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节

  宁哲落子,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需要再多费什么心神,“订婚的事安排的如何了?”
  宁赫执棋子的手一顿,又从容落下,淡淡道,“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后天就是个好日子,宴席定在摘星台,明天我就给相识人下帖子。”
  “好,汉水院的人,你亲自上门去请。”
  “嗯,我知道。”
  宁哲看着他,随口问,“对这桩婚事,可有什么不满?”
  宁赫想也不想的道,“没有。”
  宁哲微微一笑,“知子莫若父,跟我不用装,我知道,你不喜欢白家那丫头是吗?”
  宁赫不语,手里捏着颗棋子,似在考虑该放在哪儿才能挽回眼下的局势。
  宁哲叹道,“男人想成就大事,就不该拘泥于小节,身处高位,更会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哪怕是自己的婚姻,该牺牲时也得牺牲,当年,我也不喜欢你义母,嫌她太霸道,少了女人味儿,但那又如何呢?沈家有支持我的实力,这一条就足够我妥协了。”
  ☆、第七十七章 一更 那您快乐吗?
  宁哲的话,并未对宁赫造成多大的触动,他清俊的眉眼依然淡淡的,“嗯,我知道该怎么做,您放心便是,订婚宴会顺利进行的。”
  宁哲笑了笑,然后审视的看着他,“白家那丫头也不心悦你,你可觉得膈应?”
  宁赫想也不想的道,“不会,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她得到她想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如此而已。”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呢?”
  这一问,倒是让宁赫落子的动作僵住了,他想要什么呢?以前的记忆虽然模糊了,但他就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至高无上的权利,可除了权利,还有什么对男人有诱惑力?
  难道是女人?
  这一念入脑,那道身影便清晰起来,从来清冷无波的心也熟悉的开始刺痛着,但他脸上不动分毫。
  “你想要什么?”宁哲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不难,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您。”宁赫敛下心思,从棋盘上抬起头,意有所指的问,“爸,权利对您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宁哲被他反问,眸光闪了闪,“重要,没有权利,就没有一切。”
  “可您如今大权在握,就有一切了吗?”宁赫头一回反驳他。
  宁哲笑了,“你想说什么?”
  宁赫摇摇头,“我不是想质疑您什么,就是觉得,会不会我们做错了?您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您真的快乐吗?身边的女人是自己不喜的,我们父子也生生分离了二十多年,家不像个家,即便坐的再高高在上又如何呢?心头都是空的……”
  宁哲似被戳中了什么,脸上的温和消失殆尽,他厉声打断,“高处本来就不胜寒,君临天下哪个不是自称寡人?寡,便是一个人,身边不需要任何人陪。”
  宁赫却不怕,固执的问,“那您快乐吗?”
  宁哲缓了缓情绪,冷笑,“坐拥天下、指点江山,这是每个男人的梦想,我做到了,我怎么会不快乐?”
  宁赫没再说话,他丝毫看不出自己的父亲有什么快乐可言,这个家,总是冷冷清清的,对身边的人,总是防备着、算计着,身居高处,时时谨慎言行,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根本就没有半点自由,还要日日勤勉工作,在他眼里,这样的日子根本就不是人过的。
  他不喜欢,但他现在说了没用,他还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
  翌日,汉水院里家家都收到了宁家的邀请,明日中午去摘星台赴宴,宁赫和白衣翩翩的订婚宴,意料之外,却也情理之中。
  众人心头各异,但面上都是恭贺之声,吉祥话一大堆。
  宁赫去秦家时,倒是没听见什么客套话,秦烨只一句,“知道了,明天爷会去。”
  宁赫就站在门口,连请他进去坐坐的话都没有,他也不觉得尴尬,只是眼神被那道身影吸引,不由自主的多停留了一会儿。
  秦烨顿时脸色沉下。
  宁赫知趣的告辞,他怀疑自己再不走,就会挨揍了。
  秦烨把门关的很响,不悦的心情毫不掩饰。
  郁墨染这会儿也还在秦家没走,刚起来吃了早饭,见状,嗤了声,“至于吗?手下败将而已,跟他生气,没得拉低自己的身份。”
  秦烨恼恨道,“我是气他明明失忆了还惦记拂桑,简直罪不可恕。”
  郁墨染似笑非笑,“那的确罪不可恕,说的老子都想去弄死他了。”
  秦烨黑着脸给他一脚,“有你什么事儿?吃饱了吗,吃饱了赶紧滚蛋,别在这里碍眼。”
  郁墨染慵懒的往沙发上一躺,“你越撵我,我就越不走,好不容易有空陪小贝了,你休想破坏我们父子培养感情。”
  秦烨气笑,“草,出去几个月回来胆子都大了?走,上去爷陪你练练,看你到底长了多少本事敢说这些话。”
  “走就走。”郁墨染不惧的站起来,“等会儿被我打趴下了,别求饶。”
  秦烨的拳头捏的咯吱响,“你还是担心你那张脸吧,爷想毁了它很久了。”
  陆拂桑瞅着俩人上了三楼,明明气势腾腾的,却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劲,她叹了声,幽幽的对陆清玉道,“我怎么觉得他俩才是真爱呢?”
  陆清玉被呛着了。
  一个小时后,郁墨染从三楼下来了,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脸上倒是没看出什么异样。
  陆拂桑见他要走,忙问了声,“不留下吃午饭了?我还让宋姨多做了几道菜。”
  郁墨染扯了下唇角,“不吃了,子敏来郁家学做菜了,我尝尝他的手艺去,大宝和小贝呢?”
  “跟着爷爷、奶奶出去玩了。”
  “那我下午来接小贝。”说完,就开门走了。
  听着他那理所当然的语气,陆拂桑也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也奇怪的很,小贝跟他怎么就那么亲近呢?跟秦烨这个亲爹都到不了那一步。
  还是旁观者清,陆清玉笑着道,“少夫人,四爷在小少爷面前放不下亲爹的包袱,总想着树威严,小贝对他自然就敬重有余、亲近不足,可郁六爷就不一样了,小少爷在他眼里就是儿子,可在四爷眼里,还是秦家的继承人。”
  陆拂桑豁然开朗,却也有几分无奈,秦烨没有错,小贝不止是他的儿子,还是秦家的未来,他没办法全心全意的用老子对待儿子那样的处理俩人之间的关系,他对大宝就没有那个压力,所以,父女的感情倒是很好。
  ☆、二更 有些不习惯
  陆拂桑上了三楼,在练功室里找到秦烨,他正站在窗口抽烟,烟雾缭绕后,是他复杂难测的神色,看到她,赶忙掐灭,打开窗户,用手挥了几下。
  “行啦,抽就抽吧,只要别上瘾就行。”陆拂桑知道他时常背着自己和孩子吸烟,倒也没有阻止过。
  “多谢媳妇儿这么宽宏大量。”秦烨调笑着,等她走过来,将人搂进怀里。
  陆拂桑推了下,却没推开,皱眉嫌弃道,“一身的汗味儿。”
  秦烨纠正,“是男人味,如何?有没有被撩到?”
  陆拂桑翻了个白眼,无语的道,“被熏到了,离我远点。”说着又去推他。
  秦烨却得寸进尺,搂的更紧,“媳妇儿,你就口是心非吧,爷在床上挥汗如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嫌弃?”
  陆拂桑气笑,骂了一声“不要脸”,见他不止嘴上耍流氓,动作也开始无耻了,忙道,“好了,别闹,我上来找你有正事儿。”
  “什么正事儿?”秦烨也就逗逗她,眼下他其实也没有亲热的心情。
  陆拂桑从他怀里退出来,认真的问,“你把郁墨染打伤了?”
  秦烨一听这话,顿时幽怨了,“媳妇儿,你跟谁谁更亲呢?不是该先关心爷有没有被他欺负?”
  陆拂桑哼笑,“都有力气耍流氓的人会受伤?再说,你身手有那么不济?”
  这话把秦烨取悦到了,他笑着揉揉她的头发,“爷确实没受伤,但也没占什么便宜,小六这些日子在外面磨练的长了不少本事,再过几年,爷很可能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陆拂桑漫不经心的问,“所以,你很失落?”
  秦烨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道,“倒也没有,就是有点……不习惯。”
  以前的他,不管是谁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看在眼里,在武学上,他是个奇迹,但离开那个环境后,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警觉性和体力值都在下降,哪怕是一头猛虎,也得在适合它的环境里才能称王,一旦圈进了笼子,时日久了,爪子就没有任何威力可言了。
  陆拂桑促狭的眨眨眼,让气氛轻松些,“失落就失落呗,我又不会取笑你,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这世上,原本就没有永远不老的王者,再伟大的人物也得面对迟暮的那一天。”
  秦烨听的好笑又好气,但心里暖暖的,很熨帖、知道自己的心事被她看穿了,她用这种方式在宽慰自己,他本就不是矫情的人,之前的情绪来得突然,去的也快,一根烟抽完,便随着烟雾飘散了,他没再说什么,大手稀罕着捏捏她的脸,再次把人拥进怀里。
  这回陆拂桑没嫌弃他,“秦烨,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喜欢的男人,以前那个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英雄,我喜欢,现在这个心怀大义、为国为民的丈夫我也喜欢,将来,你变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垂暮老人,我还是会喜欢。”
  秦烨手臂一紧,心里酸酸的,也甜的冒起泡泡,喃喃了一句“傻瓜。”,又喟叹道,“我也一样,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爱。”
  “你说的,不许反悔,等我脸上有了皱纹,你也要看的心生欢喜。”
  “嗯,我说的,永不反悔,等你白发苍苍,在我眼里,也是最美的。”
  情话永远不嫌腻,俩人相拥着,难得享受着这一刻的岁月静好。
  ……
  下午,郁墨染没忘了来秦家把小贝抱走,本想连大宝一起拐着,秦烨死活不答应,防他就像防备强抢民女的登徒子。
  郁墨染气笑,趁他不查,在大宝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志得意满的离开。
  秦烨脸黑如墨。
  秦大宝倒是兴奋的咯咯直笑,不过见自己的老爸不高兴,赶忙又去哄他。
  陆拂桑见一个个的都这么幼稚,都懒得管了,她现在关心的是她哥的事,说好的双喜临门呢?
  秦烨高深莫测的回了一句,“明天你就知道了。”
  翌日,陆拂桑一睁眼,就拿过手机来刷新闻,却没看到什么新奇的事儿,直到吃了早饭后,她才在电视上看到一条雍城警署在昨夜破获一起重大案件的报道。
  有人提供线索,在一家酒吧里会有毒品交易,陆明琅带人盯了好些天,终于在昨晚等到鱼儿上钩,将之一网打尽,且战果累累,收缴的毒品数量十分巨大,堪称历年之最,如此一来,陆明琅自然就立了大功,高升什么的就水到渠成了。
  大队长的位子非他莫属。
  陆拂桑打电话问秦烨,“这个提供线索的人就是你吧?”
  不然,这么巨大数量的交易,只靠警署的本事,怕是还查不到。
  秦烨也没否认,“爷是提点了几句,不过也是咱哥有本事,换别人,去盯几天搞不好就暴露了。”
  一声咱哥,带着三分玩笑,七分亲昵,不居功,给陆明琅最大的颜面。
  陆拂桑心里明白,笑着道了声谢。
  秦烨打蛇随棍上,“口头谢谢不要,身体力行的才有诚意。”
  陆拂桑笑骂一声,转了话题,“你什么时候下班?我是等你一起去摘星台还是跟爷爷、奶奶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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