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正说着,气氛火热,在“秋”字厅附带的小院里说话的人回来了。
  透明的玻璃门被推开,两人走回厅内。
  “聊什么这么热闹?”
  “秦总,陈教授……”
  一群人忙礼貌起身,等他们都坐下以后,才道:“在聊方蔼这小子春心萌动的事!”
  “哦?”秦承宇饶有兴趣,“方蔼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不是……”方蔼忙摆手,“别听他们乱说。”
  秦承宇道:“别不好意思呀,科研部这么些大好青年,虽说工作要紧,终身大事不也得抓紧。”
  “真不是。”方蔼道,“我只是……嗨,就是我喜欢的一位女小提琴家回国办巡演,刚刚我在走廊上碰见她,所以一时有点激动。秦总你别听他们这帮人笑话我!”
  “小提琴家?”秦承宇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挑,“你喜欢的那位我记得好像是……”
  “dawn·dong!”
  “对,就是她……她回国了?”
  “嗯,今年要在国内巡演,应该是刚回来。”
  秦承宇噙着笑,意义未明,忽地转头对身旁的人道:“dwan·dong回来了,你听说了吗?”
  身旁那位和秦承宇一起刚抽完烟回来,沉如黑潭的眸子里仿佛有很多东西,但仔细一看又什么情绪都没有。
  板正又带一点恹气和躁意的眉头一如往常,没说话。
  见他不答,另一人接话道:“陈教授不像是会关注这方面的人,不知道也正常。”
  共事有段日子,对他的古怪和孤僻有所了解,搞科研搞到一定份上的人多少有些不同寻常,都知道他癖性如此,况且能力出色,团队中无人不信服,大家都不介意,有时候也敢跟他开玩笑。
  “也是。”秦承宇笑着转回头,“我问错人了,问谁不好问这个闷葫芦。”
  一众人都笑起来。
  聊了一会儿,没多久,秦承宇身旁的人再度离席:“我去抽根烟。”
  秦承宇随后也起身:“凳子还没坐热,他这烟瘾够大,我出去陪他吹吹风去,你们吃。”
  其他人笑说几句,由着他们去。
  秦承宇走到院子门口,推开透明的玻璃门,出去一看,尽处屋檐下,一手插兜的人站在那抽烟,身影高挺,白色衬衫没有多余的褶皱,剪裁和线条仿佛量身打造,他看着不像搞科研的,倒像男模。
  缓步过去,在余几步的地方站住,秦承宇道:“跟这想什么人生大事来了?”
  他扭头瞥来,看着秦承宇不语。
  秦承宇笑着,叹道:“少抽点烟吧,陈就。”
  第50章 火火火火
  经常在世界各地飞,使用过的号码多到自己都记不得, 时间用在这些细微琐事上, 对于分秒都像金子一样要紧的人来说是一种浪费。
  去年和柏林爱乐乐团回国演出, 冬稚和苗菁就联系上了。原本这些年断断续续偶尔通信, 去年见了一面, 留了一个号码。
  “……要不是看到新闻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你也是, 都不说一声, 早点告诉我我现在人都已经在华城了!”电话那端是苗菁未曾多变的声音。
  冬稚靠着车垫,笑道:“可别,这两天我刚回来,正好是最忙的时候, 你来了我还没办法照顾你, 等过了头几天空闲多点你再来。”
  “行行行,我肯定不耽误你忙正事!我本来计划这段时间出去旅游的, 一个人又不知道去哪好,感觉哪都没意思……这不结果你就回来了。”苗菁兴致勃勃道, “你都不知道, 我爸妈现在天天催我, 整天想法子给我相亲,我窝在家里看个剧,进房间来就叭叭地说我。我躲到花店去吧, 我妈借口来送饭, 跟在我身后催, 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哎不说这个,你瞧我,废话劲又上来了,跟你嘚啵这些乱七八糟的……”
  “没事,你说,我爱听。”冬稚往后靠,闭了闭眼,“平时一个能和我说这些生活琐事的人都没有。”
  “你那是没有?分明是没时间好吧。”苗菁吐槽道,“对了,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还不确定,先忙完演出再考虑。”
  “以前九班还有十一班那几个……算了,说了你应该也不记得。以前的一些同学,有的跟我还有点联系,没少跟我打听你的事情。有谁跟我说想组织聚一聚,问你有时间吗?”苗菁顿了一下,“你肯定没兴趣吧?”
  冬稚实诚地应道:“嗯。”
  “我猜你也没兴趣,下回谁要是再问我就都帮你推了。那会儿读书的时候你跟他们也不熟……”
  冬稚侧头,车窗已经被拉下的帘布挡住,看不见外面。
  “对了,你和——”苗菁忽然想起什么,说到一半却又止住。
  “什么?”冬稚问。
  “……算了,没什么。”苗菁的声音里有一丝尴尬,咳了声,立刻转移话题,“等我把花店的事情处理一下,过几天来找你,你别太忙啊,到时候一起吃饭!”
  “好,我等你。”
  冬稚没有追问她先前想说的内容,挂了电话。
  人活一生,难得糊涂。
  ……
  连着一阵加班加点,自那天饭局之后,科研部一帮人好几天没能喘口气。
  秦承宇靠着办公桌边缘,两手往后撑在桌面上。
  “公事私事你一向分得很轻……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只要是有水平的公司都可以,不一定非要是博研数码。”陈就在另一边柜前翻找资料,没朝这边看一眼,“‘新感’芯片对周教授主导的整个工程意义重大,一点零版本是首次打进国际市场的芯片,因为它你才能带着华微在纳斯达克敲钟。二点零在原有基础上的改进,你也清楚,占据市场份额,大规模运用是迟早的事。从这个项目筹备起,周教授就全权交给了我,这也是他邀我回国的条件。”他瞥向秦承宇,淡淡道,“我是负责人,我说了算。”
  秦承宇失笑:“我知道,我知道这一年多你辛苦了。没说不让你决定,我这不是调侃一下嘛,这么认真干什么。”随手拿起桌上笔筒里的一支笔,夹在指间旋转,又道,“博研那边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问这事,之前合作的那次挺顺利,这回本来差不多也说好是他们,我这突然变卦,人家背地里不知道怎么骂我王八犊子呢……你怎么打算?”
  “礼拜六晚上五点,订个地方,你那家餐厅就行。”陈就走到秦承宇旁边,摘下手上的腕表,轻轻扔进桌上的笔盒里,“我请dawn·dong吃饭。”
  和他对视一眼,陈就提步离开,“我去实验室,出来关门,记得把我桌上的东西放回原位。”
  秦承宇扭头看他两眼,摇着头叹气。正预备走,转身的刹那瞥见他放报纸的地方,那一堆最面上那张是前两天的报纸。秦承宇随手拿起来,翻了两下,停在艺术新闻版面。
  偌大的标题映入眼帘——
  “女小提琴家冬稚,当代最流行的华人小提琴天后dawn·dong特别专访!”
  不由得又往后朝陈就离开的方向看了眼。
  秦承宇抖开报纸,站在陈就的办公室里眯着眼细细阅读。全篇大都以小提琴相关内容为主,不过篇末有部分私人内容。
  采访问到这位“dong”小姐的感情问题,秦承宇看了看,没什么爆炸性的内容,比起他以及他身边的花花公子,这位小提琴家的情史异常简洁。
  报道里提及的曾经的男朋友,其中一位大概就是陈就吧。
  稍微了解些许“内幕”的秦承宇撇了撇嘴,一段恋爱,疯了这么多年,陈就也是个神人。不再看,把桌上的东西简单归置好,他转身出去。
  那一段里,采访者问及dawn·dong过往的对象问题。
  她没有遮掩,说是在国内:“两个都是。”
  报纸被放回了原位,合着满室寂静,无声地被盖住。
  ……
  “我的乐迷?”
  咖啡桌前,冬稚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刚端起的杯子还未送到嘴边。
  许博衍坐在对面,为难地点了点头,“是的,那位秦总是这么跟我说的。之前你那张签名cd就是他要走的。那次我和他在我办公室谈事情,他看见那张cd还问了我几句,当时我没跟他说别的……可能是半年前我去纽约看你发在朋友圈的那张合照,他看见了吧。”
  冬稚怪道:“你们这回的合作他突然变卦,然后说要请我吃饭?”
  “刚开始打了好几通电话和他们沟通,一直没给个说法。昨天他突然亲自打电话给我,说想约你吃个饭。”许博衍眉头皱了皱,“你准备演出已经够累了,我本来也不想吵你,可是那边态度坚定,坚持要见你。难就难在这回的合作比上次更重要,他们团队开发的新技术,如果可以用在我们公司这一批新产品里,对公司来说会是很大的一个提升。虽然之后别家肯定也会跟上,但抢先挤占市场份额十分重要……”
  “他的意思是我去见他,你们这次的合作就能成吗?”冬稚问,“关于这方面有没有给一个具体的说法。”
  许博衍面带犹豫,“具体没有明说,他话里有这个意思,但是成不成还是有变数。这个合作非同寻常,我不得不去争取。”他对冬稚带着几分抱歉,“把你牵扯进来,我真的……”
  “哥。”冬稚打断他,“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能帮上忙是好事,这是我应该的。你不要说这种见外的话。”
  她颔首,“既然说是我的乐迷,那我就去见见,看看他到底什么意思。”
  “耽误你工作了。”
  “没事,再忙也有休息的时候,饭还是要吃不是嘛。”冬稚笑着宽慰他,“自己吃也是吃,别人请也是吃,都一样。”
  ……
  peacock forest餐厅从开业起即实行会员制,不对外开放。秦承宇有时请朋友或者重要客户吃饭,就会来自己的店里——这算是他的副业之一,不过从没指着这个挣钱,更像是给自己弄了个吃饭的地方。
  冬稚提前了十分钟抵达,被告知对方已经在顶楼唯一的一间包间等候。许博衍原本想陪她一起来,但这位秦总既然好意思开口“只请她一个”,许博衍也不好厚着脸皮上门,教人看了像是多防着他似得。
  许博衍没来,但有柯雅在,不论公事私事,冬稚的行程,她基本都跟随在身边。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必也做不出什么逾越的举动,但稍微上心点还是有必要的。
  服务员带路将她们领到包间门口,门推开,站在外边没有入内,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屋里瞧着没有异样,冬稚转头吩咐柯雅:“在这等我。”
  柯雅点点头。
  冬稚提步进去,门在身后关上。
  她行了几步,就见那一侧落地窗前站了个男人,她在离小圆桌尚远的地方停下。
  “秦先生您好,我……”
  窗前的人缓缓转过身来。
  “我”字卡在喉咙里,滞顿着缓缓下沉,湮灭在喉管之中。
  她愣着,半晌没有说话。
  “坐。”陈就走到桌边,拉开一侧椅子,姿态悠然地坐下。
  “你……”冬稚从震惊中回神,尚且有些缓不过劲来,“你怎么……秦先生……”
  “秦承宇去吃法国菜了。”陈就道,“是我约你来的。”
  冬稚在原地不动,他抬眸,“怎么,你要站着吃?”
  他的态度过于自然,让她诧异间又有点说不出的怪异。压下这股别扭感,她抿着唇,拉开凳子在圆桌边坐下,和他面对面。
  “是你约我来的?”先前已经听他说了,但冬稚还是没忍住重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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