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世间再无魏书书

  “百死无悔?” 薛祸皱眉,轻轻咀嚼这四个字,“你师姐可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但是一腔深情,竟然错付给了一个薄情寡义的骗子,委实不值得。”
  钟云舒苦笑着叹道:“是啊,不值得。但师姐她一直是这样的人啊。”
  一个善良到近乎愚钝之人。
  所以当年,自己孤独一人时,是师姐主动接近自己,给予他快乐和欢笑。后来甚至派中中一些弟子暗地里诽谤师姐是在刻意讨好他,想要待他登上掌门之位时,获得好处。
  这些流言蜚语,大师姐不是不知道,但是她待他的态度丝毫未变过。还劝说他,不必要为那些嚼舌根之人生气,他们以恶意度人,已经心思不纯,无法潜心修行,是不会有大出息的。
  无人知道他多感激大师姐的存在。
  如若早知师姐为了一个“情”字会落得如此下场,他宁愿大师姐是个铁石心肠之人,纵使自己一直孤独也好。或许那样师姐不会因为爱上一个人,就毫无保留地献出自己的一生。
  见钟云舒情绪低落,薛祸拍了拍他的肩,豪迈道:“没事,你师姐不在了,以后我陪着你。”
  钟云舒诧异地抬眼看了薛祸一眼,眼眸波动,半晌,才轻声道:“多谢。”
  “谢什么,你是我救命恩人,还是我兄弟,不是应该的吗。”薛祸瞥了眼钟云舒惨白的脸色,唇瓣微勾。
  他能够看出鱼儿咬钩了,心中得意。
  薛祸清了清嗓子,又道:“所以,你为了报复那个骗子,为师姐报仇,所以才研制出了那可以操控人心的药粉。”
  钟云舒点头。
  离开张灯结彩的喜楼后,钟云舒在小镇附近找了一处废旧的屋子,足不出户,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研制出了那极其歹毒的药粉。
  那时钟云舒觉得自己精神都不正常了,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极度暴戾的状态之中。
  他从来没做过这种邪药,更未曾害过人。但是他从未那般憎恨过一个人,想要他死,想要他痛不欲生,痛恨活在这世上一遭。
  师姐为他而死,他凭什么活得逍遥自在。
  那些日子,钟云舒觉得自己几乎要走火入魔了,但他已经顾不得了,怀着仇恨研究出了那种无色无味的邪药。
  那种应他情绪意念而生的邪药。
  知道那个男人每日晨时都爱去镇上的茶楼静坐半日,于是他偷偷扮成了那家店中的小二,将药粉放入了男人的水中。
  当夜,钟云舒再次守在那间小楼之外,听到楼中传来家丁的惊呼声,大喊这少爷出事了,他露出了一个阴沉的笑容。
  他知道他的计策成功了。
  那日后,男人就性情大变,开始自残,拦都拦不住,甚至自毁经脉,险些丢了命。
  看着那负心汉丑态百出,钟云舒感觉到一股扭曲的快意。
  男人像是他手中的傀儡,任由他操纵。
  如此过了一个月,他终于对这个男人失去了兴趣,想要杀了他时,师父出现了。
  师父阻止了钟云舒,也阻止了那男人自裁的行为。
  彼时,因为师父的出现,那个男人堪堪才在装死疯癫的钟云舒保住了一条命,但已经血透重衣,离死也差不了多少。
  师父救过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后,看看变得阴沉几乎走上邪道的徒弟,只觉得痛心疾首。
  他质问钟云舒知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钟云舒只说与这男人有过节,不愿暴露师姐与他的关系——他不想师姐死后,因为这么一个男人,再染上污点。
  这个男人不配和师姐牵连上半点关系。
  师父看了他许久,终是叹气,“你是为了你师姐吧。”
  钟云舒惊异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表情。
  师父苍老的面容肃冷。
  “你师姐那点事,只要我稍微查查就知道了,她为一个男人动心,毁了道心,本就糊涂,但是你,怎么能步她后尘。”
  钟云舒见师父已经知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冷声道:“师父,你既然知道,也应该知道是这个男人蛊惑了师姐,让她犯傻去偷了流彩韵灵丸,这些都是他的错!他是罪魁祸首!你为何不让我杀了他!”
  “如若不是他欺骗大师姐,大师姐不会死,他本就该死,我不过是为师姐报仇,这不算毁了道心。”
  “不算?”
  师父蓦地出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感受这经脉里流动的灵韵,冷声道:“那你说说,为何你如今的修为没有进展,反而倒退了。”
  钟云舒知道,短短数月,他心里杂念太多,怨恨太多,已经无心修行,他的修为已经倒退了两等。
  这是不争的事实,他无法辩驳,但是即便如此,只要能毁了这人,他也觉得值得。
  师父放开他,瞥了眼地上之人:“云舒,他虽该死,但是为了这么一个人,犯不着毁了你的道心。”
  “你有如今修为,便是因为你心思纯净,莫要为旁人,毁了自己的修行路。你师姐一向待你好,如若在九泉之下知道你为了她自毁,她怕也不会安心的。”
  这句话,终于让钟云舒阴厉的面容稍微松动。
  他还记得曾经师姐对他说过,他会成为圣青门最厉害的一任掌门。
  钟云舒沉默了好久,眼中的阴霾散开,他跪在师父面前,头重重磕在地上,沉痛地闭上了眼。
  之后,钟云舒将师姐的骨灰藏了起来,答应师父不会再动用那沾满邪气的药粉后,就跟着师父回了圣青门,摒除心底阴暗,重新修行。
  他以为一切到这里都将结束了。
  但一年后,那个男人忽然找上了他。
  那时,钟云舒看到他已经毫无波动。
  男人看起来瘦了很多,他身上甚至没了灵流,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他甚至比普通人看起来还要虚弱。
  钟云舒根本懒得吝啬他一个眼神,迈腿要走。男人却拦住了钟云舒,说道:“我认识你,你是书书的师弟,我以前经常听她说起你。”
  听到师姐的名字,钟云舒平静眼波中微微翻腾了一下,旋即又平静了。
  “你想说什么?”
  男人急切地看着他,说道:“我来找书书的,我找不到她,只有来问问你,书书她是不是又去山中采药了。”
  钟云舒古怪地看着男人,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鬼。
  “你是钟云舒吧,你告诉我吧,你与她关系最好,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
  见钟云舒神情莫测地看着他,他像是了悟了什么,低声说:“我这么久没来找书书,她是不是生气了,我前阵子生病了,一直下不了床,我发誓我好了,立刻就来找她了。”
  钟云舒越发看不懂男人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有些厌恶地说:“不必惺惺作态,如今我们圣青门已经没有流彩韵灵丸帮你恢复修为。”
  他顿了顿,“这世间也再无魏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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