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林清时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因此他一开口,她立刻就答应了。
  抱月被安置在林清时住的小院东面的一间房间,两人到时,抱月还未醒。
  周引桓一看见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那个少年,神色蓦地变了,连站在他身边的林清时都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周叔叔,怎么了?”
  周引桓摇摇头,表示没事,而后上前查看少年的伤势。他解开少年身上的衣物,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少年的肩头,看到他肩头那红艳艳的形状诡异的纹身,神情难言震惊。
  “周叔叔?”
  身后传来林清时疑惑的声音,周引桓动作麻利的将少年肩头的衣物重新合好,开始认真查看少年身上的其它伤来。
  说是查看,不如说是验证更为合适,到最后,他把了少年的脉搏,感受到那杂乱无章的脉象之后,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
  “清清,你可知这是何人?”周引桓的神色复杂难辨,他身后的林清时虽未看见他的表情,但却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对劲。
  林清时抿抿唇,如实道:“不知,但他肩头有一朵红色的纹身,清清曾在父亲的书房里看见过。”
  背对着她的周引桓神色剧变,忍不住拔高了嗓音:“你说你在你父亲的书房里见过?”
  林清时不明白周引桓为何如此失态,十分的疑惑,却还是点头道:“是的。”
  周引桓眼里一瞬间涌出露骨的杀意,好在他一向冷静过人,很快就意识到林清时所说的见过就只是单纯的见过而已,敛了眉,周引桓不动声色的问:“那你可知这纹身意味着什么?”
  “清清只是曾经在父亲的书房里见过,后来也问过父亲,不过父亲当时没有说,后来就没有再问过了。”她试探性的问道:“周叔叔一定知道这纹身是什么意思吧?”
  周引桓心知自己此刻要是否认反而会引人怀疑,因此“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林清时眉眼一动,再次问道:“莫不是……这纹身和父亲的死有什么关系?”
  周引桓心里一跳,却冷静的回答她道:“这纹身出自苗疆,在中原地带极为少见。至于和你父亲的死有没有关系,我倒是不知了。若你父亲生前真的接触过这个纹身,这倒是条线索,兴许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有什么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他没说的是,这纹身的确出自苗疆人的手笔,却不是为苗疆人所特有的,甚至几乎没有苗疆人会纹上这个纹身。
  林清时听他这样说,再看床上那个少年的眼神就有些复杂了。
  周引桓显然感受到了她的心情,问她道:“这个小少年你打算如何处理?”
  林清时垂眸想了半晌,终于坚定的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昨天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还没死,就是和我有缘,我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救他,就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她看着周引桓似乎有些恍惚的神色,一字一顿的道:“我想救他,无论他是什么身份。”
  林清时已经认真想过了,这个少年并不具备作案动机和作案条件,所以和她父亲的死一定是没有关系的。既然如此,那么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她都应当救他了。何况,这还是系统特别交给她的任务,想必对她一定是有助益的。这少年命不该绝,要是因为她此刻见死不救而命陨在此,将来少不得会出什么乱子。
  周引桓并不知道她心里想了这么多,事实上,听到她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无暇再想其他了,他好像看见了二十年前的场景在此刻重演了,面前的少年就是当年的他,而林清时则变成了当年的施流光。
  周引桓看看林清时,再看看那少年,愈发觉得像极了。当年的他和这少年的身份和情况何其的像相似,而林清时刚刚说的话和她露出的那犹豫最后却坚定了的神情又和当年的施流光多么的相像。
  周引桓微微一笑,目光流连在林清时尚且幼嫩的脸庞上,神情变得十分的温柔,他充满怀念的说:“你啊,和你的母亲真是像极了,不光是长相,连心地都一样的善良。”
  正是这份善良,才铸就了后来的周引桓。
  只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她曾经带他走出黑暗,最后却又将他重新打入深渊。
  最终他没能留住那个人,床上的这个少年也注定留不住。
  周引桓在这一刻好像看到了命运的强制重复性,一次又一次的发生,重复的走向同一结局。
  林清时忍不住问道:“我和我母亲真的很像吗?”
  她从未见过那个美丽的女人,却无数次从别人口中听说过她的美丽,以及,她们的相像。
  “像,像极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像她的人。”周引桓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林清时蓦地笑了,揶揄道:“女儿像母亲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周叔叔说我是您见过的最像她的人,莫不是……周叔叔还见过其他和我母亲相似的人?”
  “……你这孩子!竟揶揄起我来了!”周引桓先是一愣,而后迅速反应过来,笑着将话题带了过去,“成了,既然你要救,那就救吧。”
  林清时笑道:“谢谢周叔叔,周叔叔最好了!”
  周引桓眉眼带笑,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而后道:“不过呀,这事你以后就别再插手了,交给周叔叔就成了,这少年身份不简单。”
  周引桓没多说,林清时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无非是怕她惹祸上身,有些事周引桓去做比她去做来的方便,也更周全一些。
  林清时不想去探究少年的身份究竟为何,她要做的,就是让他保住性命而已。因此林清时乐得让周引桓接手这少年,“那就麻烦周叔叔了。”
  周引桓笑着点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来报毛家有请。林清时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毛元宝生病了,毛老爷想邀她过去陪陪他,轿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周引桓闻此嘱咐了她两句,便叫她随着毛家来的轿子去了。
  林清时一离开,床上的抱月便睁开了眼睛,目光犀利的望着正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的青年人。
  周引桓微微一笑,“你醒了。”
  他说的是肯定句,他知道这个少年醒了有些时间了,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抱月在小厮来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此刻见到面前的周引桓不禁立刻防备了起来,他在他身上嗅到了一种属于同类的味道,非常非常的危险。
  周引桓对抱月戒备非常的样子毫不在意,抚了抚袖口,幽幽道:“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你,秋、抱、月。”
  他看着抱月惊讶的眼神瞬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魔教的秋少教主沦落至此,还真是叫人意外。”
  过了半晌,他像是欣赏够了抱月惊疑不定的表情,微微一笑道:“我可以帮你度过这次难关,而你,作为回报,只要帮我一个小忙就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3)(e ̄ *)
  ☆、第152章
  周引桓说完话之后是长久的沉默,一个人站在那里势在必得,另一个人即使是躺在床上不占任何优势,也不愿意轻易服输。
  抱月心里的惊奇已经平静,男人出其不意的道出他的姓名来确实让他感到措手不及,似嘲似讽的话也叫他怒气上涌,但在下一刻,他就清楚的认清楚了此刻的现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由不得他反抗。
  识时务者为俊杰。
  抱月冷静下来之后就迅速开始分析起眼前的局面来,思考着如何为自己争取最大的赢面。
  半晌,抱月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周引桓的“提议。”
  “说说看。”抱月一开口,就觉得嗓子疼痛不已,而发出来的声音就如同碎石摩擦一样,沙哑难听,像是垂死之人的最后嘱咐,充满了无力感。
  抱月对此早有预料,因此只是皱了皱眉头,就接着道:“你知道我是谁,我却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如此,未免太不公平了。我又如何确定你所谓的帮我度过难关真的能够实现呢?”
  周引桓几不可见的动了动眉梢,觉得面前的这个少年真是冷静极了,也足够理智,丝毫不亚于当年的自己。
  这样想着,继同病相怜之后,周引桓不禁对少年有了两分欣赏之意。
  在为他检查身体,真正知道这少年的情况之后,周引桓就已经想到了可以利用这个少年去报当年的仇。周引桓不认为抱月会拒绝自己,毕竟,在有机会能够好好活下来的时候,谁会去选择死亡呢?
  周引桓太了解这种心理了,他面对的不是抱月,而是当年的自己。他信心十足,凭借着对少年时代的那个自己的了解,可以轻松击败面前的少年。
  “我姓周,周引桓,或许你也可以叫我周逾之。”周引桓微微一笑,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周逾之?”抱月打量着面前的青年,而后发出一声嗤笑,“新近成立的武林盟的盟主,此刻站在我这个魔教中人面前,说要帮我,这情景还真是……有些滑稽。”
  抱月身为魔教的少教主,自然对江湖上的很多消息了若指掌。周逾之这个名字一出来,他便知道了面前之人的身份。
  周引桓对抱月的质疑毫不在意,淡淡反问:“谁又能想到以驱除魔教为己任的武林盟盟主会帮助自己的异己呢?”
  他的神情太过悠然,眼中是一切尽在我手的自信。
  抱月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微微一亮。
  对啊,正是因为他们身份上的迥异和对立,谁能想到帮助他的会是他众所周知的“敌人”呢。这个属于敌军范围中心的陌生地方,对现在的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所在。
  周引桓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直接道:“我可以保证你暂时的安全,作为回报,你只要将鹤易天交给我就行了。”
  听到鹤易天这个名字,抱月眉眼一沉,他会落得如今的下场,鹤易天功不可没,此刻听周引桓提到他,抱月心中恨得不行。
  “你怎么会知道鹤易天?”
  “不必管那么多,只要将他交给我就成了。此事于你绝无害处,反正你们也算是仇人不是吗?”
  周引桓说的一点没错,抱月沉思了一下,便答应了。
  “只是,如今我的情况……说起来和废人也没有什么两样,如何能把那鹤易天交于你。”抱月像是自嘲一样,眼神却暗中观察着周引桓的反应。
  周引桓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既然我会提这个要求,就代表我相信你能做到。”
  “那我恐怕要辜负你的信任了。”抱月似是怅惘的叹了一口气。
  此刻的抱月心里还真的不认为自己可以将那鹤易天交于他,莫说是鹤易天的事情了,他能不能重新回到魔教都是一个问题。一个废人,在魔教是活不下去的。
  周引桓可没有安慰抱月的心思,他会和抱月交谈不过是为了交易而已。安慰他?周引桓自认没有那么好心。
  “不要妄想动什么小心思,安心呆着,再过两天,你就知道答案了。”周引桓警告似的交代了一句,又道:“我会让人帮你医治外伤的。”说完这些,周引桓转身向外走。
  抱月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将头转向里面,等到周引桓走到门口时,却听抱月用沙哑的声音低低的问了一句:“昨天带我回来的……她是谁?”
  周引桓垂下眼,静了片刻,而后抬起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头也不回的道:“她叫星儿,周星儿,是我的女儿。”
  房内的抱月看着头顶青色的纱幔,默默地念了几次那个名字——
  “星儿,星儿……”
  周引桓已经离开,寂静的房间里唯有抱月闭着眼睛,嘴唇微微颤动,像是在念着那个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念着的名字——
  “星儿,星儿……”
  一次又一次的,好像虚弱的他能从这个新知的普普通通的名字中获得无限的力量。
  念着念着,仿佛真的有一股股力量从身体里萌发出来,细微的,丝丝缕缕的,浸润在他破损的经脉中,流动在他内力干涸的身体里,浇灌着他一点一点加速跳动的心脏,给他带来了生机和活力。
  半晌,抱月又惊又喜的睁开双眼,几乎想要呐喊——
  “不是幻觉,原来不是幻觉!”
  他嘶哑的声音回荡在静谧的空间里,带着难以自抑的欣喜。
  一股微弱的内力在他丹田处慢慢升起,这对于原本内力被废的抱月来说无异于是天大的惊喜。
  在绝境之处,又逢生路。
  抱月猛然想起自己自年初开始一直难以精进的武功。
  他修炼的是魔教历代教主才能修炼的回元功,得益于他父亲是教主他才有机会提前修炼此功。开始修炼回元功的时候他可以说是日进千里,连他的父亲都称赞他是罕见的练武奇才,可就在今年年初的时候,他已经修炼到第五层的回元功开始止步不前了。他尝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有用,他的父亲也只练到第五层巅峰,并不能突破,因此给不了他多少意见。
  回元功是魔教的三大圣物之一,是历任教主必须要修炼的。但没有哪一任教主会单独修炼此功法,他们都是象征性的练一练,方便坐稳教主之位而已。原因无它,因为到目前为止,除了创造出回元功的初代教主,没有哪个人突破过第五层。父亲起初叫他练的目的也是看他年纪小,早日学会回元功,可以将全部心神都放在其他武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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