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越是接触,他越是厌恶颜迟。然而那种随时涌上来上熟悉感却让他总是对颜迟格外留意。
  直至那日外出游春时,他看见颜迟一个人上了半山腰,他不知道怎么想的,也跟着颜迟上了去,还未站定便看见颜迟滚下了斜坡。他急忙跑下去,找见他时,他直向他扑了过来。
  后来又发现颜迟脸上有东西时,他说出了自己的猜疑,哪知颜迟直接要脱裤子给他看,以此证明他的猜测是错的。
  他那么认真的样子不似说假,他也就相信了他。
  但是对颜迟的那种复杂的感觉却仍未消灭。
  到了现在,那份莫名的复杂感转变成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这让他更加恼怒烦躁。
  他低声骂了一句。
  第25章
  “徐兄, 你说,为何颜迟会突然不见了呢!这也太离奇了!”
  “哼,还能有什么原因!怕是因为马上就要月测了,怕自己考得差, 太丢人, 才故意躲起来的吧?一个当不了正课生的附课生, 最开始就考不进来, 多给了个机会才进得书院,我看哪, 他进了书院也是得了天大的运气才得意考进来的!”
  “这……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就算是怕月测,也不至于消失这么久吧,都好几天了……”
  “呵,我敢担保, 他铁定是因为这个。”
  “唉,徐兄, 别说了别说了,夫子要看过来了。”
  赵小郭听到后方徐有途和他同桌的对话,肉肉的小脸紧皱着, 眼里没有一点光彩。
  阿迟才不会因为害怕月测而消失这么久。
  那次他在学舍怎么也不见阿迟回来,到了晚上才知道, 阿迟送卷文的时候就不见了。
  可是,为什么会突然不见?
  阿迟不在,他晚上连睡都睡不安稳。书院去报了官, 许久也没有任何消息。等得越是久,他就越是焦急,他怕阿迟发生了什意外,更怕他已经遭遇不测。
  但又总觉得下一刻阿迟就会一脸灿烂笑容地出现在他面前。
  嗯,阿迟总该会回来的。赵小郭用力点头。心神不宁地上完课,赵小郭起身要出学堂时,却被徐有途拦住了。
  “小呆子,你那舍友去哪儿了啊?”徐有途脸上的笑容堆得稀烂,黑胖的大脸上明晃晃地呈着讥嘲与蔑视。
  赵小郭要绕过他。徐有途却伸出腿,挡住路中间,“嗳,别走啊!”
  赵小郭鼓鼓腮帮,闷声道:“你让开!”
  “我偏不让!你能把我怎样!”徐有途见他呆呆的模样,便愈发刁横。
  赵小郭便要从另一边绕过去,然而徐有途硬是不放过他,又把他拦在了另一边。
  “颜迟连个影子都不见了,会不会,”徐有途突然靠近,语气恶毒,“已经死了啊?”
  “砰!”
  “啊!”
  徐有途大叫。他什么也没看清,就觉自己鼻梁一阵剧痛。
  他捂着鼻子,正要开骂,却见赵小郭眉尾垮着,直视着他,眸子里有无尽的黑质碎裂开。
  “阿迟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胡说。”他的声音不若往常那般怯怯呆呆,隐藏在里面的诡异凉意让徐有途刚要骂出去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这这这……这是之前那个好欺负的小呆子?徐有途仿佛不认识面前的人。他疑心自己看花了眼。他使力眨眨眼睛,看见眼前仍是之前的那个赵小郭。他觉得自己刚才被赵小郭这个小呆子吓住,太丢脸面,立马调粗声音,吼向他,“你你你他奶奶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赵小郭直接抬腿从他腿上跨过去,走向门口。
  “呸!”徐有途啐啐口水。
  徐有途啐完口水,看着他瘦弱的身板儿,忽觉似乎高大了起来。他竟没有胆量追过去。他只觉赵小郭这个小呆子好似与之前有很大的不同,但是他又无法说出哪里不同,反正就是很怪异。
  “呸!邪门儿!”他再次啐了一口唾沫,恰好吐在正走过这里的人的鞋边。徐有途觉得这双鞋子面料不错,绣工精艺,一看就是好货,他正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叫家里添几双这样的鞋了,就突地感觉气氛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他抬首,却见江修玺阴沉地看着自己。他心里一凛,忙笑道:“哎呀呀,江兄,这,小弟没注意,幸好没沾到鞋面,实在对不住,对不住,还请江兄————”
  “滚。”江修玺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子。
  “嗳,好好。”
  徐有途赶忙让开,江修玺走之前还狠狠地觑了他一眼。他这一眼让徐有途很不解。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大的火气,不就是差点将口水吐到他的鞋子上了嘛!不是还没吐上去呢吗,有必要这么生气么?
  真他奶奶地不好惹!他悻悻地抹了一把嘴。
  ————
  几匹黑马疾驰过青石大道,扬起一路尘烟。飞奔至王府大门前时,马上的人勒住不停奔驰的黑马,翻身一跃,稳稳地落在地上。
  守门侍卫见马上的人下来,立即一字排开,向来人行礼,“恭迎王爷回府!”
  陆致一身黑袍,身上夹杂着晓风的凉气。他把马鞭甩给身后的下人,步履飞快地踏进大门内,衣袂随着他的动作向后翻飞飘拂着。
  他一路掠过,早起的下人纷纷弯腰行礼,等他们直起腰,却连王爷的背影都瞅不见了。
  陆致来到书房,立即有下人端上茶来,他没有喝,揉着鼻梁,淡淡道:“让阿狸过来。”他眼底的阴影很重,看起来很是疲惫。吩咐完后,他扶额闭目,像是要歇息。
  下人轻声出去。
  青染来叫颜迟时,颜迟还在睡觉。她听见有人在外头唤她,从沉睡中醒来。她迷蒙着眼,迅即披了件外罩,打开门。
  “青染?有事么?”这大清早的,天刚蒙蒙亮,月亮都还未下去,唤她做什么?
  青染道:“送阿狸去王爷书房。”
  陆致回来了?颜迟清醒了一些,旋即觉得奇怪,平日里不都是晚上去书房的么?怎么今日这么得早?她欲要问青染,就被青染抢先截断,“不必再多说,你快些梳洗好,别耽搁。”
  颜迟困得很,一点儿也不想动,更要命的是要去陆致那里,她就更不愿意了。她想说要不你送去吧?但转而又想到阿狸谁也不让碰的凶悍样儿,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我马上就好。”
  青染点头离去。
  颜迟穿衣服时,心里连连骂着陆致,真不知是发什么疯,觉都不让人睡了。心里一面骂一面还是快快地打整好,带着阿狸出了小院。
  去书房的路上,颜迟心想陆致在宫里待了两日才回来,那么今日一整日都不会再进宫了?意思就是说晚上时按照惯例她还得再去一次书房?她蹙蹙眉,只愿他今日傍晚别再叫她去了。
  看见陆致时,颜迟仍是不免有些胆颤,那日那不堪直视的画面清晰地传送进脑海中。她镇定心神,驱赶掉那些画面。
  他闭着眼睛,在休息。颜迟踯躅着要不要出声。她还没想定,阿狸就叫了一声。
  陆致睫毛微颤两下,睁开了眼。黑得像是没有星月的夜空的眼眸朝她看过来。颜迟抱着阿狸,微微俯身,“王爷,阿狸送到了。”
  “抱过来。”他的声音带着疲倦的嘶哑。
  颜迟走近,将阿狸放在案几上。有了前些次的经验与教训,她知道他不会让她直接退下,她也压根就没奢望过。所以她把阿狸放下之后,便静静地侯立在一旁,以便听他吩咐。
  阿狸团成圆圆的,黑得发亮的猫在陆致白皙修长的手指下显得更加黑亮。阿狸也没睡醒,犯困地蔫蔫巴巴地动了一动耳朵。
  过了许多时,陆致抱着阿狸倏地离开座椅,步至软塌,和衣躺下,口里道:“过来,打扇。”
  打扇???
  颜迟有些蒙圈,晨间天气很凉爽,又不热,用得着打扇?再说,这儿哪里有扇子?她正想着没有扇子就见木架旁挂了几把扇子。她取下一把,抬步走近软塌。
  她控制着扇风的力道,见他眉眼紧闭,没有皱眉,就保持着这种力道一直扇了下去。扇了许久,她手有点儿酸。她看他睡得很沉,便悄悄歪在地上,靠着软塌,打扇的动作却还继续着。她就靠一小会儿,马上就起来,马上就起来,她对自己说。
  鼻尖淡淡的香气萦绕,伴随着轻松与安宁的气息。陆致缓缓睁开眼,右侧的阿狸身上盖着扇子,他顺着扇柄移过去目光。
  斜靠着软塌边缘的人均匀地呼吸着,拿着扇子的那只手放在了软塌上,脸压着胳膊,侧对着他。白嫩的面颊被胳膊一挤,显得肉嘟嘟的。
  陆致黑沉的眸子里有些涣散,继而清明起来。他默默地看着靠着软塌的人良久,而后重新阖上了双眼。
  是阿狸唤醒颜迟的。
  她当时睡得正浓,阿狸用小肉掌戳了戳她,她一个激灵,顿时醒了过来。
  发觉自己竟然睡了过去后,她“咵”地一下站立起来,仔细看了一眼陆致,他平躺着,未曾醒。她暗暗吁气,还好他没醒,还好,还好。不能再这么马虎大意地睡过去了,要让陆致发现了,她可就惨了。
  她拿起快要掉下软塌的扇子,继续扇起来。同时她探头望了下窗外,天已经大亮了,也不知现在已经到了什么时辰。
  大致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陆致终于醒过来。他开口第一句话是不让她再打扇。
  颜迟恭恭敬敬地停下打扇的动作。未几,外头有人喊道:“七哥,七哥。”
  声音越来越近,门口进来一个人。
  是陆昀。
  陆昀入内,首先瞧见了颜迟,她眸光闪了闪,随即转移视线,笑盈盈地看向陆致,道:“七哥,你这几日在宫里可是累坏了?”
  陆致离开软塌,重回座椅,也没答话。
  “诶,七哥,我跟你说个事儿……”
  陆致抬眉。
  “就是……呃……”她看了一下颜迟,道:“你出去。”
  颜迟看陆致没说什么,就领命出去了。颜迟一走开,陆昀连忙道:“七哥,小妹在嵩雎书院待了段时日,越发觉得自己这种行为确实是太胡闹,所以就想着离开书院,再也不去了。”
  陆致面上什么表情,道:“不再去?”
  陆昀如捣米般连连点头。
  “那就回宫去。”
  “额……七哥,小妹今日来……其实是有个请求。”她试探着说出口,“宫里太烦闷,我不想回去,我……我想在这里住几日再回去,七哥,可以吗?”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仿佛天上飘下来的雪花,轻得几乎没有重量。
  七哥不说话。
  她有点忐忑。
  好久,才听见七哥冷淡道:“嗯。”
  陆昀一时欢喜,“谢谢七哥,谢谢七哥!”她说完又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紧接着就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陆昀跑起来,远看见前方的身影时,大叫道:“站住!”
  颜迟转身,见陆昀快步跑了过来。
  “给公主请安。”颜迟抱着阿狸,道。
  “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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