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华楚雨听到这话,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华夕菀眉梢微挑:“到了秋天就没有这么热了。”
  华依柳心里微苦,自己害怕秋天的到来是因为不想嫁给那样一个男人,华夕菀却因苦夏盼着秋季来临。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在华夕菀眼里,大概还比不上几日的凉爽来得重要。
  什么姐妹,不过如此而已。
  第27章 差别
  似乎是察觉到华依柳情绪有些不对劲,华楚雨开口道:“堂姐这对出云钗可真别致,不知是哪家匠人做的?”
  “是吗,我倒是觉得颜色素了些,”华依柳勉强笑了笑,摸了摸鬓边的银钗,“真的好看?”
  “嗯,配着你的肤色,再好看不过,”华楚雨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华夕菀,“夕菀,你说对吧?”她不知道华夕菀已经知道周家公子的事情,所以特意使了一个眼色。
  “二堂姐说得对,”华夕菀语带艳羡道,“连我都想仿着做一对,就担心戴起来没有你好看。”
  “夕菀你天生丽质,哪里需要这些外物来增加光彩?”华依柳的脸色好看不少,说话时也多了几分活力,“我今天来侯府之前,母亲还特意嘱咐我,让我好好谢谢你。之前为了我舅舅一案,害得显郡王被疑,母亲深感愧疚,还请夕菀你多多见谅。”
  “这有什么,”华夕菀笑着让下人给两位堂姐换两盘糕点,“都是一家人,不必说这些客套话。”
  华楚雨听到华依柳的话后,才知道二婶竟然为了张家把显郡王府都牵扯了进去,难怪母亲幸灾乐祸的说前几日二伯与二婶起了争执,大概就是因为这事。作为晚辈,她虽然不该评判二婶做的这件事,但是想到华夕菀因此被牵连,便忍不住道:“幸好显郡王宽厚,若是因此恼恨夕菀就不好了。”
  听出华楚雨话中有批责怪之意,华依柳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就你知道担心夕菀,那当年又是谁害得夕菀生病在床上躺了一两个月?”
  华楚雨听到这话,想辩驳说当年若不是她撞到自己,自己又怎么会掉进水池中,害得夕菀寒冬腊月里因为救自己掉进水里?可是想着夕菀难得回一次娘家,她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僵,便强压下了心头的火气。
  “堂姐记性真好,多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华夕菀放下手里的茶杯,似笑非笑道,“我都快不记得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好像是因为你撞了二堂姐一下?还是二堂姐脚下一滑跌进去的?”
  华依柳唇角微颤,半晌后干笑道:“我也记不大清楚了。”
  华楚雨轻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屋内贴身伺候几位姑娘的丫鬟们,都知道这声轻笑是什么意思。伺候华依柳的两个丫鬟,已经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华依柳面色虽然未变,心里却升起一股恨意,自己坐在这里,也不过是华夕菀与华楚雨两人的笑料罢了,她想一走了之,可又因为要顾及华夕菀的身份,不得不陪着笑脸。
  “我记得你向来苦夏,最近吃睡上可还好?”华楚雨懒得跟华依柳一般见识,干脆不理会她,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华夕菀身上,“郡王府中的下人伺候你时可尽心?”
  “下人都很用心,郡王府的规矩甚严,下人不敢不用心,”华夕菀合掌一拍,“说来我倒是忘了一件事,前些日子我在府中发现了一些孤本诗集,想着你也许会喜欢,就让人给你抄录了一份,等下我让白夏交给你的丫鬟。”
  “真的?”华楚雨面上一喜,随即道,“我可等不及,不如让好白夏这会儿就给我吧。”
  “请二姑娘稍等,”白夏朝华楚雨福了福身,“您即便叫奴婢坏白夏,奴婢也是要给您拿来的。”
  “这般好的丫头,我可舍不得说个坏字,”华楚雨捂着嘴角轻笑几声,“你快快把诗集拿来,等下我多称赞你几个好字。”
  “屋里闷了些,我出去走走,”旁边的华依柳突然站起身,扔下这么一句,就带着两个丫鬟走了出去。
  “你别理她,她最近的性子是越来越怪了,”华楚雨怕影响华夕菀的心情,忙劝慰道,“这些日子她对我也是这般阴阳怪气,好像整个华家的人都欠着她似的。”
  华夕菀不甚在意的挑眉:“没事。”
  见她真的不在意后,华楚雨叹口气道:“我虽体谅她因为周家公子通房一事心情不好,可是天底下万万没有因为她有几分不幸,所有人都得让着她由着她的道理,就算我们让着她有什么用?嫁到周家以后,她的丈夫让着她,公婆让着她,那才真的有用。”
  华夕菀知道华依柳有些小心眼,又爱胡思乱想,这样的性格嫁到周家,可能要吃不少的亏才能学聪明,“天底下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她父母,什么都由着她。”
  华楚雨想说就算她的父母也不可能万事都由着她,可是想到自己母亲平日的行为,她在心底叹口气,这句话却没脸说出口了。
  “对了,你身边的绿珠去哪了?”华楚雨只看到白夏、紫衫、红缨三人,便有些奇怪,“她没有随你一道回来吗?”
  “郡王府需要有人看着,我就把她留在府中了,”华夕菀喝了一口消食茶,打了个哈欠道,“今晚你别回去了,留着陪我说说话,如今我嫁到郡王府上,便不能像往日那般,常常与你见面了。”
  “就算你今日撵我,我也是不走的,”华楚雨起身走到离华夕菀最近的椅子上坐下,叹口气苦笑道,“这些日子我母亲正在给我挑成亲对象,还总爱拿我与你比。”说到这,她有些无奈,“子不言母,以后她若是有什么言语冒犯,我先给你道个歉,请你多担待些,实际上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坏心眼。”
  华夕菀见华楚雨满脸为难,便点头道:“三婶的为人,我明白的。”
  华楚雨仍旧苦笑,又是感激又觉得自己对不起华夕菀,若不是自家母亲在外面乱传谣言,这些年哪里又会有夕菀乃是无盐女的谣言?她只是没有想到,母亲在外面随便乱说的几句话,竟然会传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完全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郡王府中,木通站在书房外,看着天际挂着的烈阳,忍不住掏出手帕擦去额头上的汗,刚收好手帕,就见一个翠色衣衫女子朝这边走来,他眉头一皱,走到前面把人拦了下来:“这不是绿珠姑娘吗,你有什么事?”
  绿珠规规矩矩给木通行了一个礼:“我家天气热,就做了碎冰酸梅汤给郡王爷解暑,劳烦木总管把东西端进去吧。”她把东西往木通面前一送,没有要进书房的意思。
  木通看着面前的食盒,皮笑肉不笑道:“有件事绿珠姑娘可能不知道,郡王爷他向来不爱用酸甜之物,这碎冰酸梅汤还是姑娘你自己留着喝吧,这书房重地可不能随意靠近。日后若是因为这事被责罚,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姑娘。”
  从未被木通这般不客气的对待过,绿珠愣了半晌后才回过神,看着木通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眼神避开他的视线,语气柔和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
  木通冷眼看着绿珠提着食盒往回走,等对方走出七八步距离后,开口叫住了她:“绿珠姑娘。”
  绿珠脚步停下,回过头时面上带着浅笑:“木总管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木通笑了笑,“请保重。”
  绿珠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走出院子后,也没有想明白木通这话里的意思。
  见绿珠身影消失在走廊后,木通才嗤笑一声,早前看这位还是个懂事的丫头,近来倒越来越不像样了,竟然敢擅自给郡王爷做吃食,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
  郡王妃看似不爱管事,实则是个难以糊弄的人,绿珠这是自己把自己送上绝路。他回头看了眼其他几个守着书房的心腹下人,有些不屑道:“做下人最重要的不是手段,而是忠心。若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他眯了眯眼,“且看这位绿珠姑娘的下场吧。”
  他也想看看这位郡王妃的手段究竟如何。
  华夕菀在义安候府歇了一夜,刚梳好妆还没来得及用早饭,就听到下人来报郡王爷来接她回府了。
  替华夕菀整理好鬓间的发钗,华楚雨后退一步仔细看了看后笑着道:“很漂亮。”
  华夕菀扬唇轻笑,与华楚雨并肩朝院子外走,呼吸着晨间新鲜的空气,她偏头看向华楚雨道:“我记得你最爱采集晨间的露水来煮茶。”
  “可惜煮好的茶水大半都进了你这懒虫肚子里,”华楚雨摇头叹息道,“偏偏你还是个不懂风雅之人。”
  “俗有俗的好,雅有雅的妙,我们这就叫大俗大雅,”华夕菀浑不在意的摇头道,“若一屋子皆是雅人,又有什么意思?”
  华楚雨想笑她说的是歪理,抬头却见回廊尽头一位锦衣男子带着几个太监丫鬟朝这边走来,她停住脚步,浅笑道:“接你的人来了。”
  华夕菀朝她笑了笑,又说了几句话后,才朝晏晋丘走去。
  华楚雨静静站在原地,等着显郡王微笑着对华夕菀说完话,又替夕菀扶了扶发钗,然后一起消失在走廊尽头后,才带着侍女慢慢往外走去。
  第28章 美人怒
  义安候府的灌汤包汤汁鲜嫩,香而不腻,是华夕菀未出阁前喜欢吃的,所以初七当天一大早,卢氏就安排下人做好华夕菀爱喝的粥,爱吃的灌汤包以及各色清淡小菜。
  晏晋丘陪着华夕菀到府中正院给二老见礼后,全家人才移步到饭厅,一起吃这顿比往常要晚上大半个时辰的早饭。
  净手后,等华和晟与卢氏先动筷子后,晏晋丘才举起筷子,夹起一个看起来晶莹漂亮的小汤包放到华夕菀的碗碟中,然后极为自然的倒了小半碗杏仁牛奶汤放在她的左手边。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开始挑自己喜欢的东西用起来。
  卢氏注意到他这个动作,眼底露出满意之色,就连平时常吃的糖丝果仁都美味不少。
  早上起来有些渴,华夕菀很快把小半碗杏仁牛奶汤喝完,把碗朝晏晋丘的方向推了一下,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卢氏见状,本想吩咐旁边的丫鬟给女儿倒上,但是见白夏等几个贴身婢女动也未动,想想后便装作没有看见这一幕。
  华依柳喝粥的动作在看到两人互动后就慢了下来,她看着显郡王体贴的动作,捏着勺子的手变得用力起来,发现身边的华楚雨在看着自己,她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低下头继续喝手中着玩没滋没味的粥。
  孙氏的目光状似不经意的扫过两人,然后微笑着收回自己的视线。
  一顿饭吃完,华夕菀就要跟着晏晋丘回郡王府了,她上马车前,转身看着身后的父亲与两位兄长,半晌后吐出四个字:“勿念,保重。”
  华和晟看着女儿坐进马车,一道帘子隔开了他的视线,随着马车前行,他的目光也跟着一点点往前移动,直到马车看不见后才回头看着两个儿子道:“回府。”
  方才离去时,夕菀虽然只说了四个字,但是他却听出这四个字背后所隐含的深意。
  显郡王心思深不可测,野心勃勃,偏偏又是个善于做戏的性子,夕菀不愿侯府牵扯进这些暗流中,才会说出“保重”二字。
  华长葆神情有些凝重的跟在母亲身后,想起刚刚被豪华马车带走的妹妹,他暗暗叹息一声。
  马车中,晏晋丘把玩着两个核雕,偏头笑看着华夕菀道:“夕菀可知道凌霄花,这种花盛放时总是美艳凌人,可实际上,再高傲的凌霄花,也只有依附着别的东西才能开放。”
  “凌霄这种花虽然听着傲人,也不过如此而已,”华夕菀嘴角微挑,似笑非笑,“花这种东西不过是点缀,看看便是,何必研究它怎么长?”
  晏晋丘淡笑着打量她,半晌后把核雕扔回精巧的盒子中:“你说的对。”
  华夕菀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马车进了郡王府,华夕菀率先下了马车,也不等晏晋丘出来,扶着白夏的手便要回主院。
  “夕菀,”晏晋丘从马车中探出身,看着华夕菀的背影道,“为何走这么快?”
  华夕菀回头看着坐在马车中的男人,微抬着下巴嗤笑道:“郡王爷还有要是,妾如何能打扰。”说完转身就走,走出几步看到旁边假山朝路边突出了一块,停下脚步道:“这假山突出来这么一块,好像有些不太好看。”
  说完这话,她略略后退几步,把裙摆朝腰间一撩,抬腿狠狠踹去,只听咔的一声,原本突出的那块掉在了地上。
  “这样就顺眼多了,”华夕菀回头朝晏晋丘嫣然一笑,“你说呢,郡王爷?”这话说完,也不等晏晋丘回答,她便优雅的放下裙摆,任由白夏几个丫头帮她整理好裙角,然后逶迤而去。
  一片死寂,木通看着那被踹断的假山一角,觉得自己小腿肚隐隐作疼,咽了下口水后道:“还愣着做什么,既然郡王妃说了这假山不好看,还不让人推了重新摆放东西。”
  “是,”被吓得愣住的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抬起那块假山石,一个胆子大的下人忍不住回头瞅了眼郡王爷,心下感慨,不愧是郡王爷,即便郡王妃如此彪悍,也能端坐在马车上神色如常。
  “郡王爷?”木通上前叫了声。
  没有反应。
  “郡王爷?”
  晏晋丘偏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把这座假山搬走,栽种一丛蔷薇。”
  路边种带刺的蔷薇?木通疑惑的看了眼郡王爷,见对方神情认真,便低下头道:“小的记下了。”
  蔷薇就蔷薇,总比种西域国家传过来的那种带尖刺又没有叶子的圆球好。
  华夕菀回到主院后,脱下宫装,换上件火红的纱裙,用一支血玉钗挽起头发后,淡淡的招来一个不起眼的二等丫鬟:“绿珠昨日都做了什么?”
  这个二等丫鬟老老实实说完绿珠昨天整日的行为后,便垂首不言。
  “白夏,绿珠跟在我身边几年了?”华夕菀用笔在自己眉间勾出一朵盛放的血色桃花,媚眼如丝道,“时间这个东西最是磨人,好的变成了坏的,坏的却能变成好的。”
  白夏等三人不敢说话,因为她们跟在主子身边多年,自然知道此时的主子已经处在愤怒之中。
  “来人,去把绿珠叫来,”她放下手中的笔,在镜中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妆容,又用眉黛描好眉,随意打开一个首饰盒,里面装着的东西几乎要晃花人的眼。
  “主子,”白夏几人见状,只好跪了下来。
  华夕菀仿佛没有看到她们已经跪下来般,从盒子里挑出一对嵌红宝石手镯,缓缓戴到自己手腕上。
  屋子里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谁也不敢乱动一下,甚至连呼吸声也尽量压得最小。
  “郡王妃,郡王爷派人送来了一盒宝石。”一个下人来报。
  “放下,”华夕菀看也不看下人送上来的宝石,白皙的手端起翡翠茶杯,面上没有半点表情。
  绿珠跟着丫鬟进了主屋后,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当她看到穿着红色飞袖裙装的主子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首,其他几个三个姐妹都跪在地上时,心里咯噔一下,脚下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咚,”这是翡翠杯搁在桌面上的声音,很小,却足以吓得绿珠心头猛跳。
  “绿珠今年十七了吧,”华夕菀单手托着下巴,懒洋洋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绿珠,叹息一声道:“你跟在我身边也六七年了。”
  “主子,奴婢错了。”还不等华夕菀说别的,绿珠已经开口求饶,“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求主子看在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上,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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