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任平生和范瑗数月未见,执手感慨,任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阿父抱他,生气的伸手攀住任平生想往上爬,“阿父,阿父!”任平生这才惊觉,“来了,来了。”忙弯腰抱起他,“阿倩,这些天没见,阿父很想念你。”任启这才满意了,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亲,舒舒服服靠在他怀里。
  他见到阿父便不肯放人了,任平生和范瑗告诉他,“阿倩,这是舅父,下来拜见舅父。”任启甜甜蜜蜜的冲范静笑,“舅父。”可是搂着任平生的脖子不放,不肯下来。范静惊喜交集,“阿妹,你怎地回来了?阿兄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啊。这孩子是阿倩么?生的可真好!”上下打量过范瑗,又看看任启,恍如梦中。他冲郗氏招手,“娘子,我好像在做梦一样,不敢相信眼前这些全是真的。来,你掐我一把。”郗氏冁然而笑,“郎君,这真的不是做梦,阿妹真的回来了,我已经和她说了半天话了呢。”见范静还不敢相信似的,便笑道:“不过,你若执意要我掐一下,自然也可以,我可以效劳。”走到他面前,真的伸手掐了他一把。范静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这么疼,那时真的了。”放眼四顾,“阿妹还在,阿倩也在,看来是真的了,不是做梦。”
  大家都高兴的笑起来,连任启也咧开小嘴,笑的很开心。
  范瑗嫣然,“阿兄,我真的回来了,而且今后留下来,不走了。”
  “真的么?”范静更加激动。
  范静一手拉着范瑗,一手拉着任江城,任平生抱着任启跟在他身边,大家说说笑笑的往里走,范瑗告诉范静和任平生,“陵江王妃回京省亲,我和她一起回来的。大王命萧庆正立即返回嘉州,让我们留在京城,不必再回去了。”范静和任平生这才明白了原因,颇为感慨。
  陵江王真是体贴啊。
  一行人回到厅堂,范琛也自外归来,见到姑母和表弟,惊讶又欢喜。范瑗很喜欢侄女,也喜欢范琛这嫡亲侄子,拉着他满意的打量许久、称赞许久,送了他一套名贵的笔、墨、纸、砚做为礼物。范瑗送给郗氏和范瑶的则是蜀中丝绸十样锦,飞云流彩、连绵不绝、奇异华丽。
  “给阿令留着吧。”郗氏笑着推辞。
  范瑗温柔看了眼任江城,“阿嫂不必和我客气。阿令还有呢,大王准备了蜀中各样丝绸,足足有半船,稍后便会运到的。”
  任江城露出愕然之色。
  呃,这算是替他孙子赔礼道歉么?因为被萧庆正骚扰了,所以得到丰厚的物质补偿?
  好吧,虽然孙子没教好,这位陵江王还是很讲道理的。
  正在合家团聚的时候,婢女进来禀报,“郎君,娘子,寿康公主府的九娘子差人给十九娘和八娘送礼物来了。”郗氏又觉意外,又很高兴,微笑道:“咱们十九娘和八娘面子可真大。”不只郗氏,范静、任平生、范瑗等人,都有些吃惊。
  范瑶和任江城这对表姐妹前些年一个在宣州,一个在吴郡,才回京城便去了嘉苑雅集,还交了桓昭这个朋友,这实在让人想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先到这儿,下午继续。
  谢谢大家,下午见,应该还是六点。
  ☆、第56章 056
  郗氏问了婢女,知道寿康公主府来的人还是上回的钟媪,便和范静商量,“是寿康公主府一位有些身份的保母,咱们是不是应该请进来见一见?”范静点头,“九娘子对咱们阿嫣和阿令另眼相看,应该请进来见一见的。”郗氏便命婢女请钟媪进来。
  范瑶未免有些好奇,悄悄问任江城,“是什么了不得的礼物,要赶在这时候送来啊?”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并不是送礼的好时候。任江城却隐约猜到桓昭要送的是什么了,唇齿之间仿佛又尝到酸酸甜甜的美妙滋味,粲然而笑,“不拘送的是什么,总之都是一片心意,礼轻情意重。”
  不是普通送礼的时候也要来送,可见要送的东西比较紧急。任江城在寿康公主府只对一样东西感兴趣过,所以,如果她猜的不错,钟媪送过来的应该是……
  钟媪走进来和众人相见,范静等人见她虽是保母身份,风度仪态却非常端庄优雅,心生好感,对她也很客气。钟媪微笑道:“冒昧打扰了。我家十三郎君寻到一样新鲜菜蔬,九娘子知道十九娘和八娘子喜爱这个,便命老奴送过来了。些须微物,不成敬意。”
  “是什么新鲜菜蔬,这般紧要?”郗氏笑着问道。
  钟媪恭敬道:“是六月柿。”
  钟媪这话一出口,别人还好,任启先就一声欢呼,小脸上现出雀跃之色。
  “阿倩也喜欢六月柿么?”任平生见小儿子这么高兴,未免有些纳闷。阿倩应该没有见过六月柿啊。
  “喜欢。”任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钟媪笑道:“九娘子命我立即送来,我还想这个时候送礼,是不是显着太急切了些。现在看看小郎君的模样,便知道九娘子为何片刻也不肯等了。”殷勤告诉任启,“小郎君,外面有好几车,全是六月柿,有红的,也有青的……”
  “青的?”任启眨眨眼睛,迷惑不解,“阿姐告诉过我,六月柿是红色的呀。”
  钟媪呆了呆,“这个……”可是她亲眼看过,真的是有的红,有的青……
  任江城忙为他们答疑解惑,“六月柿才结果子的时候,是青色的,慢慢会青中带红、半红,到大半个是红色的时候,已经可以食用了。若是做菜,还是全红为好。”
  “如此。”任启点点小脑袋,表示明白了。
  钟媪忙道:“原来这个真能做菜,真是令人想不到。城郊有家田庄一直种这个,不过是当盆栽往外卖的,买回去的人家也只是觉得红通通的很好看,放院子里当个点缀,并不敢吃。”
  “请问是哪家田庄?”任江城、范瑶和范静、任平生几乎是同时开口问道。
  敢情大家都挺着急的,想多弄些过来。
  相互看了看,众人都觉好笑,钟媪也笑了,“因为买的人不多,故此这家田庄种的也便没多少,我家十三郎君已将能买的全都买了,又和那家预定了许多。大概再过一两个月,便会有新的了。”
  范瑶眉眼弯弯,“甚好,过一两个月便又有了啊。”范静是很讲究膳食的人,范瑶和她阿父这一点是很像的,也是个吃货,对钟媪格外热情,“回去之后,请代我和八娘向九娘子道谢,真是太感谢她了。”钟媪笑容满面,“临行前我家九娘子交代了,若是十九娘和八娘要谢她,便请她的客吧。这六月柿她只会看,不会吃呢。”说的大家都笑了。
  范瑶和任江城自然满口答应,改日要宴请桓昭。
  任启很好奇六月柿长什么样子,任江城便答应带他过去看。婢女进来请示从牛车上搬下来的六月柿应放在哪里,郗氏笑道:“很多对不对?暂时先放在院子里吧。”婢女答应着去了。
  “阿姐,去看。”任启掣着任江城,“现在去看。”任江城不忍心拒绝他,便和范瑶一边一个牵着他出来了,“好,现在去看。”到了外面的院子里,任启看到一盆盆或青或红的柿子,好奇的趴过去瞅了又瞅,“这就是六月柿啊。”
  玉雪可爱的小脸蛋掩映在青色植株、红通通的果子之间,相映成趣。
  钟媪告辞出来,回首看看笑盈盈冲任启讲解着什么的任江城,眸中闪过惊讶之色。这位在嘉苑雅集上大放异彩的任八娘子,在家里原来这么温柔好说话呢,会抱着年方五六岁的弟弟不厌其烦讲些浅显易懂的话语给他听……
  钟媪回寿康公主府复命去了。
  任平生和范瑗也坐不住,一起出来,远远看着院子里的任江城和任启,范瑗非常感动,“阿令对阿倩多有耐心啊。郎君,阿令真是好姐姐。”任平生微笑,“也是好女儿。娘子,阿令很为咱们着想的,孝顺又体贴。”范瑗美丽脸颊上现出梦幻般的神色,“以前我做梦也不敢这么想呢。郎君,我没想到有一天阿令会出现在咱们身边,还对咱们这么好……”任平生心中不忍,柔声道:“都过去了。娘子,那些事都过去了,现在咱们一家四口团聚,以后都会和美欢洽的。”范瑗温柔似水,“对,以后咱们一家四口会很和美的。”
  两人目光一齐投到儿女身上。
  任启摘了小红果拿在手中玩耍,还好奇的放在鼻尖闻了闻,小模样十分趣致。任江城和范瑶哄着他玩耍,三个人,三张笑脸,俏皮可爱。
  范瑗心中一动,“郎君,桓家这位九娘子,对咱们阿令是不是太好了一点?”桓昭说的虽然是送给范瑶和任江城,但是,范瑶和大家一样不知道六月柿是什么,看过古书、知道六月柿能吃、怎么吃的唯有任江城,所以桓昭说送给“十九娘和八娘”那只不过是客气话,其实是送给任江城的。范瑗便不禁有些纳闷了,这见过一次面而已,能有多投缘,便如此亲厚了?任平生清了清嗓子,“娘子,方才钟媪说话的时候,我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你注意到没有?钟媪不只一回提过桓家十三郎君。”范瑗经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对,钟媪说过,他家十三郎君已经把那家田庄所有的六月柿全买下来了,又预定了新的。若说做阿兄的爱护妹妹,替妹妹着想,那也是无可非议之事,可桓家九娘子只会看,不会吃啊。”夫妻二人相互看了看,心有灵犀,同时道:“这其中必有蹊跷!”
  “郎君,这桓十三郎何许人也?”范瑗饶有兴趣的问道。
  任平生笑了笑,“不拘他是什么人,总之咱们和他只会是泛泛之交罢了。娘子,大王和桓家渊源颇深。”范瑗有些扫兴,“倒也是。郎君,大王命你留在京城,委以何职?”任平生道:“还没定下来。娘子,这件事不急,咱们好容易合家团聚了,先享天伦之乐要紧。”范瑗深以为然,“对,先享天伦之乐要紧。郎君,我真想……唉,阿令才出生不久便被送走了,我都没能好好抱抱她,我真想好好抱抱我的女儿……”
  “阿父,阿母。”任启正和任江城、范瑶玩闹着,眼尖的发现了远远站着的两人。
  “阿姐,过去。”他牵着任江城的手,仰起小脸央求。
  “阿倩自己走过去,还是阿姐抱着你?”任江城笑盈盈征求他的意见。
  任启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张开小胳膊,“阿姐抱。”任江城笑了笑,弯腰抱起他。
  范瑶笑咪咪跟在他俩身后,不紧不慢的。
  “我真想好好抱抱我的女儿,好好亲亲她,我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她说……”范瑗动情的向任平生倾诉着,任江城抱着任启已经快要走到她身边了,她也没有发觉。
  任平生却是耳聪目明,女儿抱着儿子到了身旁,他哪会注意不到?柔和的、歉意的冲任江城笑了笑,“阿令,你来了。”
  范瑗这才转过头,看到任江城抱着任启站在她面前,不由的呆住了。
  任启搂着任江城的脖子,小小声的问她,“阿姐,阿母想做什么啊?”任江城声音也低低的,“阿母想咬我啊。”任启诧异的睁大眼睛看看范瑗,又看看任江城,奶声奶气的说道:“阿母想咬,便让她咬一口好了。”他伸出小手殷勤拍拍任江城,安慰她,“阿姐,会有点痒,别怕。”
  任江城哧的一声笑了。
  任平生和范瑗眼中隐隐含着泪花,也笑了。
  有任启这可爱的孩子在,任家这原本应该有些隔阂的一家四口很快水乳交融,异常和谐。
  钟媪离开之后,陵江王妃也差了人过来,也是好几辆牛车,牛车上载的是范瑗和任启各项日用之物,和一些蜀中特产,竹器、蜀锦等。来人和任平生认识,是陵江王府的一名主簿,姓武,笑着告诉任平生,“王妃命我将些应用之物送来。王妃还交代,范娘子长途跋涉辛苦了,先休整数日,之后便带上小娘子、小郎君过去让王妃见见。王妃还从来没有见过贵府小娘子呢。”任平生笑道:“那是自然。王妃殿下远道而来,应该也累了,过几日待她老人家玉体康健,内人便携小女、犬子到王府拜望。”要留武主簿共用晚膳,武主簿推辞了,“还要向王妃殿下复命。”喝了杯茶,说了几句闲话,告辞走了。
  郗氏才忙着把桓昭送来的那么些盆六月柿找地方放好了,现在又要忙着把陵江王妃送来的东西归置齐整。范瑗很有些过意不去,“阿嫂,我这一回来,给您添了不少麻烦。”郗氏笑吟吟,“小姑,你问问你阿兄便知道了,他呀,巴不得你给添这些麻烦呢。”范静微笑,“跟兄嫂还客气什么?真是傻丫头。”
  范瑗陶醉的伸手轻抚自己的脸颊,“我已是一女一子之母,可是阿兄呼我为傻丫头,我忽然觉得自己变嫩了,好像是尚未出阁的女郎一般,这可如何是好?”任平生神色认真,“娘子这话不对,你怎会忽然变嫩了、好像是尚未出阁的女郎一般呢?你看上去比尚未出阁的女郎至少要嫩上三分啊。”郗氏等人掩口而笑,连范静也是莞尔,范瑗娇嗔的看了任平生一眼,脸颊上飞起红晕。
  范琛性情一向严谨,用探询的目光看看他的姑母、姑父,心中颇有几分诧异。
  他没想到姑父和姑母是这样相处的,似乎和他的父母很不一样……
  他的父母也恩爱,却要含蓄委婉多了。
  他看看姑父、姑母,又悄悄看了眼小表妹。小表妹和她的阿父阿母好像也是一样呢,语笑嫣然,谈笑风生,谈不上娴雅幽静,可是……可是也不讨厌……
  “阿令,过几天阿母带你拜见王妃。”范瑗亲呢的告诉任江城。
  任江城笑咪咪,“好啊,我很想见识见识王妃殿下的风采呢。”
  她还真的是跃跃欲试,很想去。她对陵江王好奇很久了,可是一直无缘见面,那么,见见陵江王的妻子也是好的。至少对陵江王也会有一个侧面的了解。
  作者有话要说:  先到这儿,谢谢大家,明天继续。
  ☆、第57章 057
  这晚范、任两家团聚在一起共用晚宴,畅所欲言,直到人定时分才依依不舍的散了。
  任平生依旧住在外院,范瑗、任启和任江城住在一起。
  沐浴过后,任启小朋友白白嫩嫩香喷喷的,披着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坐在床上和范瑗一起玩耍。任江城本来是在旁边看着的,任启仰起小脸冲她笑,声音软软糯糯,“阿姐也来。”任江城有些犹豫,正好遇上范瑗又是歉意又是期待的眼神,心里一软,便笑盈盈的上了床,“阿姐来了。”和范瑗一起陪他嘻笑玩闹。
  任启打了个呵欠,范瑗温柔的把他揽在怀里轻轻拍着,没多久任启便睡着了。
  他今天一定很高兴,就算睡着了,嘴角边也挂着甜蜜的笑容。
  范瑗轻柔的抱着他,把他放到床里靠墙的那边,“阿倩睡觉不老实,放里边好一点。”她微微低着头,不知是在对任江城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任江城想想白天那个明快妍媚的女子,再看看眼前这位内心忐忑、手足无措的母亲,大为同情,略一思忖,懒洋洋的伸开胳膊,“唉,好累,不想再挪地方了。”躺到了任启身边。范瑗眼中闪过喜悦的光芒,忙拉过一床锦被替她盖好,柔声道:“很晚了,阿令睡吧,睡吧。”任江城闭着眼睛点头,含混的“唔”了一声。
  鼻间隐隐闻到母亲的体香和孩子的奶香,任江城心中安稳,嘴角和任启一样噙着笑。
  她很快便睡着了。
  范瑗痴痴看着熟睡的儿女,眼眸中不知不觉水光盈盈。
  这晚的月色很好,柔和而明亮,月光如水银泄地般洒入窗棱、地面,静谧安详。
  一夜安眠。
  次日清晨,任江城在鸟儿快活的鸣叫声中睁开眼睛,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四肢百骸俱觉舒坦。转过头,见身边睡着个天使般美丽可爱的孩子,脸上不觉绽开一个舒心的笑容。阿倩睡觉没有不老实啊,昨晚他安安生生的,没踢人没咬人,晚上睡在哪儿,早上起来还在哪儿。
  “阿姐。”任启也睡醒了,睁开眼睛迷瞪了一会儿,口气绵软的叫阿姐。
  任江城的心都快要融化了,凑过去亲亲他的小脸蛋,“阿倩醒了?”任启乖巧的点头,“嗯,醒了。”他脾气很好的任由阿姐亲了亲他,目光投向外面,“咦”了一声,“阿母呢?”
  任江城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只看外面空空荡荡的,范瑗不在。
  “天气好,鸟儿叫的好听,阿母早起到花园里散步去了。”任江城笑着告诉弟弟,“看看带着露水的花儿,听听鸟儿愉快的鸣叫,朝气蓬勃,生意盎然。”
  “这样啊。”任启明白了,“阿姐,我也要起了,要听鸟叫,要看花。”
  任江城便把他抱起来,掀起了帐帷,保母过来服侍任启梳洗穿衣,能红、能白也来服侍任江城,姐弟二人打扮好了,手牵着手出来到庭院中。
  旭日初升,霞光万道,院中一株西府海棠迎风峭立,花姿明媚动人,花艳难以描绘,海棠树旁任平生和范瑗亲密的靠在一起,低头耳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对赏心悦目的璧人,映得这清晨美丽的风光愈加绚烂。
  “阿父,阿母。”任启高兴的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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