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刚才他看到少女在店门口闹事,便吩咐李丸去后院大树上将那里的蜂巢取来。而自己在接近的时候,随手将一瓶蜜露倒在了地上,满地浓香之中,蜜露的香气根本分辨不出来,但却瞒不过蜜蜂的嗅觉,所以蜂拥而至,才有了后面一出闹剧。
  秦诺也是一时气愤,事后想想这点儿心态甚是可笑,自己太幼稚了,竟然真跟一个少女置气。所以他连少女提出的赔偿银子都没收就让她们走了。
  “先去涂药吧,待我从嵩山店选好了东西再跟上马车回去。”秦诺淡然吩咐了一句。
  这便是原谅他之前的言语不敬了。李丸喜出望外,连忙道:“奴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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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沉暗,金色的灯光洒在皑皑冬雪之上,整个花园仿佛笼罩了一层奢靡的浮光。
  霍东来披着暗青色大氅,身边只带着一个提着灯笼的小厮,走在花园的小径上。
  穿过幽深的梅花林,走过一道浮桥,最终在一处青竹搭建的阁楼前停下脚步。
  不等小厮上前扣门。院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
  “国公爷总算来了,老爷已经等您很久了。”
  霍东来快步踏入房内,一股热气夹杂着清润的梅花香扑鼻而来。
  他脱下大氅递给服侍的小厮,然后冲着立在窗前的高瘦身影拜倒在地:“父亲。”
  大周最顶级的门阀霍家的上一任族长,便是眼前年逾古稀的老者。他须发皆白,眉眼却清癯晶亮,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第一次来这个小院子的人都很难相信,曾经是大周朝三朝元老,两朝帝师的霍长阳,如今退隐在家中,便是如此简朴守拙的生活。
  完全不同于时下贵族圈子里的奢靡享乐。霍长阳每日里布衣青衫,竹舍小院。甚至在后院还开辟了一小块菜地,栽植了些瓜果。
  梅妻鹤子,悠闲安乐,外界的一切风雨仿佛都与他无关。甚至连之前景耀帝去世,新帝登基这样的大事,他都继续告病在家,没有露面。
  没有露面是因为智珠在握,大局了然于胸,但今天的事情就不一样了
  长长叹息了一声,霍长阳神情疲惫地坐到了椅子上,问道:“已经确定了吗?”
  “太后还封锁着消息,但是昨日太医院梅院正偷偷送来了消息,应该确实无误了。”霍东来面色凝重。
  今上秦聪的病情,是从收到秦健在温泉山庄大开杀戒之后开始的。突然便因为心头剧痛而晕了过去,之后太医及时救治,转醒过来,便一直虚弱难耐。
  原本以为休养一阵子就能慢慢恢复,谁料到竟然会急转直下。而更让他不悦的是,霍太后竟然连他们也想隐瞒着。
  “你姐姐在宫中也不容易。之前的事情不顺畅,难免她心急。”霍长阳明白儿子在焦虑些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有心结,一个女儿罢了,何必为这点儿小事斤斤计较。”
  “儿子并未计较,是太后她迟迟看不开。”霍东来喊冤,虽然心疼霍幼绢,但之前的计划,他也是点头同意的,为了大局,他早已经习惯了舍弃某些东西。
  霍长阳摇摇头:“有没有说还有多少时间?”
  “梅院正的意思,最多能支撑半年左右。不过听说太后已经秘密遣调人手,前往南方寻找隐世名医。”
  “唉,她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到时候你帮她清理一下,别因为这个泄露了消息。”
  “儿子已经派人跟上了。”霍东来皱眉道,“就怕裴翎那边也得到消息。”
  “终究是瞒不住的。只看能拖延多久了。”霍长阳苦笑一声。
  原本以为新帝登基,霍家至少可保二十年的安定,与裴翎这个老对手,可以慢慢磨,谁能料想一朝风云突变。
  “宫中似乎有个妃嫔有了身孕?”
  “这几日就要临盆了,只是不知男女。可就算是儿子,只怕也……”霍东来不以为然,就算生下的是个男胎,半岁的婴儿能顶什么用,还不知道能活多久。时下就算贵族之家,婴孩夭折也是常事。秦聪当太子的时候就夭折过一个男孩的。
  “终究比没有强。还有皇陵里的那一位,也可以联系一下。”
  幽暗的竹舍里,两人低声谈论着这个天下最隐秘的事情,每一句话,都关系着这个庞大帝国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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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璀璨的烛光下,秦诺翻来覆去看着手中的玉料。这是他刚刚从嵩山店挑选的东西,一块上好的纯白玉料。
  已经由店内的师傅进行了简单的加工,基本上看出是一个小兽的模样,但具体如何,还得再看雕琢人的功夫。
  回想起白天她接到小雪人时候欣喜中微微带着遗憾的表情,秦诺亲自动手,开始雕琢一件特殊的礼物。
  那种希望她展露笑容的心情,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夜深人静的时候,秦诺也仔细想过对霍幼绢的感情,不可否认,他是喜欢她的,非常非常喜欢。是因为容貌,以色动情,还是因为才情,以才动人,或者是因为怜惜,因怜生爱……这些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面对少女时候,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无比清晰。
  亲手雕琢而成的一只小猫,虽然刀工粗糙,猫儿惨不忍睹,但依然是自己的一片心意。洁白的玉料纯净无暇,也不会像新雪那样容易消散。秦诺还体贴地用红丝带给这个新出炉的小东西做了一个围脖系上,然后派人送去了颖国公府。
  不知接到这份指明送给她的礼物,霍幼绢会是什么心情。秦诺无比期盼着下一次的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两口甜蜜的日常生活结束了,下一章正式开始夺嫡大戏o(n_n)o哈哈~
  第42章 密谈
  虽然看不见的阴影已经悄然笼罩了庞大的帝国, 但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都茫然不知。
  年节之后, 普通人家婚嫁饮宴就不受限制, 贵族们压抑了半年多的奢靡欢宴也重新开始了。
  年关之后,接二连三传来的都是好消息。
  北朔已经答应议和,使节团在前来京城的路上。甚至南陈残党也出乎预料的乖顺, 放出风声, 将要派人入朝觐见。
  后宫新晋封的贤妃娘娘, 为秦聪诞下了一个儿子。
  作为新帝的第一个儿子, 这个孩子意义重大, 说不定真的会是秦聪的太子呢。
  在入宫走了一趟之后, 秦诺忍不住生出了这种感觉。秦聪的病情在休养了两个月之后, 不仅没有起色, 反而越发严重了?
  蜡黄干枯的脸色,眼中隐约泛起血丝。坐在大殿中央接受朝臣和宗室恭贺的年轻帝王整个人都透出一股衰败来。
  不会是被自己气的吧?秦诺偷偷想着,他这一趟入宫, 是同众位宗室一起恭贺皇长子的出生。趁着赐宴之前的空隙,秦诺提前入宫拜见了一趟这位皇帝哥哥。
  只为了一件事,不要让秦芷和亲。
  秦诺放低身段,温声恳求。从天下局势到人情礼法,原本打好的腹稿只说了个开头,皇帝还没来得及表态,突然面色一阵潮红,似乎要晕过去的样子。
  把秦诺吓了一跳, 自己也没说什么激烈的话语啊!虽然他已经做好了争执的准备,但这不才刚开始吗?
  皇帝身边的侍从立刻围了上前,几十个人将秦诺挤到了角落里。
  御医将一个小瓶子凑到皇帝鼻端,过了片刻,他面色才逐渐缓和过来。
  从头到尾,秦诺站在角落茫然地望着,直到一个伶俐的御前太监凑上来,笑道:“淳王爷,您还是先去前殿。唉,自从宗室凋零,皇上深为悲恸,时常不能自己,刚才王爷您偏偏又提起十三公主,只怕引动了皇上的伤心事。”
  伤心事,这是骗瞎子呢?秦芷和亲一事还没定论呢,皇帝哪里来的伤心?而且要伤心也是自己这个亲哥哥好吧。秦诺满心疑惑,还是嗯嗯啊啊地听着,乖乖跟着宫人去了前殿。
  一众宗室权贵当中,秦诺也没有了吃喝玩乐的兴趣。
  略等了片刻,皇帝上殿开宴,脸色依然憔悴不堪。
  平心而论,他是希望皇帝哥哥身体健康,最好能活个几十年的,大周屡经风霜,最近几年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若是皇位频繁变动,只会让宗室的权威性更加降低,而宗室衰微,受制于权臣,将是内乱的征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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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夜寂静无声。
  宽阔的正堂里,大将军裴翎正在对着一堆瓶瓶罐罐和铁圈铁管兴致勃勃地摆弄着。一边随口问道:“消息确切吗?”
  “消息绝对可靠,而且今日在召见淳亲王的时候,皇上又晕过去了一次。”谋士曹琦躬身汇报着宫中传来的新消息。
  裴翎将一只琉璃导管调转方向,内中的液体滴落到下面的琉璃杯中,里面原本乳白色的物质迅速变绿,同时一股异香扑鼻而来,
  如果京城的贵妇人们在这里,必然大吃一惊,味道虽然不算纯正,但正是如今京城流行的花露的香味儿。
  曹琦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揉了揉鼻子:“这是什么?”
  “最近京城贵妇人圈子里流行的某种花露,随便试了试,制作手段好生奥妙。”
  曹琦感觉有些凌乱,自家主公虽然暂时在隐退阶段,但整天摆弄这些,也太过无聊了吧。
  “主公,此等妇人小道,非君子可取。”他委婉地劝诫主君不要玩物丧志。
  “哈哈,一滴便价值数十金,也算小道吗?”裴翎直起身来,接过旁边侍从奉上的湿毛巾,擦干净双手。“你别小看这些东西,此物越是仔细研究,越发感觉内中玄妙,也许有大道理隐藏也说不定。”
  曹琦满脸的不以为然。
  裴翎也不多说,他只是偶尔兴致来了,探听到那位小王爷新近制作的各色新奇玩意儿,又联想到那一桌子奇奇怪怪的工具,所以亲手试了试。
  若秦诺在旁边看着,只会感慨一句,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裴翎天性聪慧至此,放到后世,就算不是一代军事大家,也会成为出色的科学家。
  “召见淳王的时候晕倒,可是两人起了争执?”裴翎将毛巾丢下,转身步入后堂。
  曹琦紧随其后:“据称,是因为十三公主和亲一事,但是否有争执并不知晓。”被霍太后反复清理,他们埋伏在宫中的钉子被拔除了大半,宫中的消息,远不如霍家灵通。
  但是好在还有宫外的消息为佐证。
  “日前密探禀报,霍东来暗中派人前去皇陵那边见了燕王,双方近日来往密切,虽不知何故,但如今推测,只怕……”
  “霍家收到消息本就比咱们早。”裴翎笑了笑,“看来太医院透露出来的消息是真的。皇上的身体,不容乐观啊。”
  “主公,咱们也该早做打算了。”曹琦脸色沉重,如今皇上已经有了长子,若是让霍氏一族扶持这个婴孩登基,将来朝政大权尽数落在其手,不可不防。
  “先帝留下的子嗣,如今在世者,仅有舒王、淳王、燕王四人。”比起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也是正常的皇位传承手段。
  “舒王不仅年龄居长,而且之前因为有攀附逆王之嫌,晋封亲王之前,被霍太后派人上门训斥了一番,听闻私下对霍家颇有不满……”曹琦低声回禀着。
  摇曳的烛光将室内人影涂抹在窗台上,绰绰而动,如同这个庞大帝国即将到来的疾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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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诺这些日子过得很舒服,似乎身边的一切都走上了正轨,连生意都做得风生水起。
  店铺里几种产品风靡天下,并且迅速铺货到了南方。
  这一切其实得益于宗室权贵凋零,带来京城商贸圈子的大洗牌。很多被垄断的商道,从米面粮油这种日常用品到生铁盐茶这些官营专项,都产生了大额的空缺。
  借助蒸馏设备和提纯方法,秦诺开始涉足酒水行业。原本在幕后掌控这一块儿大饼的本就是一位老王爷,如今势力已经烟消云散了。秦诺名下的店铺迅速填补着空缺。
  秦诺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有那么霸道的风格,自家的东西向来以质量取胜,不怕任何竞争。
  他名下很快多了一支船队,还有更多的商铺。如今各方面的生意都有专人打理,几乎不需要他操心了。
  日常闲暇时候,他做点儿感兴趣的试验,或者去城外的山庄打打猎,偶尔为自己未婚妻准备些别出心裁的小礼物,一晃眼的功夫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天,他在王府后院的一处独立的庭院内练习武功。
  起手是最基本的拳法,但一招一式都极为认真。方源在旁边看着,偶尔纠正姿势上的缺陷。
  自从方源伤势痊愈,返回淳王府,秦诺开始向他请教武学。
  连自己锻炼的心法也给方源看过,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一本佛门密宗的内功心法,极为高明,但对修炼者心性要求苛刻,初期入门容易,内力提升迅速,但越是修炼,对心性要求越高,必须心身纯净,心无旁骛,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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