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你又在这里躲懒!”大先生看到这小子坐在地上,气得直跺脚,也不管还有别人,转身拿起门边的一根短杆就打过去。
小子从地上一跃而起,围着院子边跑边惨叫“别打了,打死人了。来人啊!救命啊!!”
大先生拿着长篙跟在后面追“你这个畜牲,叫你还躲懒,叫你还躲懒!”
小子被追得没路可逃,竟然手脚并用跟猴似的爬到墙头上去了。
“你给我下来!”大先生气得怒火冲天。
“有本事你上来!”小子骑在墙上喘着气,笑哈哈“再打呀,再打呀,不是打得起劲嘛?够不着了吧!我爬上来也是为你好,你打死我,可就断子绝孙了!”
“好好好!”大先生额上青筋直爆。
刘小花真怕他活活被气死在当场,连忙过去扶着他,给他拍背。大先生喘过了气,指着墙上嬉皮笑脸的小子骂:“有本事你一辈子别下来。”
说着便把手里的短杆塞到刘小花手里“你守着,他要下来就给我狠狠地打!打死了也没事,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要来何用!我只当没有过这个孙子。”
转身忍着怒火,对那个中年人说“这边请。”
中年人又看了刘小花一眼,才跟着他一起进了书房里去。
他们一走,那小子便要下来。
刘小花伸手就是一杆子打在他小腿上,竟然半点也没有留情面。
小子尖叫着缩回腿,惊怒“你反了天了!你敢这样对我,以后没你的好果子吃!”
刘小花仰头一笑“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药,叫赤丹,是治心悸之症的。”
小子骂道:“老子知道个屁。你等着死吧小贱蹄子!”
刘小花却不理,一手叉腰一手拿着短杆指着他,娇声道:“这药虽然能治心悸,药到病除,可吃了之后,吃一颗却会令人自腰而下麻痹如沉石足足三个月,别说爬墙或跑动了,就是想翘翘小脚指都不能够。连出恭都要人帮忙。”说着,她冲着墙上的小子眨眨眼睛“不过虽然人动不了,可又不妨碍读书写字。你说,大先生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小子愣了一下,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指着她道:“你,你,你这个毒妇!”
刘小花脸色一变娇笑不再,面如寒霜道:“你叫我毒妇?”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那小子连滚带爬从墙上跳下来,一把拉住她“我错了!我错了!我叫你祖宗成了吧?你别告诉我阿爷。我阿爷没人性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要我不告诉你阿爷也容易。”刘小花忍笑板脸,把手里的短杆塞到他手里,说“举着,在墙下跪着。”
“……你别得理不饶人!!”小子怒道“大丈夫宁死不屈!”
“成。有志气!”刘小花也不理会他,转身就走。
小子站在墙下,看着刘小花小小一个人背上背着个硕大的捡字真的就向书房去了。想到以后自已落到阿爷手里,动也不能动的苦楚。哭丧着脸道:“好好好好!女大王!我服气了。你别去。我跪,我跪还不成吗?!”
不多时大先生跟中年人一路出来,就看到自已孙子双手举着短杆子跪在墙下,刘小花拢着袖子站在旁边盯着他。
中年人一见就笑了,对大先生说:“你这个药童了不得。连贵公子都制得住。”看来这个小子早就恶名在外的。
刘小花恭敬地说:“您见怪了。这哪里是我的功劳。是孙少爷见把大先生听得不轻,自已醒悟了。说要给大先生陪罪的。”
大先生脸色好了不少,看刘小花的眼神温和了些,不过却说“你不用帮他说话。他什么样子田城没有人不知道的。我也不怕丢脸了。”说完,对中年人解释:“她哪里是我的药童呢,我是想带她在身边,将来或收做关门弟子的。”
中年人意外道“那可好呀。”问刘小花:“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刘小花看了大先生一眼,见大先生示意,便老实回答:“我是鸡脖子峰那边村里的。叫刘小花儿。”
中年人“哦”了一声,又问“你父母安在?”
“前面石脉出了事故,阿爹不在世了。阿娘健在。”
中年人十分为她惋惜的样子“原来如此。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
“十三?”中年人点点头。上下打量她重复到“十三。”
然后对大先生笑道:“厉先生再得佳徒,可是件大喜的事情,我回去就告诉治官大人,要是大人得空,一定会来为厉先生主事,这药铺子里头也静了好些年,正好借着这件事,好好热闹热闹。”
大先生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中年人这样殷勤。连忙说“这,这这怎么敢当!老朽可当不起啊。林大人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能屈尊劳动他来主持这种事情。”
“当得起,当得起。你若是不答应,那可就是瞧不起咱们林大人了。”中年人爽朗地笑便与他相携出门去了临出六,又看了刘小花一眼,还对她笑了笑。
跪在地上的小子‘嘚’了一声说“阿爷不收你做徒弟都不行了。你说这人……”
刘小花踢了他一脚,他怨气冲天小声嘟噜道“毒妇!”刘小花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他缩缩脖子,一脸倒霉相垂头不吱声了,嘴巴却还在一张一合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不外乎是咒骂刘小花的那些话。
刘小花不理他,看着院门也是奇怪。那中年人这是哪一出?
未必是有什么事要求着大先生办?盖因以为她是大先生中意的弟子,所以特别殷勤也未可知。
大先生回来,满面春风。也不理小子,对刘小花说:“你过来。”
刘小花跟在大先生身后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正看着那小子正缩着脖子、哈着腰打算偷偷溜。
被她抓了个正着,小子一脸丧气。
刘小花对他做了个异常凶狠的威胁表情,那小子便怒气冲天无声骂道“毒妇!!”又忿忿跪了回去。
刘小花跟着大先生进了书房,见大先生这样高兴,好奇地问“我方才跟四娘子一起进来的时候,在花厅遇见了七皇子府的人来求医,想来连皇子们都经常来求先生。可为什么先生却因为林大人肯做收徒式的主事而高兴呢?”
大先生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皇子们手无实权,只是血统高贵些。可林大人是西北治官。这全天下,统共也就只分为八块治地,他就管着一块。若是得了他的青眼,以后我们在西北拿药材也顺利些。那些老家伙,再不敢跟我抢了。”
原来到不是趋炎附势,一心都扎在药材里头。
大先生坐着想了想,又皱眉说“那程谷子今日这么说,恐怕也只是句应酬话。我们也不必太当真。反正你也没想好。”刘小花也莫明松了口气。想想也好笑,她都不知道自已在担心什么。
说完了这些闲话,大先生嘱咐刘小花“我已经同四娘与几个管事吩咐过,凡有药材上不懂的,尽管来找你。做为报酬,从明日起,你就跟在我身边,我做药制丹,都不会避着你。可你也不能多问我,看得懂多少,全是你自已的本事。毕竟你不是我的弟子。”
刘小花称是。走出了书房顿住步子,抬头看着满天星空长长舒了口气。
从第二天起,刘小花果然就依言跟在大先生身边。
大先生每天鸡鸣便起塌,吃过早饭会先去库房查看要用的药材成色如何。然后去各各工房巡视,在丹炉那边呆的时间略久一些,最后才去花厅,把那些递来的贴子滤一遍,但很少接诊。下午开始给他孙子说药经。
因为刘小花在,工房那边的事都顺畅了不少,连那个要翻天的小子都听话了些。
可大先生所讲的药经,讲几遍孙子都不懂,讲一遍刘小花就懂了。也让他不由得有了些爱才之心。只是到底不是自已的弟子,少不得有几分保留。
其实老人迟暮,总归是希望自已一生所钻研的东西后继有人。可他其它的弟子个个平庸,儿子不在身边,孙子又这样顽皮,所以以前难免颓废失落,脾气也大。可现在有了刘小花,他性格到是越来越和蔼了。
有时候跟孙子讲得烦了,便把手一丢,指着刘小花说“你去给这个蠢货讲!”自已跑到一边晒太阳喝茶。
大先生孙子名字好听,叫厉天行。可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泼皮无赖。叫他向东他不向西,但向北!让他坐着他不站着,但他躺着。
刘小花真不晓得,大先生是怎么活到现在没给他气死的。连她这样性格的人都还是会时不时被这个小泼皮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好在有赤丹顶着。不到半个月,厉天虽然磕磕绊绊但也勉强能背出些初级的药理了。
大先生把厉天行带在身边这么多年,连吃饭都不能叫他好好吃,今番头一次听厉天行背完整本书。愣了半天,对厉天行说了一句“你做得好。阿爷深感欣慰。”
厉天行大约自生就没有得到过他的夸赞,也是愣了愣。
他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出了屋子。
刘小花跟出去,便看到大先生背影萧条,站在院中的树下。听见她来了,叹了气说“我真是为了他愁白了头。我这一把年纪,再风光还有什么用?难道能带到地下去吗?他做什么都做不好,现在还能依靠我当混世魔王,哪天我不在了,还有哪个人会多看他一眼?是靠他那个不醒事的老子,还是靠他那个万事不管的继娘?”
刘小花听得也是几分伤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安慰他:“我幼时在家也十分不省事,后事经的事多了,自然就好了。少爷自有长大的时候。大先生又何必忧心?”
“我就怕,他糊涂混帐一世。”大先生叹了口气,道:“行了。你去吧。明日同我去一趟林府。”
瞧着刘小花走了。大先生回到书房子。厉天行正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干什么。大先生走过去一看,原来他正拿了一把天珠子,想用针把它们串到绳子上去,又不知道是要做什么怪。见大先生过来,立刻藏到身后。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十几岁的人了,却还跟几岁的顽童一样不醒事。
大先生目光黯淡了一下,又打起了精神来,问“你觉得刘小花好不好?”
厉天行立刻跳脚“阿爷,我跟您说吧,这家里有她没我!你要是再不赶她走,我,我,我就死给你看!!!”说完又立刻紧张地说“你可不能跟她说是我说的!!就说你不喜欢她了,自已要赶她走的!”
大先生叹气摇头,自已问他能问出什么好话来?不耐烦地摆手:“行了行了,你去歇息吧。”
等厉天行走了,大先生将四娘叫过来,问“跟刘小花一起的同乡是哪一个?”
四娘不明所以,说:“是叫三枝的?先生可是有什么事?”
大先生想了想说:“你去把她找过来。我有些话要问她。”
☆、第35章 做妾
刘小花从东院出来就去了库房。
库房的人看她来了,都殷勤得很。“今日里前面掌柜又收了一批新药材。大先生还不得空来瞧呢,花姐儿先来掌掌眼。”又小心翼翼问“大先生什么时候过来?”他们还急着去吃饭呢。去迟了没得吃,可要现在去了,大先生来见库房关着难免会生气的。
刘小花便说“你们去吃饭。我在这里照看着。”
她做事从来有交待,库房的人没有不放心的。
“若是看到三枝,便告诉她不用等我吃。”这一段时间她跟三枝虽然在不同的地方做事,可一直是结伴吃饭。借着吃饭的机会,她一点点的教三枝熟悉药材药性,顺便也能聊聊天,交流一下各自遇到的事情。让药铺子里的人知道两个人关系不浅,三枝的日子也好过一些,这样也算是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了。
库房子的人知道她跟三枝的关系,点头称是,道了谢就结伴走了。
刘小花拿了帕子蒙住口鼻,把那些成包的药材打开,随着她的动作,灰尘四溢。
她眯着眼睛,一样样把药材往库房里搬。
边搬,边把这些药材和手札上的东西一样样对上号。
虽然手札上的东西她记得清楚,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正形,用字描写的和亲眼见到的有时候差不只一星半点。
比如什么叫胭脂红?什么叫长不过半臂?非得见到了东西,才晓得在写手札的人心里所谓的胭脂红是什么颜色,半臂又到底有多长。所以她有事没事都爱在库房里,把记忆里的东西,跟实物对比对比。
搬到一半,刘小花看到一只半长的东山参却停下了。那参上面还盘着一棵绿油油的幼藤。
东山参她是知道的。手札上也有记载,可是这棵幼藤她却是没有见过,更没有在记忆中找到相近的东西,所以奇怪得很。
她拿着那棵参细细地打量这颗小藤。不由得有点好奇。是什么东西连她家的祖宗都不知道的?
细细查看之下才发现,小藤虽然绿油油看上去很有生气,可却枯得皮都皱了。似乎快要死了的样子。
她一时心动,便转身去找了个巴掌大的碗过来,装了泥土。然后小心翼翼地揪住了小藤一点一点从东山参上扯下来。
却不防,手被小碗的破损处划了一条口子,就在这个时候,那颗原本死气沉沉的枯藤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而之势,飞快地向她手上的口子扎了过去。
她立刻伸手抓向藤身,可是那只藤的动作非快常,被她抓住的时候,原本是藤尖的那一端已经扎进了伤口,而本来扎在东山参上的根部却放开了参向手蜷过去。
刘小花吓出了一身冷汗,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藤留在皮肤外的未端。生怕一松手,就整个钻到肉里去。
但她又不敢用力拔,怕如果扯断了藤身的话,已经扎进肉里那一段更加自如地钻到深处去。
暂时控制住了形势之后,她连忙四处张望,想要找个人帮忙,把这棵藤弄出来。可是库房的人都被她打发去吃饭了。
她立刻站起来,打算去东院,可是走到库房门口,她又停下了步子。
这种藤,连她祖上写下手札的那个人都不知道。更别提大先生了。如果只是无害的到还好,可如果是什么不好的东西……这些人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会不会连同她穿上寄主一起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