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节

  “不管怎样,今天的事都还要谢谢郡主。”深吸一口气,罗腾走上前来说道。
  “世子客气了!”褚浔阳回他一个笑容,看了眼天色,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补充道:“对了,三天之后我四妹妹的回门礼还准备要大办,到时候如果得空,还是请你们罗国公府的众位赏脸再来。”
  罗腾和罗思禹俱是一愣,两人不约而同的互相对望了一眼。
  最后还是罗腾开口道:“郡主是想要诱使对方再出手?”
  “手脚都做到我们东宫来了,足见对方将此事看的多重,既然如此——”褚浔阳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一点笑容浅淡而微凉的看着远处夜色道:“本宫向来都最爱成人之美,送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
  这件事明显不只是针对罗思禹的那么简单,不把真相给扒出来,谁都不能安心。
  罗腾心里权衡了一下,却还是带了几分犹豫——
  今天罗思禹没事是侥幸,万一下一回——
  “郡主盛情相邀,我们罗家自然不会推拒!”罗思禹却是抢先一步开口,语气干脆。
  罗腾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最后也只能默许,抬手拍了下她的肩膀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先回吧,母亲回去见不到你的话该着急了。”
  “嗯!”罗思禹点头,又对褚浔阳屈膝一礼,然后就先一步上了自己马车。
  罗腾长身而立站在褚浔阳面前,嘴唇动了动却是欲言又止。
  褚浔阳挑眉,调侃道:“罗世子放心好了,今天的意外——下一次不会再发生了!”
  “你们东宫的守卫罗某还是信的过的,”罗腾道,目光却是一瞬不瞬的定格在她脸上,神色复杂,沉吟片刻才稳着语气开口道:“苏二公子和东宫之间的关系——应该并不是传闻中的那样吧?”
  褚浔阳的心跳骤然停滞半拍,反应过来却是无所谓的笑了,“时候不早了,我就不送世子了。”
  罗腾又不傻,如果苏逸真是恨上了褚琪枫和东宫,之前知道东宫里头出了事不落井下石也就算了,又岂会出手帮忙?
  何况——
  最后还那般默契的无声离开!
  褚浔阳这样的态度也算是默认了。
  罗腾的眉头却是皱的更紧,还是没有移动的意思,心里又再计较了片刻才鼓足了勇气试着开口道:“是——因为他——的关系?”
  他问的隐晦,每一次出口都略带了几分艰难。
  褚浔阳正在心不在焉的想事情,闻言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只就瞪大了眼睛抬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什么?”
  罗腾只觉得是要被她这样纯粹而不设防的明艳表情灼伤了眼,忙是甩袖往旁边挪了两步,深吸了一口气才飞快的说道:“延陵君和苏逸的关系非同一般,据说上回他领了北疆的差事,里头也夹带了延陵君的举荐之功。外界盛传说他因为康郡王捕他入狱而对东宫怀恨,其实也不尽然就是这样吧?”
  因为延陵君,他们双方早就化干戈为玉帛了!
  这是罗腾唯一能够想到的合理的解释。
  关于这件事上,褚浔阳却是不想多言的,只就搪塞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苏逸现在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如果他与你东宫树敌,会是什么样的后果?郡主你慧敏无双,自然一清二楚。”罗腾忽而打断他的话,重新转身看向她的时候脸上表情依旧复杂难辨。
  他上前一步,站在褚浔阳面前,抬手似是想要来触褚浔阳的肩膀,可是手擎到半空又迟疑着忍住了,重新垂了下去,那神色之间竟是带了莫名沉痛的苦涩道:“你会和他冰释前嫌——就因为这件事?”
  褚浔阳一愣,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顿时便有些哭笑不得。
  她和延陵君的事,从来不觉得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释,而显然——
  罗腾这是误认为拉拢了苏逸到他们东宫的阵营里来,是延陵君用来和她言归于好的筹码了?
  “这是我的私事!”最后,褚浔阳也只就这样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郡主!”不想罗腾却又是一步上前拦住了她,看着她眼睛,咬牙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是不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嗯?”褚浔阳茫然的对上他的视线。
  她的面色平静而安宁,目光亦是坦荡纯澈。
  就是这般自在从容之下,反而让罗腾的一颗心越发的往下沉——
  她的确,是真的从没把他看在眼里的。
  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开口,罗腾原也是准备一鼓作气的,这时候却突然畏惧了——
  怕是这一次开口被拒绝之后,真的再就半点机会和余地也没有了。
  “抱歉!”心头突然莫名抖了一下,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转身匆匆离开,脚下步子飞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背影看上去却几分仓皇和踉跄。
  褚浔阳的眉头不觉的微微皱着,看着罗家的马车离开,然后就听见身后又有脚步声响起,她赶忙收摄心神看过去,却是庆妃被兰溪扶着从院子里出来。
  “庆妃娘娘?怎么您还没走吗?”褚浔阳道,含笑等着她走近。
  “本来是要走了,走到花园发现帕子落在宴会上了,就耽搁了一会儿。”庆妃道,面上笑容保持的大方得体,自有那么一种雍容华贵之气。
  两个人寒暄了两句,褚浔阳就侧身让了她离开。
  错身而过的时候,她的目光一扫,却是敏锐的注意到兰溪一直微垂的眼眸当中目光隐晦而闪躲。
  曾奇从后面匆匆赶来。
  “怎么样了,客人都送走了吗?”褚浔阳问道。
  “是!”曾奇回道:“庆妃娘娘这已经是最后一批了。”
  褚浔阳的眸子一转,脑中忽而灵光一闪,道:“娘娘出来的这么晚,是去哪里了?”
  “嗯?”曾奇始料未及,倒抽了一口凉气,“郡主你难道是怀疑——”
  “之前罗世子一直带人在这里逐一辨认,可惜她出来的晚了——”褚浔阳道,却是没有说的太明白。
  如果那人没有说谎的话,之前离开的客人之间都没有找到收买他的人,那么现在——
  这巧合落在最后的庆妃主仆就实在太可疑了。
  “事情如果是牵扯到宫里,那就严重了。”曾奇自然知道她不会空穴来风,只是这事情想来还是觉得棘手。
  “就是因为出自宫里才更不能姑息,”褚浔阳的目光冷了冷,唇角牵起的笑容也带了几分冷凝,“你去跟父亲说一声吧,让他有个准备!”
  曾奇的心中微微一动,紧跟着又是提了口气,谨慎道:“好!”
  言罢就匆匆往内院的方向走去。
  “郡主——”待他走后,桔红就自觉的往前走上来。
  “去吧!”褚浔阳略一颔首,桔红就也跟着进了内宅。
  *
  马车上,罗思禹递了杯茶给神情恍惚的罗腾。
  罗腾想也不想的就握在了手中紧紧的捧着,却是没忘唇边送。
  “哥哥?”罗思禹这才确定他是真的不对劲,赶忙掰开他的手把杯子夺了回来。
  茶水溅出来一些,滴在手背上,罗腾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茶水原是滚烫的。
  “刚刚在想事情,没注意!”他尴尬的笑了笑。
  罗思禹递了帕子给他,神色忧虑的看着他,却是直言不讳的问道:“方才你又和浔阳郡主说了什么?”
  “没什么,还是过两天四郡主回门宴的事。”罗腾道,露出一个笑容。
  这样的谎话,罗思禹根本都不用拆穿他,毕竟兄妹两个对彼此都太过熟悉了!
  罗腾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不得已的再次扯了下嘴角,却是移开视线沉默了下来。
  罗思禹的心里咯噔一下,心中却是了然,往他身边挪过去一点,正色道:“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
  她就觉得罗腾对待褚浔阳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不曾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罗腾的面色微微一红,尴尬道:“你不要瞎猜,我——”
  “真的是我瞎猜吗?”罗思禹打断他的话,扯了下他的袖子,什么话也没说,神情之间却是满满的忧虑。
  罗腾面对她这样洞悉一切的眼神,终于还是无所遁形的败下阵来。
  “我什么都明白!”他看了罗思禹一眼,苦笑道:“而且——这件事本也就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过去了也就算了。”
  罗腾的为人比较稳重,一般都不会情绪外露,可是这一次他这失态的就太过明显了。
  罗思禹还是很不放心,只是忧心忡忡的看着他,思虑再三才道:“智慧与美貌并重,浔阳郡主的确是不可多得,哥哥你会心仪于她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是——”
  她说着,也是面露苦涩,淡淡的摇头一笑:“现在的朝局复杂,父亲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一直不肯站队,也不会允许你拿整个罗家的前程去冒险,除非等到有一天皇上驾崩,太子殿下得即大统正式登临一国储君的位置,否则——他是不会准许我们罗家和任何一家王府联姻的。”
  在这一点上,罗炜的立场十分明确,横竖皇帝不肯放权,而罗国公府的这个爵位也已经顶天了,他们罗家实在没有必要再去争什么从龙之功。
  可是要等到褚易安正式上位?
  那个时候褚浔阳也早就名花有主了!
  这一点罗腾又何尝不明白,只是——
  每每见到她便会情不自禁罢了!
  这么久了,第一次对一个女子牵肠挂肚念念不忘,可是——
  “思禹——”强压下心里的苦涩,罗腾抬眸看向罗思禹,“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如果在家族的利益父亲的意愿和你心仪的男子之间,你会怎么选?”
  “我?”罗思禹笑了笑,笑容一如往常般恬淡宁静,她看着罗腾,却是不答反问,“哥哥你心仪于她?那么她呢?”
  罗腾闻言,如是胸口被什么重重一击,一瞬间就凉成一片。
  是啊,他说是喜欢对方,可是对方呢?说到底还只是那四个字——
  一厢情愿!
  罗思禹瞧见他眼中落寞,难免也是跟着心头一堵,多出几分心疼。
  她隔着袖子握了罗腾的手腕,语气平稳的轻声说道:“作为世家子弟,血统和家族的责任都没有办法选择的,如果换做是我,我能做的也唯是如同哥哥你如今这个样子罢了。可是退一步讲,如果抛开眼前的身份立场不提,哥哥——如果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心仪了谁,我也会选择放手,远远的走开,不会卷进他的生活里去的。”
  罗腾原来也不过就是因为心情烦闷才随口一问,也没准备她会回答,闻言一愣,诧异的抬头看向她。
  罗思禹迎着他的视线,不避不让的慢慢说道:“哥哥,只有两情相悦,在一起才会幸福,如若不是——即使你不遗余力的争取到了,日后朝夕相对,你们也只会是未成彼此心口的一根刺。天长日久,你会怨恨她的不爱,她也会记恨的束缚,到最后,谁都不会比谁过的舒心幸福!”
  罗腾几乎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看着眼前自己的妹妹。
  他一直觉得,哪怕是已经十五了,她都还小,却不曾想此刻却是被她这一番话深深的震撼。
  这些天,他的确是一直在挣扎,到底要不要试着摒弃一切去争取一次试试看。
  而现在罗思禹一语中的,点名了症结所在——
  之前他所矛盾的那些根本就权无意义,重要的是——
  褚浔阳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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