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何氏收这二两银子时想了很多,若非张正要娶媳妇何氏是坚决不要的,可想到张正要娶媳妇,何氏还是没忍住收下了。只是银子收下去以后这想法就冒了出来,手头上有二两银子兴许能娶上更好一点的,好歹娶个能生娃子的回来。
  只是张正态度很坚决,就要邻村那个闺女,别的不管哪家的都不要。
  何氏劝说无用只得叹了一口气,心想可能儿子看中人家闺女长得好看了,倒也没怀疑些什么,毕竟这就在隔壁村,两村子又挨得这么近,儿子可能见过那闺女。
  尽管这心里头不乐意,何氏还是顺了张正的意思,当娘的对自个儿子自然了解,张正这脾气就跟他爹似的,倔得很,就算是瞒着他咬牙把别家闺女给娶回来,他也能将人给撵出去,之前又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情,可结果还是赔了彩礼的钱,还差点挨了打。
  算计好了以后,在张氏回来的第二天,何氏就找来刘婶,让刘婶带着张氏夫妇提了两条羊腿一同上门提亲。
  “那户人家姓江,听说那闺女以前是村里一枝花儿,原本倒是嫁了个好人家,只可惜这肚子不争气,嫁过去五年也没见动静,这不就让人给休回来了。不过话说回来,都说这闺女嫁得好,咱看着却不咋样,要真嫁得好这闺女能瘦成那个样子?被休回来的时候都快见不着人型了……”刘婶虽然是个爽朗的,但嘴巴也是个没把门的,不管好的坏的都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张氏听着立马就联想到自己,当初自己嫁给顾大河的时候,不也听别人这全福家人勤快,种了十六亩的水田,每年都能有大丰收啥的,还说顾大河是多好多好的一小伙子,结果嫁过去以后没少吃苦头,田后来也多了不少,也的确没把人饿出啥样来,就是亏了几个孩子。
  不过比起刘婶说的,张氏倒觉得自己过得还行,那闺女才叫可怜。
  “你们啊别不信,这闺女都休回来一个多月了,也没养回来多少。听说之前都不敢给找人家,瘦得吓人,怕把人给吓跑了。”刘婶继续说着,说着说着嘴巴忘了把门儿,脱口道:“要咱说,这闺女就不能要,指不定是什么原因才被折腾成那个样子,而且还不能生娃子,娶回去多糟心。”
  张氏这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这女的可能不能生娃子,来之前何氏就曾跟她提过这事,让她劝劝张正,当时张氏也跟张正提过这事,张正的态度却是十分坚决,说要娶的话就娶这江家闺女,要么这辈子就不娶了。
  可这事实归事实,被人道出来,就有些不好受了。
  顾大河倒是觉得能了解这小舅子的想法,毕竟这娶媳妇谁不想娶好看的,娶个难看的回去就算晚上吹了灯又能咋样,这心里头想着也膈应啊!
  张氏没忍住提起调了道:“说不定能生呢,不也有那些好久才生娃子的?我们村那村长媳妇,就是嫁给村长七年多以后才怀上的。况且你都说那闺女被折腾得够呛,不定是身体太差,所以才没怀上的。”
  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张氏也觉得有这么个道理,心里头立马就顺了许多。
  刘婶闻言僵了一下,不免有些尴尬,人家这是去提亲呢,自个这没把门的咋就把心里头的想法尽说了出来呢,这不是得罪人么?于是赶紧道歉:“梅子你可别介意啊,刘婶就这张嘴贱,啥都喜欢乱说,可千万别往心里头去。要说这闺女也是个好的,人勤快不说,还挺善良的,想娶的人可多着呢。”
  听到刘婶说那闺女的好,张氏才来了兴趣,问起关于那闺女的事情来。
  本来这离得也近,这还没唠嗑完呢就到了人家村里,也不用找人打听点啥,刘婶就认得人家的门儿,直接就上了门。
  这提亲还送了两条狼腿,让江家人有点受宠若惊,毕竟自家闺女这个样子也没想能嫁什么好人家,就想着找一家和善点的人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对何氏家的事情江家人也打听了一些,说这家虽然穷是穷了点,人还算和善,于是先找的人上门打听消息,没想对方会真来提亲,还来得这么快。
  张氏打量了一下这江秋月,的确跟刘婶儿说的一样,瘦得都不见人形了,估计是晒多了的原因,捂了一个多月也没见捂出多白来,不过从五官看来的确是个好看的,人显得有些木讷,不是个能说会道的,这一点张氏倒是有些满意。自家娘家何氏是个能说会道的,要娶了一个同样能说的媳妇回去,不得天天对着吵?
  不过张氏也只是看看,毕竟张正都咬了口,还能改得了?
  这亲也提了,就商量着找个好日子直接娶进门,毕竟这江秋月是二嫁,算不得什么光荣的事情,也就找个好日子直接接回去,然后摆不摆酒席这事,就是各家自个的事情了。
  结果找人一算日子,这后天正是好日子,再晚的话就得等上两个月。
  这么一合计,张氏就说回去跟家里头商量一下,回过头来就给答复,江家人也没意见,毕竟这事太仓促,他们自己也得合计合计。
  得知后天就是个好日子,张正立马就说把日子定在后天。
  见张正如此猴急,何氏又是哭又是笑,指着张正直骂没良心的。
  “娘你可别生气,要说这后天的日子是真不错,比起两个月后那日子要好一些,要不然就定在后天得了。”然后张氏又小声在何氏耳边说起顾家村黄氏的事情,安慰何氏道:“不定这江秋月就跟我们村那村长媳妇似的,也得等晚些年才生,这事咱且等等看,不能忒急了。”
  何氏心里想到,这急也没用啊,儿子都认定人家闺女了。
  不过这要能生的话,倒是一件大喜事儿,至少不用惦记着到别人过继个孩子,或者去别处抱养一个。毕竟这别人家孩子再好,也不是自个生的,不管咋样这心里头还是会有点疙瘩啥的。
  于是乎虽然还是吵吵闹闹,在张氏的劝说下,日子还是定在了后天。
  定好了日子自然要忙着打扫,买红纸红布啥的,一家人忙得不可开交。何氏这心里头有气,非得摆上几桌才行,就想气气那几个堂亲戚。
  张氏与顾大河商量了一下,打算把需要的东西包圆了。
  毕竟这些年没有回来,张氏老觉得对不起自个娘亲跟弟弟,而顾大河则觉得亏心,所以不管丈母娘家需要点啥,都想一个劲地揽到自个身上去。于是乎本来会很寒酸的结亲,一下子变得富裕了不少,何氏看着置办回来的这些东西眉开眼笑,特别是看着那头顶带花,显得十分喜庆的小牛犊子,更是乐得见牙不见眼地。
  其实说实话,最初的时候张正对张氏这个姐姐还是有怨言的,可随着时间推移,人长大了以后想的事情就多了,渐渐地也就原谅了张氏,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其实过得不容易,有想过自己若是过得好就接济一下这个姐姐。
  可世事难料,自己都过得如此窘迫,又哪里顾得上别人呢。
  眼见着自家大姐刚回来就为自己的事情操心,张正这心里头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不管忙点啥事情,张正都会抢着去干,自己能干的事情都尽量揽在自己身上。
  可这一切看在何氏的眼睛却有些变了味,指着张正对张氏道:“你看看这小子,平日里可是没这么积极,一说要娶媳妇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张氏笑呵呵道:“该的,毕竟这明天就得娶媳妇了。”
  正说着门外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请问张正是住在这家吗?”
  张氏笑声止住,眼睛突然一亮,连忙朝门口奔了出去:“娘,我好像听到大丫的声音了,不定是大丫他们来了,我得出去看看。”
  顾盼儿有些迟疑地将牛车停在了这家门口,虽然别人指的就是这一家,可顾盼儿不是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这青砖红瓦,门口还贴了个大囍字,怎么看都觉得不像自个姥姥家,若非别人指的就是这里,她估计连问都不会问一下的。
  这才喊了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盼儿立即下了牛车等着。
  “大丫来了,快进,快进来!”
  开门的正是张氏,呲牙笑得见牙不见眼地,顾盼儿看得眉头一挑,可是从来就没见过张氏笑成这个样子,看着实在有些怪异,浑身不自在地。
  进屋后一打听,原来自家小舅舅要成亲,这日子就定在明天。
  看了看脑袋挂了花的小牛犊子,顾盼儿大手一挥:“给我家这泼皮货也挂上一朵大的,明天接小舅娘的时候就用我家这牛车好了!”
  大黑牛正好奇地用脑袋蹭了蹭小牛脑瓜面上的花,听到顾盼儿喊它的名字立马就扭头来冲顾盼儿哞了一声,那灵性十足的样子看得众人稀罕不已。这么庞大的一头黑牛进村,自然引得无数人围观,况且这将要大囍自然不太适合关门,于是院子里的外人也挺多的。
  “用这牛好,这牛多有精神!”何氏立马就笑开了。
  于是顾盼儿对小豆芽道:“小豆芽,明天你赶车!”
  小豆芽‘啊’了一声,差点没从凳子上蹦起来,指着自己鼻子一脸不敢置信:“大大大姐,你没说错吧?让我去赶牛车?”
  顾盼儿笑眯眯地点头:“没错,谁让你是男童。”
  小豆芽:“……”大黑牛好可怕,人家不要!
  结果是小豆芽反对无效后又被熊掌给收买了,含泪答应了这不合理的要求。
  第二天一早,小豆芽与张正一同坐在牛车上,由小豆芽赶着牛车,在媒婆娘的指引下到了江家,在众人的羡慕之下将江秋月接到了牛车上。其间张正很想试着赶赶这牛车,可想起昨天自己曾试赶一下,被大黑牛瞪得腿直打哆嗦,张正也就没了这个胆,只能一边看着眼热。
  这大黑牛体型忒大,到了哪里都受到关注,这亲结着也结出了名儿。
  并且因为何氏家多了头小黑牛这事,不少人羡慕起来,都说这江家闺女命好,又找了个好人家。而那些原本不乐意跟张家结亲的,则后悔不已,早知道这张家有这能耐买牛犊子,哪里会嫌他们家穷又是孤儿寡母的。
  这酒席办得热闹,桌上大鱼大肉的,油水充足得不行,何氏是眉开眼笑了,可这堂亲戚这心里头却泛了酸,席面上唾沫横飞。
  一会说这鱼不是人能吃的,上不得台面啥的。
  一会说这菜太少,根本不够吃的。
  一会说这新娘子是不个不能生的,有啥好高兴的……
  何氏向来是个泼辣的,本来这儿媳妇不能生这心里头就怪膈应的,还让人把这事给拿到明面上来说,这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指着堂亲戚的面就骂了起来:“这鱼不能吃你还尽挑着吃,看你一个劲地往嘴里头塞也没见……”
  这还没骂上劲呢,就见顾盼儿一把揪起那堂亲戚,两个两个地扔了出去,这骂声便戛然而止了,看得眼角直抽抽。
  “跟这样的人唠叨点啥?大囍的日子吵架多不好。”顾盼儿拍了拍手直接堵在门口,然后又觉得不对,将大黑牛牵了过来,指着被扔出去的几个人拍了拍大黑牛:“把门看好了,别让他们进来!”
  大黑牛哞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却是很老实地堵在那里。
  众人看得眼角直抽,这是大黑牛又不是大黑狗,还能看门了!
  不过事实证明,大黑牛的确很能看门。
  酒席热热闹闹地摆完,顾盼儿给新娘子把了个脉,发现新娘子只是体寒而且身子亏空得厉害,并非不能生,便将这个消息告知了一下张氏,留下了点炼好的药,让他们隔那么长一点时间就服用一些,然后就带着顾清回家去了。
  至于张正的腿,顾盼儿是没有办法的,毕竟那骨头已经长死了。
  张氏等人依旧留在张家村,顾盼儿让他们再待七天才回去,张氏等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过见顾盼儿一副没得商量样子,只得讪讪地应了下来。
  回到家后顾盼儿便开始忙碌地炼药,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将药给炼好,不止用去了所有的蛇兰,还将顾清的那一株血参也用上。不过收获却是不少,得到一大瓶药丸子,有五十七多颗那么多。
  顾盼儿当下就给安氏吃了一颗,却没有给顾清服用,因为此时已经过了十五。对于顾清来说,最好的服药时间便是每月十五,可以减少意外的发生。
  而药炼好以后,顾盼儿便在司南多次催促之下,带着顾清一同踏上了去州城的路。原本顾盼儿的是想连安氏一起带上的,可不管怎么说安氏就是眼泪汪汪地拒绝,一副打死也不要出门的样子,就是顾清也拿安氏没半点办法。
  司南还算上道,知道顾盼儿家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比如这才开始盖的房子,田里头的庄稼,家中的牲口等等,向顾盼儿保证一定会处理好这些事情。认真起来的司南倒少了几分蛇精病的样子,多了几分肃严,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可惜顾盼儿不会因为他顺眼了一眼就赏他一颗药丸子!
  一瓶药丸子,自己吃了一颗安氏吃了一颗,还剩下五十五颗,看起来虽然不少,可顾盼儿却真心不觉得多,因为蛇兰难遇,她还打算留个百八十年的,不定了孙后代啥的能用上呢!
  当然这前提是,自己有生娃子的打算才行,反正目前没有。
  目送顾盼儿与顾清坐上马车离去,安氏眉头轻轻蹙起,之后回到棚屋里头拿出一块玉佩轻轻地摩擦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思绪渐渐飘远。自打顾清提起遇到外来兵将之事,安氏就连门口都不曾出去过,哪怕是有需要也不会亲自到镇上去,而是让人捎带回来。
  良久,安氏眼中含泪,喃喃自语:“日子才刚过得安稳。”停了一会儿又道:“就知道这司家的到来不会有什么好事,那南雨不知大丫有没有办法治好……希望这期间不要发生什么事情才好……”
  隔壁的听说顾盼儿去了州城,这吊起来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忍不住又对顾盼儿家起了心思,可惜不仅司南安排了守门的,就连大黑牛也是一尊门神,隔壁的不但没有讨到好处,还半夜三更的时候莫名挨了一顿胖揍,除了顾大海夫妇以外,都没有讨好,顾大湖伤得最轻,也被打了好几棍子。
  顾大湖这心里头一琢磨,觉得这事跟隔壁的脱不了关系,于是乎也不乐意在家里待着了,一打包直接去了媳妇娘家,说是去把媳妇接回来,事实上却住到了媳妇娘家。
  全福家咬牙断定是顾盼儿家干的事,于是去报了官,没多久官兵就来了。
  可这官兵来了不是去顾盼儿家抓人,而是跑到全福家抓人去了。
  先是将顾大江给拷了起来,然后又将赵月儿给抓住,原因是顾大江涉及到一宗案件里面,至于是什么案件官府的人没有说,只说案件若是查清楚与了顾大江无关的话,会将人放回来。而赵月儿则是犯了谎报之罪,也就是说举报村中小牛之事与赵月儿有关,或者说这举报之人就是赵月儿。
  这消息一出来,赵月儿立马遭到顾家村全村人的唾弃,母女俩自然没这个脸再待下去,连夜打包回了二水镇。而顾大花母女刚一回二水镇,这媒婆就上了门,正说要给顾来银介绍对像,却听说这顾大江被官府抓走,虽然没扭头就走,却道等顾大江从牢回放回来再上门谈这事。
  陈氏先是大喜然后大怒,激动之下将媒婆骂了个半死。
  这媒婆一来气,发誓再也不做这家的媒,骂骂咧咧地走了。
  都说宁可得罪小人也不可得罪这媒婆,本来顾大江被抓走的这件事就是本村也没多少人知道,被媒婆这么一嚷嚷,不止是本村人都知道了,连隔壁好几个村子都知道了一些,全福家这也算是大出名了。
  为了弄清顾大江犯了什么事,全福家又是托人又是请客的,可愣是没打听出来是犯了啥事,哪怕是想去探监也不成。全福家想到在司家做工的顾大海夫妇,想让夫妇俩找司南帮帮忙,可顾大海也没有办法,因为司南与司管家都去了州城,剩下的那些家丁们是没有办法去打听这种消息的。
  没办法的全福家人只得等下去,要么等待衙门消息,要么等司南回来。
  家里这边发生的事情顾盼儿并不知道,第一次到州城的她对州城还是有那么点好奇,来之前就曾听说州城很是热闹,现在看来倒是真的。只是街道两旁把摆卖的东西与县城里头的没有多大区别,只能说卖的人多了一点,质量也分了好几个层次罢了。
  看了有那么一会,顾盼儿就没了兴趣,却问小相公:“要去逛逛不?想逛的话我陪你。”
  顾清道:“等你的事情忙完了以后再看吧。”
  顾盼儿点了点头,对司南道:“蛇精病,直接去你家吧,早点看完了我俩好出来逛逛。我俩可不打算在外头待多久,毕竟家里头还有个寡母,放她一个人在家我俩这心里也不放心,所以早点把事情办完早点回去。”
  听着这语气就像看病是顺带的一样,司南这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田大夫在一旁犹豫着,想自己要不要提醒一下这个黑妇,她要看的那个病人已经躺在冰棺里头二十年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看好的。况且这一次司淮山都回来了,想必这黑妇若是有办法治病,司淮山是不可能让黑妇那么快就离开的。
  不过这些话在心里头想了想,田大夫还是没有说出来。
  毕竟依黑妇的脾气,这要是不让走的话,还不得把司家给砸了?
  马车没有丝毫停留,直接驶入司家大宅,比起水县那里的司宅来说,这宅门显得更加雄壮,想必这里就算不是司家老宅,也是司家的一处老宅院了。却不知司南放着这一块地方不住,非得跟到那穷得叮当响的水县住是为啥,想来想去觉得这个人本就是个蛇精病,想法自然与他们不同。
  得到消息的司淮山一早就在门口等着,看似一点架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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