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齐思琦知道江宛这是在挖苦自己,她便问道:“宛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陈青歌突然出现,江宛此刻心里盛着事儿,也厌烦遮掩,便冷笑一声:“没什么意思,你非要往自己身上安排作甚?”
  这齐思琦是丰弗今日特地请来的,江茗说了,既然要开台唱戏,总是来捧场的人越多越好。而在大戏开场之前,也总得有人出来暖暖场子。
  这齐思琦这边霸道,殊不知在他人眼里,她不过就是个暖场子的。
  宸殇会此次在如意居,选了个离主楼稍有些距离的院子,便是江茗第一次来宸殇会时,唱戏的那处地方。
  之所以选在这里,江茗也有自己的盘算。一来是今日大戏,此处有个戏台,岂不是衬景?二来是她那晚和殷楚来如意居,被着实吓了一跳。
  两人一进如意居,便被请到了正中的主楼,华京城在此处风景尽收。夜里街巷都点了灯,萤火一般,流云似的,瑰丽之中带着几分壮阔,华美之中又有几分寂寥。
  两人吃了些东西,江茗左等右等也未见殷楚说的如意居掌柜来,便问了一句:“掌柜呢?怎得还不来?可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殷楚夹了一筷子玉灌肺给她,又要将她盘子里的蜜渍樱桃给夹走。
  江茗见状,有些不高兴的用筷子挡了一下:“做什么?糖不让吃,现在连蜜渍都要一并管了吗?这你可管不着我,全华京卖蜜渍的酒楼店家这么多,我想去哪儿吃就去哪儿吃。”
  殷楚笑道:“我在的时候总能管着的。糖还是少吃些好,不然岂不是又要痛?”
  江茗忙捂了下自己的脸庞:“你怎么知道的?”要怪就怪这原主小时候不好好刷牙,自己穿来的时候就有颗蛀牙了。
  殷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见的。”
  江茗有些后悔,这要是日后和他一起去闽州,自己还能不能吃点好的了?岂不是要被管一路?人生在世,不就是吃好喝好睡好吗?
  当然,这个睡是一语双关的睡。
  她努了努嘴,也不和殷楚去抢那蜜渍,只问:“饭菜都要吃完了,掌柜的人呢?”
  殷楚回道:“早就来了。”
  江茗四处张望了一番,有些疑惑:“哪里有人?”
  殷楚十分淡定的指了指自己。
  “咔哒”一声,江茗手里的筷子掉了一根,落在盘子上,发出了脆响。
  她眨了眨眼睛,好像连呼吸都屏住了。过了片刻,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我早就应该猜到的!每次跟着你来就有饭有菜,初一的时候还能偷溜进来!怪不得!”
  殷楚挑眉:“那为何没猜到呢?”
  江茗叹了口气:“因为这如意居的占地,还有打点肯定要很多银子,你又是个缺银子,哪里舍得花钱在这上面?”
  殷楚嘴角微微勾起,看着江茗有些气恼的模样,说道:“地原本就是父亲的,只是没什么人知道罢了。盖东西呢,确实是花了不少银子,但也必须要花。只是没有乔靳那样经商的本事,收不太回本钱罢了。”
  江茗听了这话,有些惋惜:“确实是个能日进斗金的地方,不过想来对你定然有用,所以回不回本钱也不重要。”
  殷楚点了点头:“是有很大用处。”
  这如意居外面看着是个酒楼,里面却内藏乾坤,且不说望回住在这里,还有些门客也住在这里,有些还做起了伙计遮掩身份。如意居下面更是有隔层,需得从主楼才能进去,内里宽阔,直通昭南王府,是个暗道,也是个藏东西的密室。
  当然这些殷楚总不会和江茗说起,他只是说:“若是日后有什么事情,便来如意居找一个叫做望回的人,他一定全力帮你。”
  江茗听了这话,知道他是在帮自己安排,便点了点头:“我记得了。”
  两人晚上回到昭南王府的时候,殷楚还逗趣江茗,说她如今在华京城不仅有自己的书社,还是华京城第一酒楼的老板娘了。
  江茗长叹一声:“只可惜这老板娘当不了几日。”
  也是在那个时候,江茗完全的打定主意,自己要跟着去闽州这件事儿,绝对不能让殷楚提前知道。
  他给了自己一个“惊喜”,自己定然也要还一个“惊喜”,看看谁的“惊喜”更大。
  但既然现在自己是这如意居的老板娘,江茗便不想让江宛他们进的太靠里,省的玷污了这块风雅之地。
  她不得不承认,殷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风雅有趣。当日她就在想,这如意居的掌柜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这一间一间一进一进、装点各异却自成一景的院落群呢?
  如今想来是殷楚,反而有种异样的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欢迎我们的齐思琦小姐和江宛小姐进行第一轮的争斗!让我们衷心的祝福她们两人,缠缠绵绵过一生~~~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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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太子殷畴来的稍晚些,他环顾四周一番,齐思琦冲他抛了个媚眼,而江宛却只是低眉顺目的行了礼。
  原本女儿家出嫁,又是自己盼了这么些年的人,大婚将近怎得也要有些表示,可江宛心里却连半点喜悦都没有,只是无边无际的厌烦。
  无论是什么样的少女,心中总是有些绮念。江宛原本以为殷畴对自己也是上了心思的,否则必不会等自己。可自打那晚齐思琦这事儿之后,她才真心实意的清楚,没有能依靠一辈子的人。所有的事,都要靠自己。
  而自己一个弱女子,又有什么呢?
  答案不言自明。
  在想要依靠自己这一点,江宛和江茗其实差不多。但两人出发点不同、目标不同、心境不同,所采取的行动不同,一路走来看的风景不同,到了最后,自然也会引向不一样的结果。
  未过多久,江茗和殷楚也结伴而来,华京城里的人早已经习惯这两人行举亲昵,大婚过去已有些时日,却总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怀寅冲两人招招手,指着自己身旁仍空的桌席,示意两人来坐。
  江茗刚一坐下,怀寅就凑过来小声同她说:“我好紧张啊,万一一会儿我发挥不好怎么办?万一显得太刻意了怎么办?”
  这人连宫墙都敢跳,如今竟然怕演戏?
  江茗不由得笑了,她安抚怀寅:“没事儿,就按照你往日的来。他人都说你骄纵呢,那便骄纵给他们看看。”
  怀寅想了想,肩膀往下一落:“也是。我就拿出教训奴才的劲儿来就是!”她又连忙补充了一句:“都是些……想祸害人的奴才。”
  “我知道了。”江茗笑道:“但是这可不行,你还是得收着点。骄纵也分骄纵的可爱的,和骄纵的令人厌恶的。今日陆吏郎在,你可不能伤敌一百自损五十吧?”
  怀寅一听,又苦着脸:“这程度也太难拿捏了。早知道我就先同你和丰弗练习一下了。”
  “那就又刻意了。”江茗抬手给怀寅捏了捏肩膀:“放松。主角又不是你,怕什么?”
  殷楚在旁听的迷迷糊糊,但知道江茗、怀寅和丰弗好似要做什么“大事儿”了。不过她开心就好,殷楚也未曾放在心上。这宸殇会里,她无论惹了谁算计了谁,自己都能担待下来。
  只是……
  殷楚的目光扫向江茗给怀寅揉捏肩膀的手。
  江茗察觉到目光,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殷楚:“大概是昨晚隔层睡的不好,肩膀有些酸。”他一边说着,还搭着自己的肩膀扭了半圈。
  江茗无奈看了他一眼,冲他招了招手,殷楚立刻凑了上去。
  江茗抬手用力锤了殷楚肩膀两下:“大概是经脉不畅,我帮你捶开!”
  殷楚:“……”
  众人渐渐来齐了,伙计们搬了数十张桌子来,桌上放着各色茶器。
  茶盏以黑釉瓷为主,正是因为大胤人茶色以色白为佳,自然要用便于观察茶色的茶盏。丰弗手笔大方,摆在桌上面的几乎都是福建建阳窑的兔毫盏。茶盏内外皆有银色细长条纹,状如兔毫,因此而得名。
  待到伙计安置妥当,十余位茶博士这才走进场内,一人一桌,便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副活生生的茗战场面。
  大胤人酷爱茶文化,喜欢茗战。这并不是士大夫和文人的特权,市井巷弄里有各类人斗茶,从老人到妇女甚至到儿童,挑夫、车夫皆有,可谓是全□□动了。
  何为茗战?
  说的简单些,便是将茶饼碾碎,放入众人碗中,调制成茶膏之后再注入沸水,同时用茶笕搅拌。在这过程中茶盏表面会出现小小的白色泡沫,便是汤花。
  如同前面所说,这汤花以色泽鲜亮白嫩为上,久聚不散为佳。哪个的汤花先消散了,露出水痕,便算是先出局了。当然,除此之外还要比试茶水色泽。
  丰弗在旁解释道:“我曾听世子妃说临安有个风俗,要送新人茶饼。可我又不知哪个茶最好,便选了府中藏着的好茶,来这里斗上一斗,最好的那个便赠与太子殿下,方显诚心。”
  殷畴一听,觉得丰弗颇上路子。先前还以为她清高孤傲,谁曾想也是个要来攀附的。她的这行举便代表的是宰相府的意思,想到丰家也要投到自己门下,殷畴心里便一阵舒畅,笑道:“参翁君有心。”
  丰弗转身冲那十个茶博士点了下头,十人即刻开始。
  灸茶、碾茶、罗茶、候汤、烫盏、调膏、击沸,一段段手艺下来,看的众人眼花缭乱。待到最后一步,众人便不由自主的走到他们面前,看那些汤花的模样。又依着鲜白、清白、灰白的茶汤颜色定出了胜负。
  丰弗最后笑道:“原来是垂云茶胜了。家中恰巧有着垂云茶制成的龙团凤饼,可见这茶也会说话。”
  江宛听丰弗今日说话颇为耐听,周围的人也俱都向她道贺,她便欣欣然的受了,转头看了一眼齐思琦,抿嘴不语。
  齐思琦倒也不是个在乎这些的人,不过是面子上的荣光罢了,日后进了太子府,还不知道谁比谁日子过得好呢。她轻哼一声,也跟着众人同江宛、殷畴道喜。
  到了殷畴面前,齐思琦脚下一崴,柔柔弱弱的跌进了殷畴怀里。齐思琦顺势手下一捞一揉,抬头望向殷畴,娇滴滴的说道:“多谢太子殿下。”
  殷畴被她弄得火噌的上来了,他扬了下眉毛,借着宽袖手下也不怎么老实,嘴上说着:“怎得如此不小心?”
  齐思琦从他怀里挣出来,转头看了江宛一眼,似有挑衅之意。
  丰弗做的这处茗战,原本就是为了引出这龙团凤饼的事儿,让齐思琦和江宛闹上一会儿,众人看好戏罢了。可他们偏偏不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还尽职尽责的演着戏。
  江茗同殷楚坐于同一桌席,两人才懒得去同江宛殷畴道贺。江茗嚼着花生,殷楚就在一旁给她剥花生,看着轻车熟路,不知道以往剥过多少回了。
  其实也没多少回,就成婚那晚一次而已。但殷楚这人剥的这么游刃有余,自己努力吃都不如他剥的快,这不禁让江茗怀疑他这些天日日在外面练习剥花生壳儿了。
  江茗看着江宛和齐思琦这幅你来我往,不由得在心里啧啧道:日后江宛嫁入太子府,后院还止不住多热闹呢。这两个人以前好的连体婴似的,如今还不如为了个男人斗的你死我活?
  由此可见,男人果然是祸水。就是殷畴这个祸水质量太低。
  这么想着,她又转头看了一眼在旁剥花生的殷楚,体会到了一把什么叫做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待到斗茶结束,时辰也差不多了,晚宴一一被搬了上来。夏日炎日,坐在屋中难免焦躁,是以将这夜宴摆到庭院当中。晚风偶尔吹来,凉意习习,就着周围美景,别提多舒坦了。
  酒气正酣之时,丰弗又击了她那玉瓮,众人知道这便是比诗的环节了。
  丰弗拈起面前的一只白玉碗,说道:“今日的主角儿名字里有个宛字,咱们便用碗来作诗,如何?”
  “好!参翁君有心!”众人里即刻有人叫好,跃跃欲试的要讨个巧。
  “仍是半柱香的功夫,稍后一一评过。”丰弗冷声说完,众人便埋头做起诗来。
  殷楚依旧看着江茗,江茗却没有如同上次那般苦思冥想,她没个正形的趴在桌面上,也转头看殷楚。月光清凉,烛火飘曳,倒衬的她眼睛更亮。
  江茗的长相没有女子那般柔软,猛地看去是个驽钝的性子,可再仔细看,她所有的光亮都掩藏在长长的睫毛之下了。
  闭上眼睛是个美人,睁开眼睛是只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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