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节

  香菜扶着她的手刚要上车,迎面就见一骑快马驶进巷子,马上的家丁紧张的翻下来,对罗大夫人道:“夫人,刚刚得到的消息,出事了,长顺王世子离京的队伍在路上出了意外,世子和世子妃双双罹难了!”
  “什么?”罗大夫人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你说谁?”
  “长顺王世子和世子妃!”那人回道,“事发当地的官府一大早已经进京报丧了!”
  话音未落,旁边香草就是一声惊呼,罗予琯已经身子虚软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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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6章 夫人啊,等等为夫!
  时间倒转,回到事发当夜。
  苏霖一行打着长顺王府的旗号大张旗鼓的出京,以最快的速度脱离京城的管辖区域之内。
  是夜,一行人在离京五十里外的一处野店歇脚,日暮时分队伍就已经停了下来。
  两百精兵护卫外加苏家的下人家奴,合起来三百余人的阵容,客栈里的十几间客房根本不够用,就连下面的大堂也都挤满了人。
  即便是这样,也还有部分人手宿在了外面。
  虽然已经是三月,夜里的温度依旧不高,几个侍卫缩在一株树下喝酒暖身。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灌了一口酒,搓着手不满的啐了一口,“再往前赶一赶,个把时辰也就到市镇了,真不知道世子是怎么想的,非得在这里停,让老子们都在外面冻着,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旁边和他一起的小个子咬了口硬的有些硌牙的粗粮饼,也是冷着脸对他打了个眼色,“闭嘴吧你,咱们这种人,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主子叫你往东,你倒是赶往西去试试?”
  那粗壮汉子又灌了口酒,闷着声音不说话了。
  小个子嘿嘿笑着凑过来,色眯眯的搂着他的肩膀道:“吴哥,都说南方富庶,苏家在那里的根基又稳固,咱们这一趟跟了苏世子出京,要是能在那边直接安家落户的话也就不虚此行了。那边的娘儿们生的俊啊,锦上花的那位苏苏姑娘——啧啧——”
  “就你那德行,也不撒泼尿照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尽想好事吧你!”粗壮的汉子拿手肘推了他一下。
  两人嘻嘻哈哈的说了两句,旁边又有几个侍卫过来凑热闹,就一起讲起了荤段子,浑然不觉间却没人注意到混在最外围的两名侍卫从袖子里吐出寒光四起的利刃,待到有人察觉的时候就只是觉得腰眼处一凉,还不及呼喊出声就被人捂住嘴,无声的放倒在地。
  外面汉子们的调笑声逐渐隐没。
  客栈里一个领头的侍卫心生疑惑,探头看出来,看到远处他们三五成群靠在一起,四下里篝火闪烁,映出一张张恍惚是在安睡的脸,也就没有细看,又缩回了脑袋,砰的一声合了门。
  夜色渐渐的深了,外面似是隐隐起了风声。
  客栈里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赶了一天的路,所有人都正睡的鼾声四起,倒也没在意。
  风声迭起之间,客栈破败的屋顶上无声倒挂下来数条鬼魅般的影子,用麦管将迷药从半旧的窗纸缝隙吹了进去。
  屋子里的人哼了两声,片刻之后,除了越发平顺酣畅的鼾声就再听不见其它。
  窗子被薄刃从外面挑开,黑衣人的影子从外面飘身而入,手起刀落,如切朽木一般将屋子里昏死过去的众人全部抹了脖儿。
  然后夜色中响起一点细微却有节奏的虫鸣声,有人掏出怀里备着的更大份额的迷药开始估算地形,盘算着要以怎样的方式才能不着痕迹的让整个大厅的人全部中招。
  彼时,这客栈后面唯一的小套院里却是灯火通明,完全没人注意到死神的脚步正在无声无息向着他们围拢过来。
  苏霖面色阴沉的坐在正屋里的一张椅子上,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桌上摆了几样还算精致的小菜他却是一筷子都没动。
  不多时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侍卫提麻袋似的拎着一个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的女人进来,毫不怜惜的将她狠狠掷在地上。
  不是别人,正是长顺王府的世子妃,南河王府的二郡主褚灵秀。
  这才短短不过四天的功夫,她的整个人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虚弱消瘦,眼窝深陷,尤其是面上那副神情,畏惧瑟缩,目光凌乱的四下乱飘,但更多的时候却是看不到人一样,显得凄惶而紧张。
  苏霖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就更显阴冷几分。
  “世——世子!”褚灵秀抬头看见他,眼睛终于一亮,立刻就滚下泪来,爬过去抱住他的膝盖,哀求道:“世子,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一切都是我不对,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当时她会拼命和苏霖叫板只是因为在气头上,如今的这个情形却是再也明白不过的了——
  皇帝没有追究此事,只让她跟着苏霖一起返回长顺王府,这分明就是将她丢给苏霖随意处置了。
  说起来也是同人不同命,同样都是做了丢人现眼的丑事,褚灵韵有罗皇后宠着郑氏护着还有褚琪炎帮着周旋,就能被送出去避风头,她却是连生死都没人在乎。
  褚灵秀的心中虽然愤怒,可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只有保命要紧。
  可就是现在,苏霖只要一想到那天的情形也还是满心的火气,被她碰一下都嫌脏,抬脚就将她踢翻在地。
  褚灵秀痛呼一声,趴在了那里。
  苏霖又灌了自己一杯酒才冷笑着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冷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就算知道错了也晚了,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褚灵秀抖了一抖,扬起脸来,神色乞求的看着他。
  但是苏霖已经别开了视线,对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一抬下巴道:“料理掉吧!”
  为了掩人耳目,皇帝让他把褚灵秀带回南方,可是这个女人,他是一眼都不想多看了,早点解决了早点眼不见为净。
  两名侍卫应声上前,一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另一个就要来抓褚灵秀。
  褚灵秀的眼睛瞬间瞪的老大,她也知道她自己做的事情在苏霖这里绝对是没有活路的,这个时候自知多说无益,爬起来扭头就朝后面窗子的方向奔去。
  一个侍卫箭步上前,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拖了回来。
  褚灵秀正在逃命的当口,扭头就一口咬在他虎口。
  那人痛呼一声,立刻松了手。
  褚灵秀已经趁机扑过去,拉开了窗子就要往外翻。
  苏霖的眼中火光四射,跟过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才要发力将她扔回屋子里,手腕上却是突然一麻一疼。
  他的眸光一敛,下意识的缩了手,警觉的后退两步。
  褚灵秀窗子爬到一半,跌下来,缩在窗根底下抖成一团。
  “什么人?”苏霖怒声喝道,直觉的抬眼朝窗外黑洞洞的夜色里看去。
  守在门外的另外两名侍卫也闻讯冲进来,四个人将他紧密的护围起来,可是左顾右盼了许久也没见到什么可疑人等现身。
  苏霖捂着手腕,他非常确定方才是有人趁他不备偷袭了他,正在严阵以待的时候,忽而听到头顶有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几个人俱是心头一紧,才要抬头,窗外却是两道身姿矫健的黑影飞身蹿了进来,站在窗口,把后面缩成一团的褚灵秀给挡住了。
  来人是两个身穿夜行服的女子,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似乎身手不差。
  苏霖一见两人挡在了褚灵秀面前就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你们是南河王府的人?”
  这样说着,却是下意识的再度抬头往房梁上看去。
  那里褚浔阳也是精干的短打扮,穿一身黑色的裤褂,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一边还随手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往外掏着炒好的黑豆往嘴里塞。
  “褚浔阳?”苏霖不可思议的低吼一声,“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褚浔阳反问,屈膝坐在那横梁之上,仍是悠闲的吃着豆子。
  苏霖着实有点摸不清眼前的状况,神色阴晴不定,满是戒备的盯了她半天,最后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褚浔阳却是不答反问,神色轻曼的瞧了褚灵秀一眼道:“抱歉了苏世子,这个女人不能给你处置,本宫现在需要把她带走!”
  苏霖听了笑话一样,冷不丁就大笑了两声,“褚浔阳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我苏家和南河王府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东宫和南河王府是什么样的关系你当我不知道?你要带走他?”
  他霍的扭头,狠狠的瞪了褚灵秀一眼,紧跟着再看向褚浔阳的时候却是话锋一转,又再冷厉的三分道:“而且——你又是凭什么?”
  “这你别管,横竖你也拦不住我!”褚浔阳笑笑。
  那边桔红和浅绿两个已经把褚灵秀扶了起来。
  苏霖见状大急,一把推开挡在他前面侍卫,上前一步,怒声道:“你敢带她走,为了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你是要和我们整个长顺王府为敌吗?”
  “长顺王府?”褚浔阳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神情之间却满是嘲讽,“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褚琪炎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些后宅琐事他或许不会管,可是你真就以为他会心平气和的放你离开,然后让你去和他们南河王府成敌?苏世子,你当是不会这么天真吧?”
  苏霖一愣,脸色不觉得又再沉了沉。
  “陛下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答应放你离京?苏瑾让已经不在了,难道树大招风的道理你不懂?”褚浔阳的面上满满的都是讽刺的神情,说话间终于单手一撑那横梁,轻盈落下。
  她负手站在苏霖面前,目光平静的看着他,“如果你低调,懂得夹着尾巴做人,或是苏杭有自知之明,早点把那十万水军的军权叫出来,也许陛下会对你们另眼相看,不这么计较此事。可是现在么——”
  褚浔阳的目光扫了后面还弄不清状况的褚灵秀一眼,遗憾的摇了摇头,继续道:“纵使她有再大的过失,可是你也别忘了,她本身还是姓褚的。要遮丑?要息事宁人?不过就是陛下金口玉言一句话的事,他的亲孙女,什么时候轮得着你一个外姓、黄口小儿来随便处置的?你真觉得你这样明晃晃的打了他一巴掌,他还会给你个笑脸放你回去长顺王府安享太平吗?”
  皇帝的那个性格,本身就不是个大度的人。
  苏霖之前也只是觉得自己占着理,这会儿听了褚浔阳这话,却是忍不住的手脚发凉。
  他的脚下不易察觉的往后退了半步,面上却还是强作镇定道:“你不用在这里危言耸听,我祖父是助陛下打天下的开国功臣,他不敢——”
  “随便你怎么想!”褚浔阳却是不等她说完已经不耐烦的打断,“那是你们苏家和他之间的事,不过褚灵秀我要带走了。”
  说着已经漫不经心的就要转身离开。
  苏霖的心里惊疑不定,一边想着那天皇帝答应放他走的时候那古怪的脸色,一边却还是不甘心就此放过褚灵秀的。
  暂时把别的事抛到一边,他一咬牙,凶相毕露的一步上前,横臂一拦道:“她是长顺王府八抬大轿抬进家门的世子妃,你无权带她离开!”
  他下意识的想法是褚浔阳要带走这个女人的目的无非是想公开这桩丑事,以给南河王府和他们长顺王府双重的打击。
  褚浔阳垂眸看一眼他横在面前的手臂,忽而讽刺的笑了,缓缓道:“后面不是还有人在等着要上位的吗?我现在带走了她,也是成全了你们!”
  苏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的情绪,怒然脱口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罗三小姐天明之后也就要出京了,你们不是已经约好了吗?”褚浔阳却是心平气和的看着他,全然不管他瞬间变了几变的脸色,嘲讽道:“苏世子,世子妃做下的事情虽说是不体面,你们两个也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绿帽子这回事——说白了,还是要看你是怎么个理解法儿。真要算起来,你和罗三小姐之间互通款曲的事情追溯起来,可要比世子妃早的多。既然是大家彼此彼此,你就这么得理不饶人?是不是就有点过了?”
  苏霖的面色铁青,神色阴冷,刀子一样死死的盯着她,手指捏的咯咯响。
  罗予琯并没有将褚浔阳威胁她的事告诉苏霖知道,因为怕苏霖知道以后为了不受牵连而和她划清界限,所以苏霖倒是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而站在旁边浑浑噩噩的褚灵秀却是猛地抬起头,眼睛瞪的老大的看着对面浑身煞气的苏霖。
  褚浔阳笑了笑,对他两人之间这样苦大仇深的对峙丝毫也不以为意,紧跟着却是话锋一转,突然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罗三小姐为了能和世子你双宿双栖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回头如若你们真有凑到一块儿去的时候你可得要善待她。要知道,能在你府里找出两个胆大包天敢公然给你苏世子带绿帽子的人,她也是出了大事价钱的,只就冲着这份儿情谊,足见她对世子你真的是痴心一片!”
  褚灵秀的身子晃了晃,脚下虚软险些站不住。
  苏霖更是如遭雷击,木雕一样,连脸上的表情都不会变了。
  褚灵秀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通乱想,回忆着当初的事情。
  她的确是有点嫉妒心,又刁钻刻薄了一些,可到底也是大家出身,自幼受礼教约束,廉耻心还是有一些的。
  即使苏霖不待见她,她苦闷是苦闷,也从来没生出过别的想法来,直至月前的一次她半夜醉酒醒来发现自己赤条条的和一个陌生男人睡在了一起。
  当时她的第一反应也是吓得魂飞魄散了,后来想着横竖苏霖是连碰她一下都不屑,索性就存了报复的心理,破罐破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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