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

  似曾相识的脚步声哒哒哒地冲了过来。
  曾经有很多个夜晚,陈竹从一天的忙碌中脱身,就是这样的脚步声迎接他回家
  哥哥!门打开,叶熙灿烂的笑容让陈竹晃了晃神。
  你
  叶熙让开门,低声说:哥哥,你不要生气,你先进来行么?
  陈竹皱着眉,站在门外,并不打算进去,叶熙,你想做什么?
  叶熙慌忙地摆摆手,焦急地解释:我爸爸说我不争气,我就想证明给他看看,正好今年我也要高中毕业,就想找个人补习,后让我爸对我,刮刮脸,看看
  是刮目相看。陈竹有些无语,说,那你还是另外找别人吧。
  那怎么行呀。叶熙低着头,面露难色,我家里经常没人,要是那个家教不靠谱,对我或者把我绑架了,我该怎么办?我不放心啊。
  陈竹扫了一眼他健硕的肌肉线条,是么。
  哥哥。叶熙咬唇,他欲言又止,很多话到了嘴边,却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你就帮帮我吧。
  从前,他仰望着陈竹,抱着怀里的人却患得患失,惶惶不安。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令他不安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没有足够的底气站在陈竹身边。
  叶熙举起手掌,发誓,我跟你保证,我真的会好好学习,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心思!
  叶熙的目光真挚,正如他所说,在他能够堂堂正正站在陈竹身边之前,叶熙也不敢越过边界线半步。
  你确定?陈竹当然不信叶熙找他单纯是为了学习。
  叶熙点点头,你放心,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好好学习。我要配得上你
  陈竹无奈叹息,他想了想,让我考虑考虑。
  好。叶熙粲然一笑,身后似乎有小尾巴在疯狂摇晃,哥哥,我会很乖很乖的!
  夜色渐浓,陈竹搭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他有些疲惫地靠在车窗边,眼前是城市流转的光晕,耳边是街边簌簌的叶落声。
  忽地陈竹瞥见一辆熟悉的车子。
  全球限量版阿斯顿马丁,很难不让人瞩目。
  sir,麻烦下一站停一下。尾班公交车,车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陈竹忽然出声,让昏昏欲睡的几个人都望了望他。
  车子停下,陈竹裹紧大衣,套上棒球帽,背上包,下了车。
  他静静地站在路边,看着不远处的超跑徐徐驶了过来。
  徐兰庭。陈竹罕见地主动出击,朝车子里的人冷声说,出来。
  车门打开,男人修长的腿迈了出来,接着是一阵似有若无的酒气。
  陈竹也不看他,只是领着人,进了附近一家二十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陈竹坐在了便利店靠窗的位置上,攥紧了拳。
  就在今夜他冷着心想,徐兰庭必须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
  男人徐徐在他对面坐下,陈竹才抬眼,扫了徐兰庭一眼。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徐兰庭眼尾还残留着一抹酒红,显得那双狐狸眼愈发招摇。
  阿竹
  徐兰庭。陈竹冷冷地开口,沈清渠跟我告白了。
  他没有看男人一瞬间暗下来的眼神,只是转头看着窗外的落叶,叶熙,也来找我。大概是想复合。
  陈竹淡淡一笑,望向徐兰庭,叶熙开朗而阳光,沈清渠文采修养俱佳,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哦,是么男人放在膝上的手颤了颤,随即紧紧攥成拳。
  陈竹:无论是叶熙,还是沈清渠,我都会认认真真地考虑。当然,就算没有他们,未来也会有更优秀的人,跟我并肩站在一起。
  陈竹徐兰庭咬紧了牙关,别再说,别再说了
  可陈竹的声音化作了一把利刃,直直地穿透了徐兰庭的胸腔。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可能,但唯独,你不行。
  陈竹别过眼,顿了顿,才继续说:徐兰庭,那个人不可能是你。
  为什么!男人压着嗓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低吼,陈竹
  男人眼眶发红,如同野兽走到了绝境,无望地挣扎,叶熙?叶熙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陈竹,阿竹,我也会改
  他的姿态近乎祈求,卑微到了极致。
  陈竹却冷笑,甚至连一丝余光都吝惜舍给对方,你配么?
  伤我,毁我,囚我陈竹攥紧了拳,冷笑着问徐兰庭,徐兰庭,你不会以为,我陈竹还会回头跟一个人渣在一起吧?
  是,徐兰庭忽地垂下眼,低声说,我确实是个人渣。
  他深深喘了口气,缓缓说:所以,你连弥补的机会都不会给我了,是么?
  陈竹看着低下头的男人,指节已经攥得发白,感情的事儿,从来都是一笔烂账,算不清。他也不想算。
  伤痕已经存在,陈竹从来不是跟自己过不去的人。
  陈竹坐直了些,严肃地说:徐兰庭,我今天就跟你说清楚。我要的人,品行端正、光明磊落都是其次,但至少,不能违法乱纪、只手遮天。
  他的一句话,直直点在了徐兰庭的死穴。
  徐兰庭苍白一笑,我什么时候违法乱纪了嗯?他只不过,是用自己的手段,将不合心意的人除去
  在男人的生存法则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陈竹懒得跟他迂回,索性挑明了一切:徐兰庭,我不会要一个人渣。
  无论是叶熙。还是沈清渠陈竹望着窗外,就连路边的那个流浪汉,他们都比你光明磊落,比你坦荡。
  陈竹说毕,起身,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徐兰庭,徐兰庭,你做过的那些事儿,这辈子洗得清么?
  你觉得,你配么?他甚至没有多看徐兰庭一眼,便推门离去。
  不配徐兰庭颓丧地望着被掐出了血的掌心,苦涩一笑,是啊,只有我不配。
  寒风随着门打开,冷冷地刺在了徐兰庭脸上。
  阿竹,徐兰庭低声叫住了陈竹,如果,哪一天我能洗清所有的罪孽,你是不是,就能正眼看看我
  陈竹闻言顿了顿,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知道,今晚的这一刀,已经够深。
  足够让徐兰庭从他的世界退场。
  作者有话要说:遵纪守法徐兰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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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我没事, 已经到家了。陈竹接到了沈清渠的电话,对方的语调很慢,像是喝多了。
  工作, 还顺利吗?
  陈竹没有隐瞒,如实说:找我的人,是叶熙。
  对面沉默了一瞬, 问他:那你的意思呢?
  陈竹有些疲惫,他推开浴室门, 拧开水龙头打算洗把脸清醒清醒, 还不确定, 不过
  他忽地哑声,水流哗哗冲过他的手心,殷红血迹顺着水珠缓缓滴落在洗手台上。
  是徐兰庭的血
  男人手掌的温度恍若还残留在他胳膊上,冰冷的掌心,微凉的血
  陈竹?沈清渠走到礼堂外, 被冷风吹得清醒了些,陈竹你怎么了?
  哦没事。陈竹撑着洗手台,抬眼, 看见了自己眼底的落寞, 就是有点累。
  好, 那你早点休息。沈清渠是个很体贴的人,他没有追问陈竹忽如其来的失神,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礼堂外,沈清渠望着随风起伏的落叶,想起方才酒会上男人伪善的笑意。
  比起叶熙,你确实好那么一点儿。徐兰庭随手取过侍应生的递过来的鸡尾酒,缓缓抿了一口。
  男人不动声色的打量, 令沈清渠愠怒,我跟陈竹之间,用不着你管。
  你跟陈竹?徐兰庭嗤笑,目光锋利似刀。
  就在沈清渠以为徐兰庭要失态的时候,男人却抬手,碰了碰他的杯子。
  酒杯相碰,较量的声音清脆响亮。
  徐兰庭挑眉,陈竹不会喝酒,你这酒量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如此,沈清渠也不遑多让,仰头喝尽了手上的酒。
  以后喝酒的场合,自然有我替他挡着。
  徐兰庭静静地望了他很久,礼堂的灯光极亮,他浅色的瞳仁却深邃如海。
  他,会晕车。徐兰庭放下酒杯,缓缓将掌心松散的纱布系紧了些,叫他考个驾照,自己开车。
  沈清渠莫名其妙,捏着酒杯,这些不劳您费心。他沉声说,以后,我自然会慢慢了解他。
  徐兰庭抱着胳膊,偏头俯视着他,慢慢?他冷笑,你最好别叫他受委屈。
  男人慢条斯理地走近些,一双精明的眼轻易地将沈清渠看透。
  他有些遗憾,可惜,这人还算是个好人
  这样,他再也没有任何借口停留在陈竹身边。
  般配徐兰庭静静地看着沈清渠斯文俊秀的脸,冷冷地想,这就是陈竹所谓的配得上么?
  没有复杂的家庭背景,单纯顺遂的童年,正确的三观,还有跟陈竹相似的、对于理想纯粹的热爱
  徐兰庭的目光毒蛇般巡视着,沈清渠莫名有种被对方看穿的恶寒。
  但沈清渠不避不让,站定在徐兰庭跟前,任他打量,说到受委屈,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是徐先生你吧。
  陈竹受过的所有委屈、灾难,都是来自于这个男人。
  那又如何?在外人跟前徐兰庭一向傲慢至极,哪怕心里的愧疚已经决堤,几乎将他淹没。
  他跟陈竹之间的恩恩怨怨,从来轮不到外人指点。
  徐兰庭甚至可以在陈竹面前下跪,却绝不会在旁人跟前低头。
  男人收敛了笑意,冷声说:你想站在陈竹身边,第一,别挡他的路,第二他的声音忽地哑了些,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不
  徐兰庭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亲手将陈竹推进别人怀里。
  正如陈竹所言,他确实是个卑鄙至极的人渣。
  既然是人渣,他又怎么会轻易向善,放过陈竹呢?
  除非一脚踏入地狱,从人间消失。
  徐兰庭放下酒杯,孤身来到洗手台前。
  掌心的纱布已经微微渗出了血,而徐兰庭像是不知道疼,缓缓抬手,按在了受伤的位置。
  疼,让他清醒。
  而陈竹带来的疼痛,徐兰庭甘之如饴。
  他掏出手机,吩咐手底下的人,事情都做得干净点儿,别让他发现。
  是啊他注定是深渊中的人,做任何事都无法光明正大。就连对自己心爱的人好一点儿,都只能耍手段、玩儿心计。
  而陈竹的坦荡,就是那道照进他深渊里的光,照见他的不堪、肮脏、阴暗。
  徐兰庭抬手,看着掌心的血迹。
  这双血迹斑斑的手,还配去抓握那束干净的光么?
  水流哗哗冲洗着陈竹的掌心,他看着胳膊上残留的血迹,失神片刻。
  从便利店离开前,徐兰庭扯住了他,望着他的眼神一片死寂。
  男人掌心已经渗出了血,可像是失去了痛觉,声音诡异地冷静。
  如果,我能洗清一身罪孽
  罪孽徐兰庭干过的事儿,没有一件不是在挑战陈竹的底线。
  自从在国外重逢,那些晦暗的过往、痛苦的往事,陈竹一直刻意没有再想,他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停下脚步。
  好在,徐兰庭也没有越过他的底线。
  可是醉酒的那一晚,却让陈竹意识到,徐兰庭的退让、克制下,掩藏的是男人的疯狂和偏执。
  混沌中的吻和痛,仿佛又将陈竹拉扯回了那个夏天。
  那个痛苦的、绝望的夏天。
  他已经被徐兰庭毁了一次,而这一次,陈竹不会再甘心落入徐兰庭的罗网之中。
  该放的狠话都已经说尽,要是徐兰庭能从此安分最好。
  陈竹闭了闭眼,要是徐兰庭还是不肯放过他
  他俯身,将胳膊伸到水龙头下。
  淡淡的血色被流水冲净,徐兰庭留下的,那一点点细微的痕迹,也就这样消散无形。
  再高傲的人,也有跪伏在爱情脚下的卑微;
  再温顺的人,也有冷着心,一脚将真心踩碎的狠决。
  徐兰庭曾是陈竹的劫难;风水轮转,陈竹是摘下他高傲王冠的人,是他心上朱砂,也是他的劫。
  搬家公司费用昂贵,好在陈竹之前工作过的餐厅经理正好也好搬家。
  经理跟他关系还算好,两人便平摊了费用。
  陈竹将剩下的一半钱先垫付了租房的费用,又仔细算了算头一个月的花销,才发觉,这个月竟还有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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