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节

  本来他们出不出城,那关系都不大,可是——
  他们又为什么要说谎?
  皇帝的心中万般思绪瞬时掠过,最后呈现在脑海中的就只是四个字——
  做贼心虚!
  可是——
  延陵君和陈赓年又能做了什么叫自己如此心虚的事情出来?
  皇帝近来的精神困顿,脑子也越发的不够使了,拧着眉,苦思冥想了许久,最终也还是不得要领。
  褚琪炎看着他满是病态的一张脸,本来是没有多想的,可是到了这会儿,脑中却是灵光一闪,忽而一个破天荒的念头掠过。
  因为这设想太过大胆,他自己就当先被自己惊了一下,随后目光再度落在了皇帝的侧脸上,仔细的观察他。
  皇帝年纪大了,身体是早就开始大不如前了,可真要说到他的身体败坏——
  却是发生在他和褚琪枫奔赴南方,又去楚州执行秘密公干的那段时间。
  时间虽然不算太短,但现在想来——
  皇帝这身体垮下来的也着实是有些意外的。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来,就再也无法遏制的在脑中疯涨。
  皇帝那里想了半天无果。
  褚琪炎却是没了心思再陪他耗下去——
  他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去求证的。
  “皇祖父,时候很晚了,宫门就快该下钥了,孙儿再滞留宫中怕是不妥。”褚琪炎道,小声的提醒。
  “哦!”皇帝这才回过神来,看他一点,挥挥手道:“你先去吧!”
  “是!”褚琪炎躬身施了一礼,“孙儿告退!”
  言罢就退出了殿外。
  转身之前,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皇帝一眼。
  灯光下,他那干瘪消瘦的一张脸,怎么看都叫人觉得诡异。
  “世子这是要出宫了吗?”刚好乐水端着皇帝的宵夜从外面进来,遇到他,就赶忙躬身行礼。
  “嗯!”褚琪炎略一颔首,侧身往旁边让了让,就在两人要错身过去的时候,他却又突然叫住了乐水,问道:“皇祖父的身子不适,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好像是没有看到寝宫这里留有太医侍候的。”
  按理说太医是不能夜宿宫中的,可皇帝现在是情况却是十分特殊,要留个太医下来防患于未然才更合适他那性格的。
  “是没有!”乐水道,却是没有多想,“皇上的病一直都是由陈老太医和延陵大人给看的,这不两位太医都没在京,所以这事儿就暂时缓了。”
  “哦!”皇帝身边的事,乐水和李瑞祥最清楚,问他自是再清楚不过的。
  可是褚琪炎却再没有刻意深究,只就略一点头,道:“延陵大人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明日记得早些宣他过来给皇祖父诊平安脉。”
  “是,奴才已经吩咐下去了,有劳世子记挂。”乐水道。
  “那就好!”褚琪炎道,然后就没再多言,转身先行离去。
  乐水带人把宵夜端进去,出来的时候,却见李瑞祥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正站在门外的回廊上,面色沉静的盯着脚下的一块砖石在看。
  “师父,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在这里站着,也不进去?”乐水道,快步走过去,忍不住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皇帝如今的脾气越发难伺候了,没有李瑞祥在,他总是觉得战战兢兢的,心里不太平。
  “才过来。”李瑞祥道,顺势收回目光看向了他,道:“方才离开的是南河王世子吗?”
  “是!”乐水道:“世子是回来给皇上复命的,皇上那里一直有事,留他旁听,所以一直耽搁到这会儿才出宫去的。”
  李瑞祥盯着远处大门的方向,若有所思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过了片刻才道:“他走前可是和你交代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问皇上这里怎么没让太医过来候着。”乐水道,面上倒是乐呵呵的,有李瑞祥在,他就觉得安心,“师父您是知道的,皇上的病一直都是延陵大人和陈老太医经手的,奴才已经吩咐下去了,明儿个一早就去请延陵大人进宫来。”
  “嗯!”李瑞祥赞许的略一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今晚我守在这里,你回去休息吧!”
  “嘿嘿,还是师父您心疼我!”乐水笑嘻嘻的应了,他跟李瑞祥倒是没有见外,麻溜儿的就转身跑了。
  李瑞祥看着他离开,方才转身进了皇帝的寝殿。
  这段时间,皇帝仍是罢朝。
  前些天还让褚易安代为理政,这会儿索性就让人把折子都搬到他的寝殿里,自己窝在寝殿里慢慢的看,朝臣那里则是全天候待命,随传随到。
  乐水安排的人,天还没亮就去了陈府接延陵君。
  延陵君也和往常一样,命人提了药箱随他进宫。
  乐水引着他从外面进来,本以为皇帝这几日精神不济,可能还没起,走到正殿门口,却见里面皇帝已经靠在了榻上,一手拿了本奏折眉头紧锁的在飞快的浏览,而彼时那睡榻旁边却是跪了个眼生的中年男子,正捏了皇帝的一只手在把脉。
  而再旁边,却还有几位太医屏息敛气的跪在了那里听命。
  乐水一见这个阵仗,便是一时愣在了当场,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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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9章 早有婚约?(2w求票)
  “延陵大人——”乐水扭头看了延陵君一眼,神情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延陵君唇边带着的笑容不变,却像是对此前情形全不在意一般。
  那殿中,离着皇帝靠着的那张睡榻稍远地方的一张椅子上,褚琪炎正捧着茶碗漫不经心的喝。
  听闻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他便是唇角微扬,稍稍侧目看过来一眼。
  延陵君的目光与他略一交错,面上容色不改,还是噙着那样风流雅致的一抹笑。
  这算什么?
  挑衅?
  褚琪炎的心里微微诧异,面上却是不显,随后就将视线移开了一边,继续事不关己的慢慢品茶。
  皇帝那边大约是被折子上面的内容所扰,倒是一时不曾发现延陵君已经到了。
  跪在他脚边的大夫隔着一方薄手帕给他细细的把脉,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褚琪炎说是喝茶,眼底却一直留有了一线余光在盯着那里。
  瞧着那大夫的反应,他就是心思略定,忍不住又瞟了眼站在门口的延陵君。
  彼时太阳初升,晨曦落下,在那男子的身上笼罩一层细碎的金光,斑驳的光影下,更是将他极为出色的容貌烘托到了极致。
  这个人,虽然一开始就是一身的世俗气,但却是直到了今时今日,也都还是半个谜团,叫人看不透。
  褚琪炎略略失神了一瞬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延陵君今日进宫却是没有穿官服的,白色的轻裘之下,是一身银纹金线所绣的素色衣袍,腰间饰物简单,不过一块玉佩,一个荷包。
  玉佩的成色一看就不是凡品,那荷包所用的料子自然也是极好,只是一眼看去,那上面两片红叶相互依托的图案就显得有些突兀,绣工不过范范而已。
  褚琪炎的目光在他腰际停留,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边李瑞祥刚好从皇帝的寝殿里面端着一碗药汤出来,一面弯身递给他,一面在身边小声的提醒道:“陛下,延陵大人到了!”
  “哦!”皇帝接过那药碗,就先喝了一口。
  苦涩的药汤入口,他的眉头就皱了一下,随意将手中折子往桌上一丢,道:“去把吏部和工部的几位主事给朕找来。”
  一面说着,一面就坐直了身子。
  “是!”李瑞祥应了,抬头过去,远远的给乐水使了个眼色。
  乐水正为了这殿中情况局促不已,收到这个眼神自是感激不尽,应了声就一溜烟似的跑了。
  这个皇帝也才抬眸朝延陵君看过去,一边低头又喝了口药,一边随口问道:“今儿个怎么又是你来了?陈赓年呢?”
  陈赓年下落不明,没有回陈府,这一点他是早就从暗卫那里得了消息的。
  延陵君哪里不知道他这是在故意试探,闻言却是半分也不心虚,只就坦然迎着他的视线道:“皇上派去的内侍说是您的旨意,宣微臣进宫给您请平安脉的,难道是传旨的人弄错了?”
  他绝口不提陈赓年,却也是把皇帝的话给回了。
  皇帝是没想到对方竟敢公然在他面前来打马虎眼,胸中一闷,偏偏脸上也不能随便发作,只能继续低头又喝了口药借以遮掩情绪。
  旁边的褚琪炎看着,便是不动声色的朝延陵君看过去,打圆场道:“这位廖大夫的医术精湛,虽不及鬼先生的本事,但在医术方面的造诣也算卓绝,近日刚好得问廖大夫进京省心,适逢皇祖父圣体违和,本世子特意将他请进宫来替皇祖父看诊,算是尽一点心意,延陵大人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怎么会?世子您一片孝心使然,这里哪有我这个外人置喙的余地?”延陵君莞尔,他的态度平和,语气不羁,但是随后却又紧跟着话锋一转,道:“这最近一年,陛下的大小病症都是由下官诊治,其实世子既然是对下官不放心,直言就是。毕竟我初来乍到,又担了这样要紧的差事,的确是不合时宜,又太打眼了。太医院里的能人异士不少,你这又何必舍近求远,要从外面再带了人来?”
  说话间,他便是扬眉一笑,看向了褚琪炎。
  这个神态语气,还是和往常无异,但是出口的话却已分明是不客气了。
  皇帝对此,就只当是不知道。
  褚琪炎面对他的质问,也是神色如常的淡声说道:“延陵大人和陈老太医的医术精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我说过,只是适逢凑巧才带了廖大夫过来,对皇祖父略表心意,延陵大人这话,就未免说的严重了。”
  “是吗?”延陵君道,竟是一改他往日里圆滑的处事作风。
  “到底是孝心使然还是小人之心,世子你心里有数就好。”他的唇角犹且还噙着一抹笑,眼底神色却是分外冰凉,转向了跪在皇帝身边的廖大夫道:“廖大夫是吗?陛下的脉你也诊过了,是何症状?正好我人也在这里,大家就当面一次说清楚好了,省的有人疑心生暗鬼,倒是要叫本官难做了!”
  这个“疑心生暗鬼”的人,除了褚琪炎,现在皇帝也算一个。
  他这便算是连皇帝都给一并的讥讽了。
  跪在旁边的几位太医个个都是冷汗涔涔,使劲低垂着脑袋,一声也不敢吭——
  他们都是在延陵君手下当差的,这位少年得志的院使大人,虽然性子散漫,可事实上脾气却是真的不大好。
  平时他在太医院里就只是挂名走个过场,对下面的任何事情,几乎都全不过问,直接甩给了副使把持。
  真要说起来,现在整个太医院其实算是副使当家的。
  只是这其中却有一点——
  延陵君虽不管下头的银钱人脉控制,可他们这些太医,却是谁也不可越过他去,人前人后都一定要把他这个院使捧着供着,给予绝对的权威和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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