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节

  “是!”桔红答应着,招呼了浅绿过去帮忙,刚把霍夫人抬起来,就见迎面明黄的銮驾匆匆而来。
  却是皇帝和褚易安一行人赶了来。
  “见过皇上!”众人赶忙行礼。
  皇帝被李瑞祥搀扶着,后面跟着的并非内侍或是宫婢,而是以适容为首,穿着显得很有些格格不入的十几名暗卫。
  适容会重回皇帝身边,褚浔阳着实意外,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那女人的一张脸一如往常一样,从来不带半分的表情,眼底神色也是一片漠然,极度内敛,并没有关注任何人。
  褚浔阳的心思不过微微一动,一个隐约的想法已经扑入脑海。
  不过皇帝面前,她却并未将自己的目光留在李瑞祥的身上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
  皇帝急匆匆的过去,冷着脸目光敏锐一扫,却是谁也没理,直接又扭头看向跟着他重新回到这里的风连晟道:“你没有妨碍吧?”
  风连晟被三方人马保护的很好,只是在打斗中左半边脸颊被蹭破了一道很浅的伤口,身上衣物略显狼狈罢了。
  “不劳皇帝陛下亲问,”风连晟从容不迫的展露一个笑容,却是凤目一挑,看向了褚浔阳道:“多亏有浔阳郡主带人全力相护,本宫无恙!”
  那一眼目光,竟似是包含了浓浓的化不开的情愫在里头。
  这个节骨眼上,褚浔阳可没心思配合他演戏,只就对他视而不见,直接走到了皇帝面前,在递给褚易安一个心安的眼神的同时,一边对皇帝禀报道:“杨云清策动了手下御林军谋逆,事情败露,仓惶闯出宫门逃窜了,哥哥和南河王世子都先后带人追了出去,应该很快可以将他缉拿,回来交给皇祖父处置。”
  皇帝对此却是置若罔闻,一张苍老的脸孔上遍布杀机。
  褚浔阳也不管他是何种心情,只就继续说道:“在方才的乱斗中德妃娘娘受伤也受了惊吓,这会儿正在那边的偏殿里安置,皇祖父要过去看看吗?”
  这个时候,皇帝虽然没心思去管一个德妃的死活,但既然人都到了这里,也总不能视而不见。
  “嗯!”他冷冷的应了一声,紧跟着就一撩袍角,转身大步往那偏殿的方向行去。
  身后适容带领暗卫寸步不离的跟着,所到之处,人人都能感觉到一种异常压抑的肃杀之气。
  “受伤了没有?”褚易安这才得空,私底下问了褚浔阳一句。
  “没事!”褚浔阳一笑,递给他一个心安的眼神,“杨云清那里也不是哥哥的对手,父亲放心就好!”
  褚易安略一点头,抬手轻轻的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却是什么也没多言,举步追着皇帝去了。
  风连晟脚下也拐了个弯,移步过来。
  不过是一来一去的功夫,他眼中那种含情脉脉的光影就已经尽数消散,取而代之,是一片清冷嗜血的寒芒,道:“老六的事,你送我个顺水人情,之后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
  不管西越朝中这一团乱麻是怎么回事,风煦的目标却很明确——
  浑水摸鱼,要他风连晟的命!
  此仇不报,他的这个储君之位还不如直接让出去来的干脆。
  褚浔阳淡淡的看他一眼,却是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道:“怎么?威胁我?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与本宫何干?”
  风连晟最近一直在造势,如今上到皇帝朝臣,下到凡夫百姓,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风连晟是对浔阳郡主有意,这一场联姻似乎已经到了顺理成章的地步。
  别人不知道,可是风连晟却很清楚,这件事对褚浔阳来说绝对是个迫不及待想要摆脱的麻烦。
  可是她居然拒绝?还这么干脆?
  风连晟的心里瞬时一堵,刚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忽而听得前面有人又哭又笑的声音道:“郡主!郡主原来您在这里,可吓死奴婢了,刚刚在花园里没有找见您,奴婢还以为您——”
  众人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
  却是一名婢子从花园小径里斜穿过来,不由分说的就扑过去抱住了随在皇帝身边的适容,喜极而泣。
  她出现的突然,倒是把皇帝那一行人的去路都给阻了。
  褚浔阳的眉心隐隐一跳,脸色也跟着瞬间阴沉了下来。
  身边的风连晟敏锐的感知到她的情绪变化,心中生疑,眸子一闪,就饶有兴致的盯着瞧热闹。
  那婢女不是别人,正是褚昕芮身边的心腹之一,欢歌!
  她直接上来就把适容扑了个满怀。
  暗卫们下意识的就想抽刀,却奈何皇帝的反应太快,已经一个眼神制止。
  欢歌满脸的泪水,满怀着劫后余生的喜悦,都完全没等任何一个人反应过来,她已经仰头看向适容。
  待到看清楚了对方的脸,她便是露出骇然又惊讶的神情,僵硬着步子又猛地往后退开,困惑不解道:“你——你是什么人?怎么不是——”
  她的话音未落,御花园那边的石子路上,常宁郡主褚昕芮已经被另一名婢女轻歌搀扶着快步追了来。
  “郡——郡主!”看到她,欢歌脸上的神情就更显骇然,瞪大了眼,目光不住的从两个女人身上转来转去。
  “皇上恕罪,婢子无礼,冲撞了您,是常宁管教无方,请皇上责罚!”褚昕芮走到近前,却是二话不说,直接跪在了皇帝面前。
  他们主仆配合默契,所有的事情发生的突然,也完全没给任何人反应应对的机会。
  欢歌见到自家主子下跪,这才一个激灵,赶忙跟着跪下,神色之间还是困惑不已的抬头去看站在旁边的适容,嘀咕道:“这人的侧影和郡主一模一样,奴婢才会认错的!”
  褚昕芮不悦的瞪了她一眼。
  欢歌这才慌忙伏地磕头,“是奴婢无礼,皇上开恩!”
  这么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下来,想让天生就疑心病甚为严重的皇帝忽视都难。
  他的眼睛眯了眯,顺理成章的把视线移过去,目光开始不住的在适容和褚昕芮两人之间皴巡。
  从时间上算,适容出现在他身边的时间并不算短,可是只作为一把替他杀人的屠刀,他却是几乎从不曾拿正眼看过这个女人。
  再加上,暗卫虽然是直接听命于他的,但是近年来的很多命令却都是李瑞祥代他传下去的,他总共见过适容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也就更别提去关心这个女人的样貌体型了。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的观察这个女人,却是赫然发现这女人的侧影和褚昕芮真的是极为相似,站在一起甚至能叫人混乱错认。
  皇帝的心中瞬时就多了几分疑虑,却还不等他完全理顺思路,身后的御道上步伐稳健,已经又有人过来了。
  来人以褚琪枫和褚琪炎为首,被一大队的御林军拥簇,身后还被推攮着几个五花大绑的男人一起。
  皇帝只抬眸看过去一眼,眼中的疑虑之色就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肃杀的冷意。
  他负手而立,等着褚琪枫等人走近。
  “见过陛下!”褚琪枫二人走上前来行礼,然后也不等皇帝吩咐,就把后面的杨云清推了出来。
  梁云清脚下一个踉跄。
  在被褚琪枫的围剿当中他受了不轻的伤,虽然一时半刻不会要命,身上却是遍布伤口,看上去狼狈不堪。
  明知道事情败露再无活路,他也算硬气,硬是将脖子一梗,连礼都没行。
  蒋六从后面一脚踹在他腿弯。
  杨云清这才腿一软,闷哼一声,跪了下去。
  “陛下,微臣已经核查清楚了,是杨云清图谋不轨,策反了手下御林军犯上作乱,趁今日中秋夜宴之机带人埋伏,行了大逆不道之举,意图对陛下不利。”褚琪枫面无表情,只是公式化的回禀道。
  褚浔阳的视线却是落在褚琪炎的身上。
  褚琪炎原是去拿褚易简的罪证把柄了,这会儿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现在他空手而归,褚浔阳的心中不免失落——
  看来是事情发生了偏差,褚易简那里,并没有叫他抓住小辫子。
  可是策动了这么大的事,宫里已经血流成河,外面褚易简怎么可能没有进一步的安排?
  否则就算他侥幸能杀了皇帝,不能一举控制住皇宫,最后也只能是为他人做嫁衣!
  这人总不能是只为了生事捣乱,而全无半点过分的企图吧?
  一时间褚浔阳也有点拿捏不住褚易简和褚昕芮这兄妹二人的心思,不免失神思索了起来。
  “事情是我做的,成王败寇,既然是失手了,我也无话可说。”杨云清也不求情,直接就是冷笑了一声出来,无所畏惧的看向皇帝道:“要杀要剐,皇上您悉听尊便就是!”
  皇帝的一张脸上满是阴霾,眼神阴测测的盯着他,却是半晌不置一词。
  他的这种眼神很少见,没见得有多狠厉,却是如有实质一般,只就被他这么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杨云清被他这样盯着,不消片刻,额头上就泌出一层冷汗,甚至于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畏惧的再不敢去和他对视。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皇帝却也没下令处置他,反而侧目看向了李瑞祥。
  他今晚受了不小的刺激,身体已经有些撑不住,方才一直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就忍不住沙哑的咳嗽了起来。
  李瑞祥从袖子里抖出小瓷瓶,喂了他一粒药丸,给他抚着胸口顺了气,过了一会儿他才缓过来,一抬手对站的离他手边稍近的褚琪炎道:“去杨家,把他的家眷绑进宫来!”
  杨云清这样的人,虽然背主了,却不妨碍他是一条铁血汉子的事实,对他动刑逼供?
  深谙人心算计之道的皇帝根本就不屑为之。
  皇帝此言一出,杨云清就是猛地抬头,神情惊恐的看向了他。
  皇帝却不多言,径自转身进了那边的殿中。
  德妃和罗思禹母女都被安置在了后面的厢房里,知道皇帝这里有事要处理,自是躲的远远的,没有凑上来惹晦气。
  皇帝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了,再就一语不发。
  杨云清跪在地上,殿中寂静无声,随着时间推移,他头上的冷汗便开始成股的往下流,神色之间也是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惶恐。
  褚琪炎去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回来的时候身后被御林军押解了一串人,从杨云清六十多岁的老母到妻妾子孙,但凡是他那一脉的直系血亲全部在列。
  对于皇帝的刑讯手段,褚浔阳早就见惯不怪。
  她也没心思去关心杨家人的下场。
  只是之前为了怕被人看出端倪,她一直没敢去钻研李瑞祥和适容之间的关系,这会儿隐在人后,却开始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正在想的出神的时候,褚浔阳忽而觉得袖子被人轻轻的扯了一下。
  她立刻收摄心神,回头,却是撞上延陵君微微含笑的眉眼。
  延陵君对她略微使了个眼色。
  这会儿所有人都盯着皇帝和杨云清那些人,自是没人注意她,褚浔阳给桔红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盯着这里,然后就悄无声息的跟着延陵君退出了人群。
  因为一会儿还得要回这里看这件事的后续,两人也没走远,只在大殿旁边的拐角处暂避。
  “给陛下下毒的人,是李瑞祥?”褚浔阳问的直接,一点的弯子也没绕。
  因为事不关己,延陵君的眉目间就一直带着几分温雅的笑意,闻言也没半分意外,顺势略一点头,“是!”
  其实是从发现皇帝中毒伊始的时候,他就已经怀疑过李瑞祥。
  暂且抛开动机不提,只就能让皇帝在浑然不觉中中毒,又将此事掩藏的密不透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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