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王亘点点头,转过头看向甘文晴,面上露出几分诚恳之色,配合他原本便坚毅的脸庞,一时间竟是自有股卓尔不群的气度,道:“师妹,宗门里对这些新人弟子的规矩,你我都是知道的。一日未登凝元之境,便圈于青鱼六岛之上,更不许外力相助,这是两百年前本门祖师定下的严令。所为便是摒弃众多纠葛,令所有新人弟子,不管是出生世家大族又或是普通百姓,都放在相同起步之初,如此方可真正看出这些新人弟子们到底哪些人有天资,有根骨,有心性,更有那些修行不可或缺的毅力恒心。如此种种,其实都是为他们好,更是为了本宗前途好。”
  说到此处,王亘略微顿了一下,目视甘文晴,轻声道:“你我二人,当年都是一起从那‘青鱼六岛’中出来的,一路修行方得有今日成就,这个道理我不信灵云师妹你不懂。许是师妹你心中或许另有顾虑,不妨对我明言就是。”
  甘文晴明眸微微低垂,沉默片刻,道:“王师兄,你一向博闻强记面面俱到,师妹我是佩服的,想来对我与甘家的关系,也是心中有数。”
  王亘微微点头,道:“是,我略知一二。”
  甘文晴淡淡道:“那师兄你想必也明白,我虽不是甘家嫡亲的血脉,只是当年被好心的甘泽娘亲捡回去的垂死丫头,但多年以来,甘家视我如亲生女儿,甘泽娘亲更是当我如亲生姐妹,这份恩义如海,我这辈子都是还不了。如今甘泽乃是我那位过世的姐姐仅存的一点骨血,当年她临走时候,我在病榻之前亲口发下重誓,答应替她好好照顾这唯一的儿子。这点心意,师兄当能体谅一二。”
  王亘颔首,但并未接话言语。
  甘文晴轻轻叹了口气,道:“方才师兄所言,自是有理,若果真是让这一众新人弟子去那青鱼岛上一视同仁,我绝无二话,但如今世家子弟如此众多,就只怕……”
  话音未落,却只见王亘一下子皱起眉头,突然开口断声截道:“师妹,慎言。”
  甘文晴看了王亘一眼,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但脸上却并无恼怒之色,神色间依旧淡然。过了一会,只听王亘淡淡道:“不瞒师妹,今日出山之前,宗门内几位长老已经议过此事,这一轮五年之期,主持青鱼六岛大小事务之人,已经定下是由我来担任了。”
  甘文晴猛地抬头,明显吃了一惊,愕然道:“什么,原先定下来的不是杜师兄么?”
  王亘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似乎有些无奈的表情,苦笑一声,道:“杜师兄性子向来桀骜不驯,结果三日前又闯了大祸,忤逆了家师孙长老,被劝开后还不罢休,破口大骂,言语难听,这也就罢了,但他话里句外的,竟然还连带骂了几句师叔祖……”
  饶是甘文晴一向冷静并对那位本门那位最出名的师兄颇为了解,但闻言尤其是听到了那“师叔祖”数字后,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花容失色。王亘叹了口气,道:“此事闹大之后,掌门师伯大怒,亲手擒下了杜师兄,重重责罚之后,又直接罚去黑云洞,令他面壁三年。所以这一摊子事,最后就推到我身上来了。”
  甘文晴默然无语,似乎还在消化着这个重大消息的震撼,半晌喃喃道:“想不到我才下山数日,山上就出了这样的大事。”
  王亘苦笑一下,随后面色一整,道:“文晴师妹,咱们是多年同门,当年更是同一轮新人弟子辈从那青鱼六岛中出来的,多少也有些香火情在。我在这里放下一句话,这四年里只要是我主持青鱼六岛,不敢说事事必定秉公持正,但至少绝不会故意为难你那位甘家公子,更不会允许其他世家子弟违反宗门规则,暗中借力,不知你信不信我?”
  甘文晴欲言又止,王亘看了她一眼,又紧接着道:“我明白你心中顾虑,但禁止门下弟子插手青鱼六岛新人事务,乃是宗门严令。虽说文晴师妹你如今道行精进,在几位长老眼前都受看重,但若是为此硬要插手,只怕也不合适罢。”
  甘文晴脸上神情变化不停,秀眉明目间隐有犹豫之色,显然是被王亘这一番言辞说动,事实上,她在心底也的确是明白,王亘所言确有道理,毕竟宗门规矩就是那样。思索沉吟间,她不自觉地望向拜仙岩后方,只见这一会工夫,岩石上的少年人数似乎又多了不少,应该是有一些新人刚刚抵达此处,看着规模已经超过了三百余人。
  而在这些新来的人中,只有寥寥数人直接走到了人群最中心的那个圈子里,少部分人站到了第二层圈子,更多的大部分新来的少男少女们,则是一脸无知地站在了最外围的地方。
  这些新来的少年或许还不了解,但在凌霄宗内地位颇高的甘文晴与王亘只看了片刻便已经了然于胸,这包括了甘泽与孙友等人在内,与众不同的二三十个少年,全部都是出身于附庸凌霄宗的世家大族子弟,而且数来数去也就是那七八个实力最强盛的。家里实力势力稍微弱小些的,也就只能站在第二层的圈子了。
  一个小小私密的圈子,就在这将要拜入宗门前的第一日里,居然就隐约有了些许轮廓展现出来,如今的少年,心思真是极重的。
  甘文晴明眸掠过,看着甘泽在那些世家少年中从容不迫,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与周围人聊着,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也放心了不少。想想也是,虽说如今宗门内外暗流涌动,有不少附庸世家对甘家多年来一直持有特殊地位据说都颇有看法,但甘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就算如今不复昔年全盛时日的风光,但是在宗门里也有一位元丹境的长老压阵,再说无论如何,当年开山立派的祖师爷毕竟也是姓甘,这些附庸世家,说到底又有什么资格去排挤别人?
  正经是有些明眼人或世家长辈,看到宗门里诸多长老前辈对甘家的礼待,私下都会交代自家子弟要与甘家公子搞好关系才是真的。
  一念及此,甘文晴回过身子,对王亘点头道:“师兄说的甚是,是文晴心浮气躁,见事不明,受教了。一切就按规矩来,若无意外的话我定不会插手新人事务,让甘泽受些磨砺,也是对他好。”
  王亘笑着点了点头,但心底却是松了一口气,眼前这位女子天赋资质都是极强,道行修炼更是勇猛精进,丝毫不逊色于自己,亦深得几位宗门长老的看重喜欢。若是她强行要插手青鱼六岛事务,自己虽然不怕,但必定也是要头疼得厉害。
  ……
  沈石站在原地差不多站了半个时辰之后,便看见那条石阶上再无上来的新人,又过了一会,连站在山脚下的那两个凌霄宗弟子也走了上来,看来今日的新人是已经到齐了。
  走上巨石的那两个凌霄宗弟子远远地向站在前头的王亘、甘文晴处挥了挥手,那边很快有了回应,片刻之后,一个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回荡在拜仙岩上方,道:“肃静。”
  这声音浑厚宏大,正是之前曾经响起过一次的那个声音,而说话之人这时也看得清楚,正是王亘。在他这一声之后,拜仙岩上众多原本聊天说笑的少年顿时鸦雀无声,王亘向前走了一步,目射精光,扫过人群,众多少年为其威势所慑,一时竟无人敢与其对视,纷纷低下头来。
  王亘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简单地道:“接引时辰已到,新人弟子亦已到齐,回山!”
  言毕,他大步转身走到拜仙岩前方,双手虚抚如圆球状,忽只见双掌之间白光闪动,片刻后似乎引起了脚下岩石共鸣,竟是在他脚下亮起了一个圆形金色阵纹。
  金光闪烁,倒映着那些古老而繁复的阵纹越加神秘苍莽,而一望无际的青天海风之间,竟仿佛在此刻也传来了古老的梵唱阵阵,如古老的神明低声颂经,一股无形却充沛的巨力,从这块巨岩的深处散发出来。
  平坦的巨石石面之上,沿着周围整整一圈,依次有几十个相同的圆形金色阵纹一一亮起,而每一个阵纹中心,竟然都正好站着一位凌霄宗弟子,每个人此刻都是面色肃穆端正,动作也都如王亘一样,潜心凝神,施法用功。
  片刻之后,数十道金色光柱从这块巨岩顶端霍地一声,如惊雷响过,直冲青天,梵音陡然高企,响彻云海苍穹,巨大的拜仙岩发出隆隆之声,不可思议地缓缓浮空而起,仙法神通,于人世之间再度展现。
  在最初的安静过后,拜仙岩上瞬间一片欢腾,那几百名少年都是欢呼雀跃,显然匪夷所思壮观无比的仙家道法,正是金虹山凌霄宗所展现的惊天神通,而随着拜仙岩的升空,也正预示着他们从今日起,马上就要正式踏上修真大道了。
  以后万千气象,瑰丽前景,仿佛都在此刻展现在众少年的眼前,又如何不让人激动欢喜?
  听着身后那些少年们的欢笑叫唤声,王亘与甘文晴对望一眼,嘴角都是掠起了一丝笑意,多年以前,他们年少时候,也曾有过在这拜仙岩上几乎同样的一幕。
  而在人群之中,沈石相比周围欢喜的少年,神情间便要平静了许多,不过眼中还是透着一分喜悦,深深地凝视着周围这神奇瑰丽的一幕。
  飘渺仙山,修仙大道,仿佛真的已经近在眼前。
  第二十五章 途中
  拜仙岩在一片金光灿烂、梵唱庄严中缓缓升空,石上之人尽是欢喜雀跃,地上还未散去的人群也是赞叹敬畏,对凌霄宗崇仰之心越发深了几分。而这块巨岩寥寥升起,一直升到了距离地面三十多丈高的时候,忽地一顿,上升之势停了一下后,金光陡然大盛,瞬间加速,如此一块庞然大物却是向着沧海深处如飞一般冲了过去。
  巨岩之上,随着拜仙岩飞快而平稳地在半空中飞翔,许多光圈中的凌霄宗弟子似乎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一一放下手来走出光圈法阵,三三两两地在一起低声聊着,只有站在最前头那个最大的光圈中的王亘,已然巍然不动,保持着施法用功的姿态,像是在掌握着这块巨岩匪夷所思飞行的方向。
  在王亘身后,甘文晴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康宸,道:“康师弟,我下山数日,刚才才从王师兄口中得知杜师兄出事,他现在到底如何了?”
  康宸年轻英俊的脸庞上掠过一丝无奈之色,但看得出他对甘文晴还是颇为尊重,平日里关系想必也是不错,说话举止间都还算亲近随意,当下微微摇头,苦笑道:“师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那位师兄的脾气,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是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当日孙长老不过就是说了他两句,他就不管不顾地发作了,也不想想孙长老毕竟还是他的长辈……唉,这次真是把我师父气了个半死,现在还把他丢在黑云洞里关着反省呢。”
  甘文晴皱了皱眉,拉着他走开几步,低声道:“你与杜师兄都是掌门师伯门下,怎不替他向你师父求情,掌门师伯在宗门里德高望重,有他出面,事情或有缓颊余地。”
  康宸耸了耸肩,道:“就是因为我师父是掌门,这才不好说话啊。”说到这里,他忽地眉头一挑,似乎想到了什么,转眼笑嘻嘻地看着甘文晴,道:“原来师姐你果然还是对我师兄有几分关怀之意啊,这敢情好,待我找个机会把这话传给了他,还不得把他给高兴坏了。”
  甘文晴啐道:“浑说什么,小小年纪一点也不学好,现在还敢调戏师姐了么?”
  康宸登时一缩脑袋,求饶道:“不敢,不敢,师姐饶命,不然就算你不跟我算账,杜师兄知道你生气了,怕也要过来扒了我的皮。”
  甘文晴没好气地道:“没个正经,我不过是看在往日与杜师兄关系不错,又是同一轮新人弟子辈出来的师兄妹,这才关心问上几句。那黑云洞中阴气极盛,对本宗道法修行颇有坏处,在里头呆得时日久了,只怕于道行不利。”
  康宸叹了口气,不再开玩笑,道:“谁说不是呢,但是如今杜师兄闯了大祸,连师尊大人都惹怒了,最最要紧的是,他胆大包天到连本门那位师叔祖都骂了,话还说得难听,直接就说是老祖教徒无方,一大把岁数教出了孙长老这么个见识不明的老头,可见也是糊涂的,这……”
  甘文晴还是第一次听说那位胆大包天的杜师兄居然说出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语,一时间也是愕然之后无语以对,面泛忧色,摇头不止。半晌之后抬起头来,甘文晴却只见康宸站在一旁,面带恳求之色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期期艾艾又不肯离去,一副纠结模样。她是何等兰心蕙质的聪明女子,对门内种种纠葛又是了如指掌,只一转念间便顿时想明白了这小子心中念头,哼了一声,道:“你想说什么?”
  康宸一看这位美丽师姐的脸色,哪里还不知晓她已然想到了什么,但就是装着糊涂不肯说,立刻一张脸上便露出几分谄媚之色,只是这小子实在是英俊不凡气质出众,就算对甘文晴赔着笑脸,整个人居然也有一番玉树临风的英俊气质,比起站在一旁的王亘还更帅气了几分,加上又是年轻潇洒,一时间惹得那些新人弟子中不少少女们都将眼光偷偷瞄了过来,隐隐都有几分倾慕之色。
  康宸却是顾不上这些黄毛丫头的目光了,此刻眼中只有眼前这位美丽过人的师姐,赔笑道:“师姐,好师姐,你行行好,救救我师兄罢。”
  甘文晴嗤笑一声,眼睛向天空瞄了一眼,晒道:“你那位杜师兄胆子大道连老祖宗都敢骂了,这等气势,金虹山上无人可及,还要我救什么救?”
  康宸正色道:“师姐此言错矣,想我那杜师兄人头猪脑,口无遮拦,最是蠢钝不堪,与你比起来犹如泥坑破石与九天美玉,相差不可以里计。还请师姐发发善心,救他一回。”
  甘文晴似笑非笑,看着康宸片刻,笑道:“臭小子,你这么损你杜师兄,他在黑云洞中知道么?”
  康宸大义凛然,道:“便是杜师兄就在此地,我也是这般直言不讳。”说罢脸上神情瞬间翻转,又是一脸谄媚,道,“师姐,好师姐,求你回去与云霓师叔求个情,让她出面关说一下。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宗门里几位长老中,孙长老掌管刑罚一向严厉,唯独对你师父云霓师叔一直另眼相看……”
  甘文晴瞪了他一眼,康宸连忙收了口,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缩着脑袋一副可怜相,如此举动一时间又引来了周围不少正在上船的少女有些忧郁担心的目光,甘文晴哼了一声,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没好气地道:“好了,别装那副可怜相,我回山之后去求一求师父,但是到底能不能请她老人家出马关说,我可不能保证。”
  康宸大喜过望,哈哈大笑,道:“如此多谢师姐了,只要云霓师叔出马,咱们凌霄宗里哪有她不能摆平的事?待日后杜师兄放了出来,我一定随他到云霓师叔的洞府外拜谢。”
  甘文晴白了他一眼,懒得再去理会这一心只想救那师兄出来的家伙,目光盈盈如秋波转动,看向那边的新人弟子人群中一一扫过,只是心头却是掠过一个身形潇洒带了几分不羁狂放气息的男子身影,一时间默然不语。
  ……
  适才拜仙岩上数十个金色法阵光圈亮起,声势浩大,引得在巨岩之上的众多少年惊呼诧异,后来更是以凡人眼光看来匪夷所思地直飞上天横跨沧海,更是让这些十二三的少年们目眩神迷,为这仙家神通所折服。
  此刻虽然以那些光圈法阵为界限,隐约有一道无形力墙挡住了巨岩四周,不让这些少年们过于靠近巨石边缘,以免发生危险掉落下去。但如此神奇的仙家法器就在自己眼前活生生地出现,绝大多数少年都是忍不住好奇之心,纷纷上前仔细观看,人潮走到中,倒是把之前隐约分出的三个小圈子给冲乱了。
  沈石站在人群中,也是为这凌霄宗神奇的手段所慑服,这时候看着这御空快速飞行的巨大岩石,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便是“凌霄宗果然不愧是天下名门”。
  这种手段,这等气魄,又哪里是阴州那边玄阴门等小门小派所能比拟的。
  正惊叹间,沈石忽然觉得自己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孙友不知何时又走了回来,笑着看着自己。沈石笑道:“你怎么又过来了?”
  孙友耸耸肩,道:“那边都是些老相识,打个招呼也就完了,其实也没什么话说。”
  沈石微微一笑,心里却是回想起刚才孙友在人群最中心那个小圈子里时的模样,分明就是熟人熟面长袖善舞的感觉啊,只不知为何他会在自己面前却是带了几分不经心地模样这般随意地说道。
  正在此时,有数人从自己身前不远处走过,为首几人是刚才那些个世家子弟小圈子中的人物,其中一人沈石还有些印象,正是那个候家嫡系出身的候远良。沈石心中一动,目光微转看向候远良的身后,果然在三四步外看到紧紧跟着的小胖子候胜。
  此刻那候胜似乎也注意到沈石站在此处,向他看了一眼,脸色笑容顿时一沉,狠狠向他瞪了一眼,还握紧一只拳头示威一般向沈石挥了挥手,看起来一副等老子有空了迟早教训你一顿的气势,不过片刻之后,前头候远良与身边另一位世家子弟说了几句话后,似乎有些事,随后叫了一声:“小胜。”
  候胜立刻答应一声,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一溜烟跑了过去。
  对候胜的示威,沈石也只能是翻了个白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这一幕恰好被站在他身边的孙友看在眼中,有些意外地道:“咦,这小子不是那个……那个谁来着,好像是候家以前一个家生子奴仆的小孩,打小便跟着候远良那小子,呃,叫什么来着?”
  沈石看了他一眼,道:“是不是叫候胜?”
  孙友一拍掌,道:“不错,就是这名字,世家子弟身边的使唤人太多,有时候实在记不过来。话说,为什么你一个阴州过来的人,会和候胜看起来不太对眼啊?”
  沈石苦笑一声,沉吟片刻后,还是将事情原委粗略说了一下,当然其中一些关键处包括那个小罐,都是略去不提。
  孙友听了之后,撇了撇嘴,露出几分轻蔑之色,道:“哦,他那个老爹我以前还真是听说过,出了名的贪财小气,仗着自己跟候家那一点点不上台面的关系,在南天门那里摆摊骗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想不到这次对你也用了这种把戏。”说罢,对沈石轻轻一挥手,道,“回头我找到他跟他交待两句,他自然不敢来找你的麻烦。”
  沈石一时间对这个新朋友颇有几分刮目相看,上下打量了一番孙友,笑道:“看不出来,你在他们这圈子里居然很有势力的样子嘛。”
  话音未落,那孙友正笑着想说什么的时候,两个少年同时听到旁边有人嗤笑一声,一个悦耳柔软十分好听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却是带了几分讥嘲口气,笑道:
  “说别人狗仗人势,你自己岂不也是就倚仗着有个好姓氏么,光会说好听话儿,其实说到底,你也不过就是投了个好胎罢了,别忘了你上头还有个哥哥呢。”
  孙友的脸瞬间就黑了,双眼目光看着似刀子一般,冷冷地向旁边说话的那个女孩盯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青鱼
  沈石站在孙友朋友,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语插了进来,也是诧异,转头看去,然后便看见了一个胖胖的女孩站在二人身旁不远处,肤色白净,容貌也长得颇为美丽,以她这个年纪,秀眉杏目顾盼风流,在沈石以往见过的女孩子中,已经算是极出众的小美人胚子了。
  只是这位小美人的身材却是明显比普通人要胖了一圈,整个人看去胖嘟嘟的,顿时便让原先的容颜变得有些走样。此刻在她手间正拿着一包零嘴蜜饯,不时往嘴里放上一枚,咀嚼不停,走路抬脚之间,踩踏在甲板上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也要比旁人要沉重一些,发出低沉的“咚咚”声。
  不过片刻之后,沈石目光却是移到了这个胖女孩的身侧,顿时一怔,只见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还站着一个女孩,居然正是不久前在石阶上差点害死自己的那个钟青竹。
  钟青竹显然也看到了他,眼中也是掠过一丝尴尬,贝齿微咬嘴唇,脸颊有些发红,慢慢低下了头。
  孙友盯着那胖女孩看了片刻,然后脸上怒色忽去,看着重新开朗起来,微微一笑,开口道:
  “好久不见啊,肥妞!”
  “啪!”,一声脆响,胖女孩手中的零嘴纸包被一下子捏破,原本白净的脸颊上涌起两团红晕,瞬间怒容满面,瞪大了双眼,看着像是咬牙切齿般愤恨无比地盯着孙友,恨不得冲过来咬他两口的模样。
  ……
  巨大无比的拜仙岩飞驰在沧海之上,所过之处风卷云动,碧蓝澄澈的海面上也被无形的疾风拉开了一道粗大的涟漪,掀起数尺高的浪潮,形成了天上海面一副无比壮观的画面。
  如此飞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拜仙岩上的少年们逐渐看到了一座屹立于沧海深处高耸入云的仙山。远远望去,只见这山峰雄伟挺拔,直入苍穹,山体上郁郁苍苍,多有古树老木,祥云蒸腾,仙禽翱翔,清脆的鸟鸣声清亮悦耳,不时从天际山里传来。
  而在这座山脉下方周围,一眼看去,又有无数大大小小岛屿围绕在侧,如群星拱月一般,在这千里之外的沧海深处,造化出了一处神奇飘渺的仙家圣境,洞天福地。
  拜仙岩越飞越近,速度也随之缓缓减慢,不过在前头掌控的王亘似乎并没有立刻停下的意思,而是操控着这间庞然大物稍稍靠近了一些那座高山,也就是传说中的金虹山。
  巨岩之上,同时响起了他浑厚的声音,在每一个好奇而激动的少年耳边回响着:“诸位,眼前这座仙山,便是本宗山门所在的金虹山,以阳光晴好之日,峰巅旭日台上便有宏大金虹而得名,乃是海州乃至鸿蒙南方首屈一指的洞天福地,有南方第一仙山之名。”
  不知多少道目光,此刻都放射出热切的光芒,注视着这巍巍雄峰。
  拜仙岩速度缓缓减慢,最后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从此处看去,因为已经十分靠近金虹山的缘故,原本极大的拜仙岩相比之下,就像是一块丝毫不起眼的小石子,孤零零地悬挂于海面上。
  “仙道自古艰难,尔等虽有仙缘,但最后能否登堂入室,真正踏上修仙之路,一靠机缘,二看修行。从即日起,尔等即是我凌霄宗外门弟子,入金虹山下青鱼岛修行,一应规矩,稍后自然有人告知。一日不登凝元境,便不得出青鱼六岛一步。可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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