔点头应是,小心觑着姚千枝脸色,略带犹豫的开口,“这个,大王啊,因您英明有了晒盐法,如今咱们寨子里的粗盐已八四千余斤,该是想法子出手了……”
  虽然内库有银,但也不能坐吃山空,尤其新大王还不让随便出门打劫!!
  “出手?”姚千枝面上平静,心里暗自叫苦,她立杆的时间太短,又不是晋江城本地人,周边各势力寨子都没打探清楚呢,从哪得知怎么‘出手’盐?“往日粗盐,你们都卖哪里去的?”她状似漫不经心的打听。
  “回大王的话,往日未有晒盐之法,产量不高,这盐嘛,精细的给相熟私商,运到南方地境,粗盐则留在本地,七成给了私盐犯子,余下三成周边卖卖……”夏崔抚着胡子一一应答,复又皱眉,“不过,因近日晋江周府台应燕京令严检私盐犯,我等相熟的私商都暂停了买卖,库里才存下那多盐,原大当家还琢磨着想法子出手,还没结果呢,就让大王您……”给烧熟了!!
  “他琢磨着出手……出给谁?”姚千枝无视夏崔恐惧的小眼神,直接抓住重点。
  “回大王,是胡人。”夏崔低声,神色有些不情愿,却还是道:“此事小的虽未参与过,各处到还认的,若大王想出盐给胡人,小的可代劳。”
  虽然沦为土匪,夏崔多少还是有点读书人的气节,通敌卖国这等事,他真心不愿意搅合,但,黑风寨大当家敬他是师爷,纵容了他,面对姚千枝,他却不敢如此‘任性’了。
  这位是能火烧活人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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