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

  陆无砚怔了怔,才皱着眉:“你再诊诊?”
  刘明恕没搭理他,直接往外走。
  方瑾枝仔细瞧着陆无砚脸上的表情,她心里有点疑惑,又好像没有了点什么。这个人之前不是说过这辈子就他们两个人过不生小孩也很好吗?这个人之前不是说他不喜欢小孩子吗?
  方瑾枝慢慢垂了头,又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咳咳,”陆无砚轻咳了一声,也是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好像有点过分了。
  他上辈子死的时候三十四,这辈子重生于今日也有十年了。如果用加法来算的话,他都是四十四岁的人了……
  四十四,当爷爷的年纪。
  孩子是什么啊?连女人也是才有机会碰啊……
  “那个……咱们回家吧。”陆无砚走过去。
  他默了默,又加了一句:“你别多想。”
  陆无砚知道方瑾枝惧怕生小孩,他也不想她冒风险,更不想她误会。
  “没多想呀。”方瑾枝冲着陆无砚甜甜地笑了笑,才挽起他的手。
  回去的马车上,方瑾枝如往常那般和陆无砚说笑,好像把之前的事儿都给忘了一样。
  只是,马车在温国公府大门前停下的时候,方瑾枝忽然偏过头来,问:“无砚,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呀?”
  “什么?”陆无砚一时没反应过来。
  方瑾枝就静静望着他,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无砚,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呀?”
  陆无砚看了她很久,才说:“男孩吧。”
  方瑾枝立刻皱了眉,忙说:“可是书上不是这么说的呀!”
  “什么书?”陆无砚觉得有些好笑,“你又在什么书里看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说法?”
  “书上写的是……妻子这么问的时候,丈夫会温柔地说:‘女儿,我像要一个小号的你,见见你小时候的样子。’然后妻子会特别感动地说:‘可是我想要个儿子,一个像个的男孩子……’”
  方瑾枝一边说,一边抱着拳放在胸口,一脸沉醉。
  陆无砚沉默了很久,才说:“瑾枝,我已经陪你长大两辈子了,你小时候的样子已经无法忘记了……”
  方瑾枝一怔,愣愣地望着陆无砚,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陆无砚重重叹了口气,他将方瑾枝斗篷后面的兜帽给她戴好。然后他跳下马车,朝方瑾枝伸出手:“来,回家了。”
  外面正在下雪,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陆无砚的肩头。
  方瑾枝微笑着将手递给陆无砚,被他扶着下了马车。
  风雪有点大,陆无砚将方瑾枝揽在怀里,护着她往前走。方瑾枝不禁偷偷仰起头来望向陆无砚。
  她头上的兜帽遮了视线,只能看见陆无砚棱角分明的下巴。
  她抬手,把兜帽往上推一推。
  陆无砚低眸看她一眼,轻声说:“别被风雪吹了脸,有我呢,你不用看路。”
  他不由分说地又将方瑾枝头上的兜帽拉下来。
  这下,兜帽被他拉得更低,方瑾枝的视线里连陆无砚的下巴都瞅不见了。她便也不再看,低着头,嘴角带了一抹淡淡的幸福笑意。她偎在陆无砚的怀里,由他牵着前行。
  纵使风雪再大,纵使天黑眼盲,纵使前路漫长。他在身边,便一切无所畏惧。
  回到垂鞘院以后,陆无砚将方瑾枝身上的斗篷脱下来,他让方瑾枝转了圈儿,见她身上除了鞋子其余地方都没有沾染上雪才满意。他将从方瑾枝身上扒下来的斗篷直接从门扔到院子里,又让方瑾枝把鞋子脱了一并扔出来。然后将方瑾枝往屋子里推了推。
  “去,去烤烤火。”
  “知道啦!”方瑾枝应着,就去烤火了。
  她也不管陆无砚,因为她知道陆无砚拾弄自己就要好久。果不其然,陆无砚顺手就将身上价值不菲的大氅扔了,直接去了净室。
  见陆无砚离开了,灼灼才过来禀告:“三少奶奶,今日有从驿站送过来的信。”
  “信?”方瑾枝有些惊讶。
  谁会给她写信呢?
  她忙将信拿出来,拆开来看。
  陆无砚去净室的确折腾了很久,他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方瑾枝窝在藤椅里睡着了,她睡着的时候嘴角还挂着笑容,十分开心、满足的样子。他走过去,将落在方瑾枝脚边的信捡起来。
  方宗恪寄过来的信。
  陆无砚一目十行将信扫过,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方宗恪先是为方瑾枝的十五岁生辰献上祝福,然后又解释了他已经离开了卫王,四海为家,看了很多风景。接下来又讲了两三件他所看见的趣事。
  陆无砚不由皱眉。
  之前他在楚行仄被押回天牢的途中故意放走了他,为的是钓出那些暗地里帮助楚行仄的官员。当日,他故意吩咐了宋辞注意方宗恪整个人,若是看见了,留他一命。
  却不想当日方宗恪并没有出现。
  他真的已经离开了楚行仄?陆无砚还是觉得以他两辈子对方宗恪的了解,这个人偏执到可怕,实在是不太像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人。
  算了,管他做什么。
  陆无砚不再多想,他将方宗恪寄来的信收回信封里,交给盐宝儿,让盐宝儿给方瑾枝收好。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把方瑾枝抱起来,抱她回房。
  第142章 柔媚
  方瑾枝迷迷糊糊之中, 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慢悠悠看了陆无砚一眼,又合上眼安心睡着了。接下来, 陆无砚将她抱上床,又给她换了衣服、盖了被子的事儿, 她通通都不知道了。
  等到方瑾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早上了。
  她尚未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朝身侧摸了摸——身侧是空的。
  方瑾枝茫然地睁开眼,发现陆无砚并不在。他居然起得比她还早,这可真是难得。
  方瑾枝垂着头,盘腿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 待困倦散去,才踩着鞋子下了床喊米宝儿、盐宝儿进来伺候她梳洗。
  “用哪一支簪子呀!”在妆奁盒里挑了好久的米宝儿,捧过来七八支簪子,素雅的、浓艳的、精致的、婉约的……
  盐宝儿捂嘴轻笑了一声,才说:“你挑了半天也是白挑, 你手里那些一支也用不着。”
  “为什么呀!”米宝儿不服气。
  盐宝儿但笑不语,只是从桌子上的锦盒里拿出方瑾枝昨日戴的那支白玉芍药簪,小心翼翼地插于方瑾枝发间。
  米宝儿愣了一下,才敲了一下自己的头,“是了, 是了,是我犯糊涂了……”
  方瑾枝微微偏着头,瞧着铜镜里发间的白玉簪,问道:“无砚什么时候起的?”
  盐宝儿一边给方瑾枝垂下来的头发理了理, 一边说:“刚起没多久呢,府里来了个自称宋辞的,他说是三少爷让他今天一早过来的,入茶姐姐这才来喊三少爷。奴婢瞧着这个宋辞与入茶姐姐是认识的。眼下三少爷正和这个宋辞在顶楼说话呢。”
  方瑾枝朝窗外瞅了一眼,昨儿夜里下了大雪,现在外面还是白茫茫一片呢。他在哪儿说话不好,非要跑外头,也不怕冷着。
  “走吧,去给他送一件衣裳。”方瑾枝刚站起来,还未迈开一步,又犹豫了一瞬。
  她重新坐下,说:“算了,让入茶去送吧。”
  也许陆无砚正在忙呢,她这个时候过去说不定是要给他添乱的。虽然陆无砚从来不瞒着方瑾枝什么事情,可是方瑾枝并不想过多参与到他的事情里。
  陆无砚正在阁楼顶一边喂鸽子,一边听宋辞禀告左相一事的进展。陆无砚所料不错,单他一个楚行仄如今又怎么敢回皇城,他于皇城之中的确有内应,而这内应还是当朝左相。
  “要不了多久,荆帝就要来了,到时候这个左相恐怕还要有动作。先按兵不动,勿让他生疑。”陆无砚徐徐道。
  “是!”
  陆无砚微微扬手,让落在他掌上的鸽子飞走,他望着远处的雪山,沉思了片刻,忽然说:“你知不知道秦四郎如今的顶头上司是谁?或是其他也会影响他仕途的人。”
  “您说笑了,大到皇室小到路边乞丐,掌握第一手讯息是出楼的第一责任。”宋辞颇为自信,他不需要多想,就将秦四郎如今的职位、上司、同僚、恩师、竞争对手等一系列情况滔滔不绝说出。
  陆无砚摆了一下手打断他的话,道:“他上头的徐大人想要送他一个妾,一个妾太少了,让他送四个吧。”
  “啊?”宋辞半天没缓过来。
  他们不是正在一本正经地说楚行仄和左相的事情吗?
  陆无砚这是什么意思?
  宋辞脑中讯息飞快流转,立刻抓住有用的要点——秦四郎的夫人是陆无砚的堂妹。这也是秦四郎唯一和陆无砚像接触的地方了吧?
  可是……
  宋辞抬头,不经意间碰到陆无砚凉凉的一扫。宋辞一惊,暗道一声不好。他怎么能暗自揣摩陆无砚意思,他再不敢多问,急忙答应下来。
  陆无砚才摆摆手,让他退下。
  宋辞刚下楼,入茶就抱着一件大氅上来,恭敬地禀告:“三少爷,三少奶奶让奴婢带一件衣服给您,怕您冷着。”
  “她醒了?”陆无砚前一刻还是淡漠的面孔,在听见方瑾枝名字的时候霎时带着暖意。
  陆无砚倒是没接入茶递过来的大氅,而是径自下了楼。
  早膳刚刚摆上来,方瑾枝正凑到一屉热气腾腾的小笼包面前使劲儿闻了闻,像极了一只小馋猫。
  她瞧见陆无砚下来,忙笑着对他招了招手,甜甜地说:“快去洗手,来吃东西啦!”
  下午的时候天色又阴沉起来,不多时又纷纷扬扬地开始落雪。这雪,陆陆续续下了五六日,每当天色放晴,以为这场雪要过去的时候,就又一次纷纷扬扬地飘下来一场大雪。
  今年的冬天虽然来得晚,却一下子寒冷起来。各个院子里的主子尽量窝在屋子里不再出门,那些下人们也是个个脚步匆匆,不肯在外头待着。没回出去一趟,再进屋的时候无不懂得直哆嗦,倒霉些的在路上摔个跟头也是有的。
  方瑾枝向来不是个苛待下人的,她就吩咐垂鞘院的几个下人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反正垂鞘院里人少,几乎也没什么客人需要招待。
  这一场陆陆续续下了几日的雪,忽然让日子变得绵长而柔和起来。
  屋子里暖融融的,陆无砚和方瑾枝围着炉火席地而坐。陆无砚微微倚靠着身边的小几看书,而方瑾枝枕在陆无砚的腿上,也捧了一本书来看。
  只不过陆无砚看的是《诡志》,而方瑾枝看的是《素兰小记》。
  陆无砚翻了一页书,目光轻轻扫过方瑾枝手里捧着的书,有些好笑地推了推她,道:“别懒着,躺一会儿就好了,一直躺着看书伤眼。”
  方瑾枝这才不情不愿地从陆无砚腿上起来。她盘腿坐在兔绒毯上,将小书放在自己的腿窝里,低着头看。
  没过多久,方瑾枝就觉得脖子疼。
  她挪了挪身子,索性将书摊开放在地上,然后趴在兔绒毯上看书。
  陆无砚又翻了一页,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方瑾枝抬起来的那一双小脚丫子上,那双晃晃荡荡的小脚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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