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隔天早上，路昀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
  她的眼皮宛如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于是她又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下去。
  「小昀，小源来找你了，还在睡吗？」路妈妈的声音透过房门鑽进路昀的耳里。
  路昀无奈闭着眼下床，靠着记忆往房门的方向移动，却没估计好距离，额头不偏不倚就敲到了房门，发出响亮的两声。
  第一声，是头与房门碰撞发出的声音。
  第二声，当然是路昀大叫的声音。
  「路昀？怎么了？」温澈源的低嗓从门外传来。
  路昀的眼皮这下终于能完全撑开了。
  她一手按着额头，另一手扭开门把。看见门外的温澈源时，她皱着眉问：「大清早的是干嘛？」
  路昀此时披头散发的，身上睡衣裙的右肩带在此刻微微滑落，见状，温澈源的耳根光速就泛起了一股热气，身体感觉也快烧了起来。
  下一秒，他伸手就把房门给关上，把他们给隔绝开来。
  路昀：「……」
  他在干什么？
  「你先去洗个脸。」门后的温澈源说。
  「……喔，可是厕所在外面啊。」
  咔嚓。路昀再次把房门打开。
  「等下，换、换件衣服才出来。」温澈源难得有些慌张地说。
  换件衣服？
  路昀低头看了自己穿着的睡衣裙，一边肩带滑落手臂，露出半边的胸乳，虽然没露出不该露的部分，但……这……都被温澈源看见了？！
  虽然她不介意让温澈源看见自己刚睡醒、身穿睡衣的模样，但、但、但，这不包括露胸啊！
  她红着脸关上门换下睡衣裙，套上了居家的T恤和短裤。再次打开房门时，温澈源已经不在房门口了。
  她探头往客厅的方向一看。温澈源跟路妈妈不知在谈论着什么，路昀想到了方才的窘境，脸上再度一热，迅速地就衝到厕所盥洗去了。
  等到她从厕所出来时，温澈源正好从客厅走向她。
  想到了刚才的经歷，路昀那好不容易冷静的心跳又再次失序。
  「你、你干嘛这么早来我家？」她的气息紊乱，却也只能故作镇定。
  「不早了，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温澈源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转了个弯，直接就走进路昀的房里。
  路昀走在他的身后，不断地深呼吸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温澈源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回头看她：「行李收拾了？」
  「行李？」
  温澈源轻蹙了眉，「你忘了我们过两天就要去高雄？」
  路昀一怔，「怎么可能忘记！我、我只是还没睡醒！」
  她的确没有忘记，行李其实早就收拾了一半，只是方才脑袋都在想着有的没的，一时没能接收到他说的话。
  路昀：好了，停止了，不要再乱想了。
  「你没什么事的话，就赶快回家去。」路昀把放在床边的手机连上Wi-Fi，再走到他身后，轻轻推他的背。
  温澈源眉心往上挑，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她。
  路昀今天有点不对劲。该不会是刚才……
  叮。
  叮。
  好几声的手机提示音霎时打断了温澈源的思绪。
  路昀手上的手机一时间收到了许多讯息。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奇怪的讯息，她忽然就紧缩着眉头迅速把电脑打开。
  等待电脑待机不过才过了数秒，她却等得不耐烦了，直接就点入手机萤幕上的连结。
  「怎么了？」温澈源察觉有异，不禁问道。
  「你看看就知道了。」
  路昀把手机递到他的面前，紧绷着脸与他一起观看。
  萤幕内是一小时前刚上传的影片，画面上是一个坐在桌子前，留有浅褐色长发的女子。她的五官端正好看，模样却异常的憔悴。
  路昀一眼就认出这女子就是昨天他们在扭蛋店巧遇的思思。忆起昨天发生的点滴，看着影片下的标题写着：「大家来帮我评评理吧！」，路昀的心脏剧烈地颤动，不好的预感也排山倒海地袭来。
  『……本来昨天是对我来说很美好的一天，谁知道在台北地下街却遇到让我感到非常痛心的事。我在扭蛋店遇见一个YouTuber，她和她的伙伴超级没礼貌的，竟然……』
  路昀咬了咬下唇，呼吸不禁一窒。
  『……怎么现在的人都不懂得礼貌？而且他们还是我的后辈，竟然这样讽刺我。你们说，是我过于敏感，还是他们不懂得尊重人？很明显吧，他们根本就是不尊重我！你们来帮我评评理吧！』
  思思把昨天如何被温澈源回击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在影片中陈述出来。
  想当然尔，该忽略的都忽略了。
  思思怎么可能会说自己也对路昀说了同样的话，而且还死缠着小一，打扰他们拍影片呢？
  她没有扮委屈，没有声泪俱下，反而态度理直气壮的，显然肯定粉丝网友们都会为她申冤。
  「还真的给小一说中了。」看完了影片，路昀竟然意外地淡然。
  可能这也算是意料中事吧。如果思思是扮委屈博同情的，她可能还会没忍住砸手机并质问上天怎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噁心的人，不会像此刻般泰然自若，心平气和的。
  「刚才是小一告诉你的？」温澈源问道。
  「嗯。」
  路昀的手指滑到了留言区。
  才放上一小时的影片，留言区竟然已经涌进了上百则的留言。
  网友果然都是八卦的。
  还有，自以为正义的。
  多数的人在替思思出气，说现在的后辈都很自以为是，字句间也不吝嗇添加脏话，或是问候这后辈的祖宗十八代，意气用事得像自己的行为也有多礼貌似的。
  本来还算冷静的路昀，在看了留言后怒火迅速染上。
  骂人也该有点素质，怎么就骂到家人去了？
  明明知道看了留言会不开心，可路昀还是没忍住慢慢往下滑。
  『我昨天在台北地下街遇到她们了。我知道思思说的是谁。』
  路昀的心脏往内一缩，忍不住点开这则留言。
  它的底下有一整排其他网友的回覆。
  『是谁？』
  『赶快告诉我们！』
  『好奇，坐等回覆。』
  『反正你不说，其他人也会肉搜出来。』
  路昀再往下一看，那个留言者竟然已经回覆了！
  『小一刚跟她合作拍了一支影片。』十分鐘前的回覆。
  路昀震惊地抬头，顿时与温澈源面面相覷。
  最近小一都没跟其他创作者合作拍影片。近来的合作对象，也就只有他们。
  『我知道是谁了！本来我也有看她的影片，对她还挺有好感的，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则留言映入眼帘时，路昀的心底终于蒙上了一层灰。
  一个又一个来自陌生人的私讯与留言的通知，犹如被关在笼子内的猛兽般，张牙舞爪地向她涌了过来。
  路昀这才终于意识到，原来最有杀伤力的不是思思的任何言论，而是网友那些没经过大脑而肆意的批评。
  *
  作者：看来路昀总有一天是直接露胸了（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