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节

  其实若不是大雪封路,此事应该很快就被查出来。
  只是顾盼儿不在意并不代表安氏不在意,安氏自打醒来之后就没怎么出洞府,就算是出来了也是跟在顾盼儿的旁边,整个人有种被吓到了的样子。每每听到有人打听顾清的消息就会心有不安,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默,经常一发呆就是一整天,不叫她吃饭都想不起来。
  自打这山门开了以后,顾盼儿也不是那么的闲,没事的时候还是要教一下徒子,所以也没有怎么注意安氏。以为安氏并不知道自己再次昏迷过去的事情,甚至连伤她是谁都不知道,毕竟安庆伤人的时候并没有表明身份,安氏应该是不知道的。
  却不知安氏第二次昏迷之前,那段时间虽然看似呈昏迷状态,但脑子却还是有点清楚,只是无法左右自己的身体。十多年过去,文元飞的声音虽然有些变化,但安氏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被文元飞扯动的一瞬间,安氏也以为自己要死了,只是心底下还有强烈的不甘心。
  自己躲避了那么多年,也可以说是苟且偷生了那么多年,甚至都还没有等到文元飞发现上官婉的真面目,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文元飞父子手上,怎能甘心。况且自己要是死了,儿子又该怎么办,儿子会不会怪儿媳妇?
  强烈的不甘心,让安氏那里吊了一口气,最终让顾盼儿救了回来。
  醒来之后的安氏又不知所措,那种在一脚踏在死亡之上的恐怖之感,安氏此生都不想再经历第三次。
  经历这一次生死,心底下对文元飞的那一丝涟漪,也被打散。
  从前或许可以骗自己,文元飞可能不知上官婉的险恶,毕竟又是青梅竹马又是嫡妻,自己一个妾自然是比不上上官婉在他心底下的位置。可经历了这一次,安氏明白,或许在文元飞的心里面,谁都不是那么的重要,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别人相对于他来说是附庸品。
  也不是说不相信文元飞的喜欢,只是文元飞所谓的喜欢带给她的从来都是灾难,倘若自己真的做了对不起文元飞的事情,顾清真的不是文元飞的儿子,自己就算没有‘死亡’也不会好过,文元飞绝不会轻易放过。
  喜欢是什么东西?安氏不自觉地想起一个人,心底下黯然。
  之前真的想过若然文元飞认识到上官婉的险恶,自己毕竟是文元飞的妾,自然是要带着顾清回去。可是现在却感觉不了,就算文元飞认识到也不想了,之后发生的事情楚陌有告诉她,对文元飞的所作所为,心里凉透了。
  现在最担心的莫过于是被文元飞发现顾清的身份,并且倘若可以躲过文元飞的爪牙,安氏宁愿‘死’一辈子。所以现在一听到有人打听顾清的身份,安氏就会极为害怕,担心是与将军府有关之人。
  到了正月底的三天,顾盼儿带领队伍进山,这一次进山并非去的盆地,而是直线朝山脉中推进,走到哪里就算哪里。所去之人也不止村里头的人,还有山门中的半数徒子,为了让这些徒子早些修炼出内劲来,顾盼儿带他们进山,让他们面临生死。
  生死之间才是最容易激发内劲,虽然这样极为危险,可踏入武道这一道门,本身就是将脑袋别腰带上,随时都要面临生命危险。不说别的,就是晋级也有极大的危险,如果害怕了的话,那么此生别想有什么进展。
  顾盼儿不希望自己带出来的弟子会是弱包,所以不会一直将他们养在山门当中,必须让他们进山脉历练,生死由命。
  胆小不情愿者,顾盼儿也不会将他们驱逐出山门,但也不会重视,最低者则可能成为山门中杂役,比如管理粮田与药田。
  有免费劳力可用,不用多浪费?顾盼儿冷笑。
  其实这种在大荒年间收到的徒子,大多数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学武,只不过是生活所逼,不得不进入山门。开始的时候顾盼儿说得那么严厉,就是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可总是有那么一些被生活逼迫无奈的人,所以招收的徒子也是良莠不齐,需一次又一次地淘汰,最后剩下来的才是真正的武者。
  顾盼儿要带队进山,安氏又一次躲进了洞府里面,而安氏醒来这件事,除了少有的几个人知道以外,别人都不知道,所以此事并没有传出去。
  这一次带队进山,因着有山门半数的徒子历练,所打到的猎物足以够村民们拿取,所以村民们都不需要打猎,只要跟着就可以。顾盼儿将条件放松,只要年满十六岁不超过四十岁的都可以跟着进山,所以这一次队伍可谓庞大。
  顾家村以外的人倒是想要进山,不过被山门所拒绝,并且勒令不许跟进。
  猜测到这三天可能会得到不少的猎物与药草,所以山门雇佣了外村之人作为仆役,采药与搬运猎物,雇用了百个左右的人。
  葬神山脉有多大,谁都不曾知道,随便找一个方位进去都可能从来没有人走过。不过内围的最外面,很多都有人去过,这些聚集在山门前的人,虽然都是打着进山脉寻宝的主意,可谁也不敢进太里面去,所以一直都是内围的最外面打转着。而外围并没有什么东西,相对来说挺安全的,却早已被人光顾了无数次。那些没有银子买药,又或者是怕死的人,就只能在外围打转。
  顾盼儿随便一寻,就寻了个没有人进去过的方位,带着一群人往里面推进,所到之处成熟的药草全被采尽,猎物基本被猎光,因此跟随在后头想要分一杯羹的人不免大失所望,在心底下暗骂一通。
  顾盼儿专挑猎物多的地方行走,至于她是怎么挑的,那自然是看足迹与动物粪便,这相当的好认,甚至顾盼儿还带人袭击了一个有着百头左右的狼群。山门中的徒子相当于雏鸟学飞,不少人看到大型猎物的时候还两腿发软,尽管他们自己的力量比猎物强大。
  “进山之后,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打赢你们眼前的猎物可活,输了便是死。”在进山之前顾盼儿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又补充:“倘若不想进去的,也可以退出去,山门不会逼你们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但很可能往后别人有的好处,你可能只能干看着却得不到。”
  怕死的人很多,当时立马就有三分之一的人毫不犹豫地退缩了,剩下的人犹豫了一会又退出了不少,结果就剩下半数的人跟着进山。
  那些退出的人,顾盼儿都让人记入名册,以后还是会教他们武功,但他们练武的时间会变得很少,只有在忙完手里的事情以后才有机会练武。顾盼儿给这些人安了个名头,叫做杂役,而这些跟着进山脉的人,则是外门弟子。
  一群徒子都相当于雏鸟,一开始就有人受了伤,然而就是受了伤顾盼儿也没让他们休息,除非是受了重伤再也没有战斗的能力。
  这一次历练是惨烈的,虽然暂时不曾有人死亡,看到山门中不断有人受伤,断手断腿皆有,最惨的可谓整个人血肉模糊,有人未战就吓得哇哇直哭,村民们就忍不住劝说起顾盼儿来,觉得这样实在太残忍了一些,有些事情可以慢慢来,不要逼得那么紧。
  而顾盼儿却是故意的,有些事情有一就有二,不能一开始就让他们觉得有人帮他们,所以不管做什么都觉得只要有山门在就不用怕。所以顾盼儿十分残忍地,让他们第一次就直接面临死亡,被逼着去接受现实。
  不过顾盼儿不会让他们死,就算是残了也不会将他们驱逐出去,山门不至于穷得连几个人都养不起。
  一开始徒子们都还有依赖性,到了后来就再也不敢生起半点依赖的念头,每一次都拼劲全力。毕竟谁也不想残废或者死,前面受伤的人就是例子。当然也有人中途退出,顾盼儿也不阻止,但明白地说过,退出去的将会降为仆役。
  三天历练过后,最后剩下的只有二十七名外门弟子,其余人都成为了山门的仆役。这二十七名外门弟子从山脉中出来之时均激发出内劲,不过其中十三人重伤,其中不乏断骨,筋肉重创的。
  不过顾盼儿心里头欣慰,自然也舍得,将仙境中得到的灵植拿出来用,替他们将伤治好,并且每人分发了一颗大力果。
  看到这二十七个人有如此好的待遇,山门中其他弟子中不乏嫉妒的,可再是嫉妒也没有用,顾盼儿不会奖励他们任何东西。他们的存在对于顾盼儿来说,就是仆人,倘若有人侥幸修炼出内劲,那么也可以上升为外门弟子,但往后要历练的话,自然还是要跟着去的,不可避免。
  二月二龙抬头,这是顾盼儿来到这里的第四个年头,整三年。
  顾盼儿躺在山顶上的凉亭上,想要对酒望月,天上却是黑的。所谓的龙抬头不能出门,顾盼儿却不想去顾忌点什么,心里头有些惦记小相公,不知小相公此刻在平南那里过得怎么样,这一个生日她可是没法陪他一起过。
  秋末有州试,不知小相公会不会回来,才想起好久没有写信。
  正想着事情,一道满是酒气的身影跌跌撞撞地爬了上来,边爬边哼着小曲儿。
  闻到这酒味,顾盼儿眉头一皱,弯身捡起一块石头就砸了过去。
  砰!
  黑影被砸翻在地,半天没爬起来。
  “天降异石,莫非有难?”黑影躺在地上不断地掐算着,越算就算是摇头:“天机凌乱,老道整整三年都算不出大道来了。”
  顾盼儿道:“老神棍,我替你算一个可好?”
  黑影正是长青老道,长青老道摇头晃脑:“甚好甚好,老道能算人算天,就是没有办法算自己,你快替老道算一下。”
  顾盼儿道:“我算到你今夜有血光之灾,你可得小心了。”
  长青老道先是一愣,之后又再摇头晃脑,道:“完了完了,老道忘了今夜是龙抬头,生人不得出门,要将门窗关好,趁着老道现在没有被龙看到,还是赶紧回去躲起来的比较好一点,老道……”
  砰!
  一块石头砸了过去,长青老道再次被砸了个正着,一摸脑瓜子,果然是血光之灾,不由得恼了:“好你个臭丫头,老道不就是多喝了你几坛酒,用得着这么粗鲁?就不怕嫁不出去?”
  顾盼儿道:“这不用你费心,我现在是人妻。”
  长青老道先是一愣,之后心底下暗叹,怎么一直忘了这事呢?千殇那小子可惜了,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女人,这辈子苦咯。
  “你这么粗鲁,小心被休!”长青老道嘴里头说着,心里头却巴不得顾盼儿被休了,这样千殇就能够有机会。其实长青老道也挺喜欢顾盼儿的,因为顾盼儿不但武功好,还会酿酒,人长也得挺不错的。在这个世上,想要再找到这样的一个女子,估计是不可能的事了。
  顾盼儿冷笑:“就算是休了,那又关你屁事!”
  死老棍子,这酒窖都加了三把锁,竟然还是被他给撬开了,里面的酒都被他喝了不少。不得已她只得往洞里府面搬了一批酒进去,否则真担心这些酒会被他全部喝完。
  长青老道嘿嘿一笑,往嘴里头灌了一口酒,这其中的意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反正这脑袋也被砸中了两次,再不情愿它也是血光之灾,长青老道干脆就盘腿坐了下来,一边抱着酒一边不断地掐算着,嘴里头叨念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清楚的话,显然一副极为神棍的样子。
  又来了!顾盼儿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长青老道。
  “不好,那小子有危险!”长青老道突然如同火烧屁股一般跳了起来,嘴里头嗷嗷直叫。
  顾盼儿闻言一顿,扭头看了过去,皱眉:“你嗷点什么?”
  长青老道:“老道不嗷能行吗?那小子有危险啊!”
  顾盼儿猜测到他口中的小子是千殇,却是不能肯定,眉头皱了起来,问道:“你说的是千殇?”
  长青老道急得团团转,说道:“除了他还能有谁?这小子可是澹台一族的最后传人,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该怎么办才好?不行不行,老道得再算算,那小子到底却了哪里,这脑子本就不好使,没事还不好好待着到处乱跑,让人上哪找他去……”
  长青老道唠唠叨叨了好一会儿,这才又开始算了起来,算一下抬起头来看一下天,算一下抬起头来看一下天,也不知是为何。
  顾盼儿不会掐算,平日里只靠第六感预知一些事情,但也是与自己有关的事情才是,对于他人却是很少有预知的。当听到长青老道说千殇有危险也是心中一凸,心底下莫名地也有些不安,不由得皱着眉头盯着长青老道看。
  顾盼儿可是相当看好千殇的炼药技术,觉得假以时日,千殇一定会超越自己,加之千殇又是药门长老,那么以后山门就会更进一步。再加上一同出生入死了那么多次,可谓是兄弟又是朋友,自然关心千殇的情况。
  “这小子莫不成跑回药谷里去了?”长青老道皱起了眉头。
  “药谷?”顾盼儿并非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只是之前并没有理会,在顾盼儿看来,这药谷里面就算是有再多的药,那也比不上葬神山脉里面的。
  长青老道说道:“可不就是药谷吗?离这里可是有一千多里地,这小子没事回药谷里头干啥?不行,老道得去一趟……”长青老道说着再也坐不住,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运起轻功朝西而去。
  顾盼儿蹙眉想了一下,也凝聚起灵力利用缩地成步跟上,这一次的速度可不比长青老道慢。
  长青老道在前面迅速赶路,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见顾盼儿不紧不慢地跟着,顿时就愣了一下,一个不觉意,差点就撞到了树上。心中大骂,这死丫头还真是变态,一年多前这死丫头的速度还十分缓慢,现在的速度却如此的快,自认为对轻工的运用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比起这死丫头却还输上一筹。
  “老神棍,你确定千殇在药谷那里?”顾盼儿跟着来之前迅速留下了一张纸条,倒是不怕山门中人找不到自己会急,毕竟这一千多里的路,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走到,差不多有到平南一半的路那么远。
  长青老道也不肯定,说道:“不能肯定,老道也只能算到大概。”
  “你个老神棍不是很会算,怎么……”顾盼儿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右侧山那边传来声音,突然就止住了说话,扭头看了过去。
  只见一道黑影从山上冲了下来,发出轰隆轰隆声,星光下黑影身上的毛发黑暗中带着不太明显的红光,向顾盼儿冲了过来。
  不用听那哞哞叫声,光看那两只鸡蛋大的眼睛,顾盼儿也知道是谁了。
  除了大黑牛这货没别的!
  这货已经好几天没回家,顾盼儿还担心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如今见到它不免松了一口气,嘴里头骂道:“好你个泼皮货,终于舍得出来了!”
  大黑牛不会说话,只会哞哞直叫,听那声音还挺兴奋的。
  这有牛骑,顾盼儿就懒得动用灵力,翻身跃上牛背,让大黑牛跟上长青老道,自己则十分自然地坐在牛背上,时不时跟长青老道说一下话。
  长青老道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忍不住说道:“这牛速度挺快,让老道也上去坐坐?凭着它的速度,三天三夜绝对到了。”
  顾盼儿翻了个白眼:“三天三夜它还不得口吐白沫了?”
  长青老道掐指:“老道给它算过,它命硬得很,绝对不会死!”
  这牛的命也可以算?扯淡!
  “甭想了,你自己用轻功跑吧!”顾盼儿可不想跟长青老道坐一块去,比起长青老道,顾盼儿更心疼的是自家的牛。
  反正这长青老道瞅着也是气都不带喘一下的,估计不是太累。
  就是不知道千殇是什么情况,老神棍算得准不准。
  ☆、回归一
  药谷。
  本是五百年才会起一次的瘴气,突然间又一次生起,千殇与老怪物赫然就在其中,面对瘴气老怪物面不改色,可千殇却是陷入昏迷当中。尽管曾服过顾盼儿给的蛇兰丸也仍旧陷入昏迷当中,可见这瘴气有多么的毒。
  不过庆幸的是,千殇虽然是陷入昏迷当中,却是没有中毒的迹像。
  可就算是没有中毒,此刻的千殇也很危险,因为他正被老怪物提在手中,停在了一个巨大的湖泊当中,而瘴气就是从这湖泊里冒出来的。
  此时的湖泊并不如往常一般平静,可谓波涛汹涌,湖泊里面有一双灯笼大的眼睛正盯着老怪物。而湖泊那么大,那双眼睛也沉是沉在水底下,老怪物依旧隔着极深的水盯着那双眼睛,似乎用眼神在较量着。
  老怪物看了一眼手中的千殇,一脸嫌弃地丢到了一边,之后继续盯着湖中看。
  相互盯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老怪物双手突然各自落下一根锁链,纵身跳下湖泊当中。
  湖泊瞬间变得汹涌澎湃,浪高千尺,本晕倒在湖边的千殇被水冲远,撞在一块石头上渐渐醒了过来,身体这才适应这瘴气不至于再晕过去,揉了揉撞疼了的后脑勺,从地上站起来,皱眉看向汹涌澎湃的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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