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贪娇 第2节

  她乖乖喝粥,想起什么又问:“那些刺客怎么处置呢?”
  陆满庭:“吟儿何时关心这些?”
  陆哥哥权倾朝野且心思缜密,几个刺客自是难不倒他。
  她不该问的。
  或者,不能问。
  木地板上,两抹暧昧的身影纠i缠在一块,那是她和他的影子。
  她温顺地坐在他的腿上,不等他投喂,主动张开小嘴。喝了半碗粥后,她从青花瓷盘里拿起一块酥饼。
  “陆哥哥,这是我今早上做的,又香又甜。你尝尝?”
  嫩白的指尖夹着一块小巧的桃花酥,拘谨又生疏地送到他唇瓣。
  他的身子往后仰了仰:“我晚些吃。”
  苏吟儿默默地收回手,将酥饼放回青花瓷盘里。
  她垂下眼睑,乖顺地把头埋在他的心口上,露出柔弱可欺的后颈,似乎轻轻一掐便能断了。
  这是一个极其讨好的姿势。
  她的声音嗡嗡的,不大,却足够陆满庭听清楚。
  “陆哥哥,吟儿从未去过京城的庙会。”
  绕来绕去,她终究绕回了这个话题。
  她想去看看京城的腊八节,想去看看热闹的庙会,想去拜拜灵验的菩萨。
  陆满庭右手端着青花瓷碗,左手垂在身侧,维持这个姿势许久没有动过。
  他既没有拥抱她,也没有推开她。
  许久,久到寒风吹得苏吟儿的后颈一阵生冷,她才听到头顶的声音。
  “你自小体弱,不宜外出。”
  在回京城之前,苏吟儿曾生过一次大病,昏睡了整整一月,醒来后能吃能睡,除了偶尔有些头晕,并无大碍。
  可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些人一些事,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而陆满庭说一切正常。
  苏吟儿便只能作罢。
  从那以后,陆满庭以她体弱爱生病为由,禁止她出府,且定下许多规矩,每日该吃多少饭菜、何时该上i床歇息等,全由他规定。
  她的吃穿用度皆是最好,就连宫里的娘娘也没她富贵。
  她被他养得越来越像一只鸟,一只美丽的关在笼中的鸟,除了隔着金栏杆望着天空唱歌,什么都不能做。
  “陆哥哥,我已经很好了......”
  “吟儿!”
  陆满庭打断她,将青花瓷碗放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声响不大,却像是一道惊雷劈在她的心尖上。
  许是担心吓着她,陆满庭放柔了音调,“吟儿若是喜欢,我将菩萨请进府,你可以日日拜菩萨。”
  那便是不同意。
  每次都是这样。
  总是这样。
  苏吟儿毫不意外。
  她离开他的怀抱,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罗裙,背对他穿上。
  “陆哥哥,我乏了。”
  自己已经成为笼中鸟,难道陆哥哥连菩萨也要禁i锢么?
  菩萨应该在寺庙里面,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关在笼子里的菩萨还是菩萨么?
  她难掩失望,带着侍女离开。
  苏吟儿走后,书房里剩下陆满庭一个人。
  那一直轻扬着的唇角,瞬间就垮了。
  先前还温润如玉的人,浑身上下被一种阴寒的气息包裹,仿佛刚才温柔体贴的“陆哥哥”不过是一张面具而已。
  他望着苏吟儿柔弱的背影,犀利的眸光愈发暗沉。
  他侧头,额角微跳:“通知给小姐上课的夫子,让他不用来了。”
  桌案的托盘里,还留着一份香酥饼。
  圆圆的、小小的酥饼上,黑色的芝麻混着白色的细糖,卖相十分精致。
  那是苏吟儿做给他的。
  他淡淡瞧了一眼,拂袖将酥饼倒入一旁的杂物篓中。
  有侍卫前来禀告:“启禀安国君,昨夜刺客的幕后主使抓到了。”
  陆满庭的鼻尖极淡地“哼”了一声。
  “带去监牢。”
  *
  苏吟儿站在蜿蜒的廊桥上,看院子里白雪纷纷、腊梅花开。
  安国君府是陆满庭回京的时候,当今皇上赏赐的,位于繁华的京城闹市,与皇宫仅隔着一条街。
  府上别苑众多,珍奇异兽、花草树木应接不暇,景色宜人、四季变幻。
  府上多是男丁和侍卫,除了后厨和盥洗的老妈子,仅有的侍女是服侍苏吟儿的。
  安国君府戒备森严,而陆满庭更像是一道谜。
  他没有亲人、没有过往,凭着一双拳头在马背上闯天下。无人知道他是怎样从尸山血海里,爬到权力的巅峰。
  天边响起喜庆的鞭炮声。
  苏吟儿:“谁家在办喜事?”
  侍女洋桃:“是皇上娶妃子。排场大,动静大,街上热闹着呢!”
  皇上又纳妃了?
  苏吟儿记得同样的话,洋桃说过许多回。
  寒风中,苏吟儿精致的小脸藏在红色的斗篷下,那琥珀色的眼眸似被雪水洗涤过,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人心的美。
  偏偏这种美是易碎的,透着强烈的脆弱感,就像是美丽的瓷娃娃,轻轻一碰,便能碎了。
  洋桃不由放低音量,柔声道:“今年是第九回 了。”
  当今皇上昏庸好i色,每年要糟蹋许多女子。也不知皇上用了什么手段,反正那些上了龙塌的女子,从来活不过三个月。
  从前能嫁入皇宫,是飞上枝头当凤凰,如今却家家闻言色变,谁也不想把女儿嫁入宫中。
  洋桃:“天下男人不靠谱,还是咱们安国君痴情,对您好着呢!”
  苏吟儿搭在暖手炉上的纤白手指动了动。
  她望向院子外面蔚蓝色的天空,望向自由自在漂浮的云朵,眸底闪过一丝苦涩。
  陆哥哥待她,确实是极好的。
  可是一只被折断翅膀、捆住双脚的金丝雀,真的会喜欢这种好么?
  “出了城门往东,十里外的地方,有一片腊梅花,就在庙会的旁边。是吗?”
  “是的呢,小姐。那儿的腊梅花呀,开得最早,开得最艳......”洋桃话头一顿,忙改口,“可再怎么艳,也比不上咱们院子里的腊梅花呀!”
  苏吟儿神色暗淡,一抹忧伤浮现。
  她提起裙摆,露出崭新的、未沾过泥渍的绣花鞋,抬脚迈入园子里。
  她的鞋子永远是干干净净的,因为陆满庭从来不会让她走上那些有尘土的路。
  足尖刚刚碰到厚厚的白雪,屋檐上跳下几位府上的佩刀侍卫。
  “小姐,外面雪大,请您回屋休息。”
  身后的洋桃也急了:“小姐,使不得,您喜欢哪朵腊梅花,奴婢给您摘来。”
  苏吟儿沉默着,没回话。须臾,她坚定地将脚落在松软的白雪上。
  四年来,她第一次踏入白雪中,第一次感受白雪的温度。
  现在她的鞋子是被使用过的样子了。
  雪地上留下一行难以抹去的脚印,蜿蜒在苏吟儿的脚下。
  “莫要跟来。”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却透着坚不可摧的力量,满院的侍卫无一人敢拦她。
  所有人扑通扑通跪下来。
  “小姐,请您回屋!”
  “安国君有规定,您身子娇弱,不可吹风、不可淋雨、不可染雪!”
  “您要是病倒了,安国君会怪罪我们的!您一向心善,何苦为难我们这些下人呢!”
  安国君是这府上的主人,是京城仅次于皇上的存在。他的话,无人敢不从。
  苏吟儿更是从未不应过。
  她偏好浅色素雅的衣裳,可陆哥哥说她穿艳丽的纱裙好看,尤其是大红色,衬在她身上,比鲜血更让人兴i奋;
  那满柜子的红色纱裙,让她迫不得已地“喜欢”。
  陆哥哥曾寻了几条金鱼供她玩耍,她欣赏够了,便忘了池子里的金鱼,却见陆哥哥将那些漂亮的小金鱼全部掐死了。
  他笑得云淡风轻——“不能讨吟儿欢心的东西,留着也没用”。
  自此,她不再忤逆他,不敢忤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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