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下课后,路昀转头想与杨子馨解开误会,却发现她已经不在位子上了。路昀看了看四处,杨子馨和几个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在一块,已经走到讲堂的门口。
  路昀抓起背包想追上他们,然而没走几步,几个同学如铜墙铁壁般挡在她的面前。
  「教授刚才实在太过分了。」
  「早就听说他脾气不太好,今天总算见识了。」
  「你别理他说的话。」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安慰的话,但看着他们的笑脸,路昀知道这些关心只是表面,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笑着附和他们并谢谢他们的关心,等到他们终于离去时,杨子馨的身影早就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了。
  她只能无奈地在心里叹气。
  回宿舍前,她到图书馆走了一趟。终于完成报告后,她回到宿舍,淡红色的夕阳光线已经透过了玻璃窗,落在了她的书桌上。
  洗过澡,她像一颗洩了气的球瘫在床上,接着拿起手机默默点开频道。
  这已经成为她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
  只有看着这些曾经上传过的影片、并回忆起拍影片时的点点滴滴,她才觉得生活其实还是挺好的。
  虽然才开始上课不久,但她真的好不喜欢现在的大学生活。
  除了课业繁重,她跟身边的同学也没有过多的交情。因为不时被他们吹捧,加上他们的态度过于热情,她觉得很不自在,所以不自觉就与他们產生一些距离感,以致过了快半个月,她依然没交到任何比较要好的朋友。
  感觉她已经好久没真心诚意地开口跟别人说话了。
  不但如此,这些天来,堆积如山的课业更导致她什么活儿都干不了,一有时间就只想躺在床上睡个好觉。要不是昨天她逼迫自己睡前一定要剪辑影片,她这星期恐怕也没办法准时上片。而那天刚开始动笔的剧本,也只能暂时被搁置在一旁。
  她的脑袋又突然滑过方才被教授点名的情形,一股酸涩瞬间就涌上了她的鼻头。
  她现在的生活真的是一团糟。
  她甩了甩头,手指滑着自己频道的页面,想藉此转移注意力。
  上一支与小一的扭蛋开箱影片才过两天,就已经有接近十万的点阅率。频道的订阅者每天都在稳定上升,此刻也已经来到十五万人了。
  而同时间在小一频道上传的扭蛋PK影片,也已经破了二十万的观看次数。
  现在的流量,都是思思事件后的因祸得福。
  见到这样的成绩,她又忍不住想着,希望大家是真的看到她的努力、真正喜欢她的影片才订阅她的频道。虽然以目前的情况看来,这可能性不大。
  大家可能只是因为她最近有点热度,所以才关注她,或许到了某天,她的流量就会一瞬间跌入谷底。
  对于这个事实,她非常清楚,却只能努力地逼迫自己不要纠结于它。
  因为人气涨了,路昀在现实生活中也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出。同系的同学似乎全都知道她在网路上的分身了。这些天不管哪堂课一结束,同学们总会忙不迭前来献上讚美,她的鞋子都被擦得闪亮亮的。
  想跟有点名气的人攀关係以获得眾人关注这点,好像不管在哪个阶段都一样。有的同学还想直接约她一起吃饭、逛街,还有的直接拿出手机,想与她交换联系方式。感觉就在一夕之间,她成了社会学系第一年生中的焦点、成为了最受欢迎的人物。
  路昀虽然长得挺好看的,但从小到大都没试过这种被眾星捧月的感觉,顶多也只是被几个男生告白,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明明就只是一个创作影片的素人,但她感觉自己就像个知名女明星似的。是她拍过了多少部旷世鉅作,还是出过多少张销售千万张的专辑了?明星经歷的这些,她都没体会过。
  可她确实就是爆红了。
  经营频道不过才正要迈入三个月,她就已经累积了如此庞大的粉丝数量。
  这样的感觉真的好不切实际。
  路昀随意地滑到影片的留言区,留言都很正面,大家似乎都很喜欢最新的影片。
  点开观眾底下的留言,她发现大部分的观眾留言已经被回覆,嘴角也不禁浮现一抹笑意。
  温澈源的大学也已经开课几天了,他怎么还有时间做这些?路昀都这么忙碌了,那他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吧?
  温澈源自小数学就特别好,上了大学,唸的也是数学系。他就读青林大学,是国内非常有名的国立大学。它的校区遍佈台湾北部,系科多元。位于台北的主校区本来只有医学院,然而前年校区增建,主校区也多了理学院。
  听说青林大学的教授对待学生特别严苛,作业报告可是比一般大学还多了好几倍。但正所谓严师出高徒,也因为本校毕业生个个都是精英分子,出社会后都获得眾人的一致好评,于是不少的学生还是把它列入第一志愿。
  而因为竞争激烈,所以能进入青林大学的人,个个都是资优的学霸。
  路昀觉得在那里唸书的人压力肯定很大。
  「在忙吗?」她忍不住传封讯息给温澈源。
  等了好几分鐘,讯息依然未被读取。路昀只好坐起了身,伸伸懒腰,又闷闷地坐到书桌前写报告。
  过了半小时,路昀的手机终于响起了。
  温澈源:「刚跟同学在讨论分组报告,才回到宿舍。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你。」
  ……等等,不对,她到底在写什么?
  她立即把打好的字给删掉。
  「没什么,只是刚好看到你在频道回覆的留言,没想到你还有时间回覆,大学不忙吗?」
  每次刚从外头回来,总会先去浴室洗澡的温澈源收到路昀的讯息后,直接就拉开了书桌旁的椅子坐下。
  收到路昀的讯息让他特别高兴,手机萤幕一直都停在他俩的聊天框里。
  温澈源:「还好。你下一支影片想拍什么?想好了吗?」
  路昀:「我想拍Q and A,算是庆祝频道破十万订阅的问答影片。我前天就让观眾在IG留下想问的问题了。我收到满多回覆,只是还没有时间去整理,我的作业挺多的,现在暂时还无法分配时间做其他事。一有时间我也在剪辑那天的vlog。」
  原来她那天要粉丝留下问题是打算拍影片。
  温澈源看着讯息,眉头微微皱了下。
  如果他在,就能帮她好好整理了。
  其实他的大学生活特别忙,每天回到宿舍时也已经夜幕低垂。往往他爬上床准备睡觉时,也已经午夜十二点了。
  温澈源这人从小不管做什么都很认真,尤其是读书。上了大学,他总会利用晚上的两小时复习当天学过的课程要点。接着,他会抽空回覆观眾的留言,不然就是刷刷路昀的社群媒体,看看是否有任何更新。
  虽然很可笑,但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依然是路昀生活的一部分。
  偶尔他也会直接传讯息给路昀,但不敢过于频密。要是让她感到困扰,那就得不偿失了。路昀有自己的大学生活要过,就算想对她展开追求,也应该给她适当、舒服的距离。
  所以,他的人生再次遇到了恋爱瓶颈,或者该说,追爱瓶颈。
  如果路昀还在他身边,或许还好办一点,但这一南一北的,是要怎么追人?
  温澈源为此苦恼不已。
  至于他生活最小的部分,就是大学的社交圈。他确实交了些朋友,全都是同系同学。因为偶尔有分组报告需要完成,所以就这样相识了。
  不过,他跟他们的交情也不怎么深,平时他们邀他一起去吃饭或夜唱时,都被他婉拒了。他的生活很单调,不是上课、埋在作业与报告中,就是关注路昀的一切,还有帮她经营频道。
  虽然看似平凡无趣,但却是他觉得很自在,也很乐意维持下去的生活方式。
  如果能在路昀身边,那就更好了……
  温澈源想着,接着在手机上打字:「你还是早点回来吧,我可以帮你整理问题,也能帮你拍摄。」
  「我最早也只能等下个週末回去。这几天还得先剪辑影片,暂时不敢去想拍新影片的事。」
  「vlog这週末要上对吧?赶得及剪辑吗?」
  「可以的。」
  温澈源眉头挤成一团,最后忍不住直接打电话给路昀。
  路昀看着萤幕发呆,就在这时,温澈源的电话来了,她心里又惊又喜的。清了清喉咙,她立即就把电话接通。
  「怎么打来了?」路昀的嘴角不受控地往上翘。
  「你是不是打算这几天熬夜剪片了?」温澈源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但不知为何,路昀却能想像此刻的他是皱着眉头的。
  「我……」本来想否认,但就算她这么说,温澈源也会发现她在撒谎,她只好道:「这次没办法啦,因为我平时都抽不出时间剪片。」
  她说着,双眼无意看了一眼叶萱空无一人的床位,又看向书桌上的时鐘,心里突然感到纳闷。
  「你不是这次熬夜而已,你之前也常熬夜剪辑影片。」温澈源说,「这样对身体不好。」
  温澈源磁性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的心疼,令路昀微微失神。下一秒,她的心脏急速地碰撞胸口,脸也被刷得红透。
  温澈源……又在关心她了吗?
  「温澈源,你——」
  「你年纪大了,总是熬夜会老得更快,难道你希望以后站在我身边却被叫阿姨吗?」温澈源冷不防又说。
  路昀:「……」
  刚才脸烫是吧?那绝对是因为被人扇了一巴掌的关係。
  「你放心,到时候我会让大家觉得你在诱拐高中生。」路昀无奈道,「不说了,我要去忙了。」
  难得通了电话,现在就要掛了,温澈源心底感到一阵失落,却还是淡然道:「嗯,那你好好照顾自己。」
  「不需你操心,掛了。」路昀语毕,还真的直接掛断了。
  温澈源看着手机上停留的名字,不禁轻轻一叹。
  怎么好端端的关心,最后还是忍不住对她毒舌了?
  温澈源:都说不要以退为进了,这坏习惯怎么都还改不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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