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诶,你怎么”
  被插队的人也就二十岁,张扬的眉目对上那双汹如猛兽的眼,当下一哆嗦,噤若寒蝉。
  花芙蓉连着两下锁门无济,最后狠狠抽了口气,凭着零星一丝气力把门锁扣上,旋即身体一软,摊在了马桶上。
  梦见
  九零年代,有一对年轻平凡的村里男女,因着亲戚走动,家长介绍做主,在相看两年后正式结婚。此后第三年,大女儿呱呱落地。
  大女儿名叫华芙蓉,生于农村,长于农村。
  华芙蓉出生的时候,父亲因为家境贫瘠困难,寻了朋友邻居借了两百,上了外乡打工挣钱的活路。
  等华父邯郸学步般,慢慢的走上了正步。华母也跟着出入厂里打工,直到华芙蓉两岁,华母便把华芙蓉接了过去,一家团聚。除了上下学,华父华母上班没有时间,都只能把孩子反锁在家里以保安全。华芙蓉从小乖巧懂事,哪怕是亲戚帮忙开门让她出来玩,她也只是去了对面马路的人家,白做了看工,守着无齿稚童出神半天。
  华父华母对此笑不得,哭不得,心里更是心疼。
  华父渐渐包了工程,招兵买马的,还给自己买了一辆价值不菲的铃木摩托。在华芙蓉七岁的时候,华父华母再为父母,添了个小儿子华峰。
  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规规矩矩了十五年的华芙蓉,头一回为自己做了一回主。
  市里举行文艺活动,华芙蓉因为歌舞中尤其挺直的腰背及那清瘦风骨的身影突出,被台下的一位导演看重。长得秀气耐看的华芙蓉,当日妆扮更凸显了古典气质,继而得了个大家闺秀配角的机会,华芙蓉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华父华母自然不同意,但事实上,也不容得二人的意见。华芙蓉受了华父一顿打,吃了华母一天唾沫星子,抱了小包子弟弟华峰,华芙蓉包袱款款的跟去了剧组。
  头一回看到华芙蓉这样倔强,任是谁都吃了一惊。可惜华峰太小,根本离不开华母。好在剧组的确是正规的,华芙蓉在学校从来都是乖乖孩子,很得老师喜欢。有学校方作证真伪,华母勉强点了头。
  华芙蓉从小长在外乡,从南方又漂到了北方,孤身一人。加之演员这一行,每一个机会都十分难得。华芙蓉一个小姑娘,非科班出身,一天下来自己不懂,受人排挤陷害,上到导演,下到一个小小的助理工作人员,都把她骂到狗血淋头。
  每到这个时候,华母打电话来,华芙蓉都是嘴上道好,强忍泪意。
  还好,华芙蓉肯吃苦。带她过来的导演也明白自己拉了小姑娘入门不容易,虽然不好太过照顾,但也偶尔教她一些。加上十来岁的姑娘长得不差,上到配角特约演员,下到跟组演员龙套演员,连着各位场工一等,可能是可怜也可能是真心,慢慢的混熟后,日子也好了。
  华芙蓉不想丢脸,也不想给家里丢人。初演很成功,在剧组里认识的场工给了她一些道路,逐渐在各个剧组中乱窜,成了标准的北漂族。十八岁的时候,华芙蓉以一年辗转七个剧组拍戏的工作狂魔出名,并得到了一位国内知名的导演青睐,成功面试了一部大电影变态杀人狂的配角。次年,电影上映,华芙蓉一炮而红。
  大陆的娱乐圈,相对而言,虽然残酷,却又给有机遇和有能力的人,多了许多施展的空间。华芙蓉一个二流演员,又经历五年盘踞剧组的兢兢业业,确定了自己在圈内一姐的身份。直到华芙蓉一日节目录制太晚回家,遇到了一群飙车党而惨遭车祸终止。
  华芙蓉就此昏睡八天。
  而花芙蓉,则由此梦醒。
  。
  。
  花爸爸提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框,轻抿唇瓣,语重心长的看着花芙蓉,眼里是满到要溢出来的心疼,“小花儿,醒了?”
  唇薄色红,多是薄情。
  “这么温柔啰嗦干什么?”花妈妈白了花爸爸一眼,很是霸气的把人挤开,优雅自然的一坐,气势凛然,“你昨晚上又踢被子了?”
  鲜眉亮眼,秉性率真。
  “孩子刚醒过来,别给你吓着了。”花爸爸不认可的轻声道。
  花妈妈巴掌爽快的拍了床边,低声喝语,“看你嘴上得意劲儿,孩子睡觉凉着还肠胃感冒这么厉害,你怎么不知道?”
  按照花爸爸十五年的习惯,晚上晚了回家,夜里要睡了还是起夜的时候,都要到花芙蓉的房内一游,三百六十五日,出差不在家也会给花芙蓉打个晚安电话。这大概,就是独生女的好处吧。
  花芙蓉眯了眯眼,收回了内心诡异的审视心态,只觉得全身软绵,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肠胃感冒?”
  “可不是?跑到厕所趴在马桶边就吐,还稀里哗啦的满脸眼泪,厕所里面这么热闹,你还趴在里面睡死了。你说你妈受了多少人的目光谴责?”花妈妈阴沉着脸,要不是有刘摄影等人在,说不准就有流言蜚语出来,说她欺诈童工,虐待女儿呢!
  花妈妈是个外圆内方的人,对于这种目光言语一等最不靠谱的思想谴责,是最受不了的。花芙蓉尴尬的咧嘴,半天呵呵了两声。
  花妈妈刚瞪眼,裤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花爸爸顺势让她出去接电话,坐到花芙蓉的床边,叹了口气,“你面试的事情,你妈答应了。”
  “啊?”花芙蓉一下子没缓过神来。
  花爸爸不免对自己又有些自责,他天天守着孩子,结果都没注意到女儿夜里凉着了。尤其是花妈妈回来后就嚷着花芙蓉守着一个满是尿腥味,全是呕吐物的马桶,满头大汗的被摧残的样子,简直不堪入目。
  好吧,不堪入目放到女儿身上,让花爸爸更加觉得是对他的谴责。
  但因祸得福,花妈妈也是看在花芙蓉这副可怜样子上,才勉强答应了这个面试。
  可问题是,花芙蓉走的时候他还起床看了一下,挺精神饱满的啊!花爸爸轻轻的摸了花芙蓉的头,“你妈要出差,等你好了,就让爸带你去剧组吧。”
  花芙蓉被轻柔的力度弄得眼泪水都要掉了,微微点头。
  花爸爸很是高兴,笑眯眯的摸了花芙蓉的肉脸蛋,“你再睡会,晚上爸爸给你煮粥喝。”
  花妈妈在外面没有过来,花芙蓉想到花妈妈几十年爱惜自己羽翼面子的小心,最后听了花爸爸的话,又躺了下去。
  只是房门一关,花芙蓉眼睛又睁开了。
  她睡不着,或者说,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刚刚醒来还没反应还好,可等花爸爸说到去剧组,花芙蓉的脑子就炸开了。
  若华芙蓉的人生经历,是跌宕起伏,可歌可泣。
  其华芙蓉的身世长相,及家庭成长,似曾相识。
  那华芙蓉的事业走向,则惊若洪雷,魂飞魄散。
  花芙蓉吓出了一双呆鸡眼,浑身汗毛竖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但她无力捡起。
  事关自己,花芙蓉这颗小心脏,已经出现了罢工的迹象。
  丢去客观上父母一代带来的经济,教育一类的变化,梦里的芙蓉姐不论是长相,还是作风,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即便芙蓉姐更加坚强自学,十五年被憋疯了一朝爆发,成熟稳重,堪称楷模的形象。花芙蓉自认,自己简直就是泡在蜂蜜里的面包,再来一点夹心,好比吃了一块猪后腿厚厚肥肉一样甜到发腻。
  唯一欣慰的是,花芙蓉是独生女。
  华芙蓉父母都是农村人,思想平凡。她爸妈早年立业在外,有个一心拐她去唱戏的妈。
  华芙蓉有个弟弟,小的时候可爱,大了之后很遭人嫌。而她没有弟弟。
  华芙蓉有很多七大姑八大姨,表哥堂姐表弟堂妹。可她上至爸妈都是独生,没有乱七八糟,表亲满堂的关系。
  最重要的是,华芙蓉从小就独立女强。而实际上,花芙蓉被花妈妈教导和家庭熏陶下,一直都很有欢乐的期盼着自己年满十八,花开一朵,静等那个他的小女儿情怀。更何况,华芙蓉是几年后才有的杀人狂角色,对比之下,这是她的第一个确定下来的角色。
  如此种种,花芙蓉硬是挑了很多所谓的不同出来,以此安抚了自己的一颗玻璃心。轻轻的拍着身前的小馒头,面带微笑,很好很好,多想了。
  下一回她丫的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被这个醒不过来的芙蓉姐抢了主权。
  想想今天活似电影里喝酒断片一样,完全对拍摄和面试没有任何的记忆,花芙蓉就有些悲痛。
  不过花妈妈向来是一言九鼎,对于花芙蓉因为厕所昏厥事件给她带来的流言影响,故而采取懒得搭理的状态,施施然的拉着小行李箱,飞走了。
  虽然当天那位导演点了头,但毕竟话剧和演戏也有所不同。加上花芙蓉还在假期,所以中间转折一下,在花芙蓉正式面试之后,又推荐了近期有需要的剧组,争取花芙蓉在进组之前表现力更佳。
  花爸爸觉得,单纯的跑龙套,没有台词,没有走位要求,对于花芙蓉而言,并没有什么作用。因此顶着大热的天气,花爸爸硬是丢下了手头的工作,一面暗自看着有没有可靠的圈里经纪人,一面带着花芙蓉,跑了几回影视城。
  当初给花芙蓉几回拍摄杂志的表姐,也由此闪亮登场,顺其自然的组了一队三人组。
  京中影视城最近在火热开拍一部由网游仙路,改编的古装仙侠剧求仙传,主力都是当代的粉红小生和漂亮小花旦。前有网游大批忠粉,后有演员的狂粉,电视从而话题不断,未开先火。
  表姐方如意是上至奶奶辈的孙女,虽然不是很亲,但花家人丁稀少,性情也不是尖酸的。逢年过节的走动亲戚,不说很亲热,但互相也是有些了解。
  方如意将花芙蓉送到求仙传的二号拍摄导演面前时,花芙蓉默默的给表姐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而后甜甜一笑,“您好,导演。我是花芙蓉,今年十五岁。请问剧组需要卖花的小妖精吗?”
  敲定
  求仙传以得道成仙的男二号返回俗世为果,述说的是世人求仙不得,欲得先舍的故事。其中男主因为兄弟之情,惨遭陷害,化去一身修为堕为凡人,唯有吃尽人生孤苦而终。女主寻男主不得,又听闻其中渊源,泣为堕仙,转为魔界之人。在仙魔大战中,女主战死,魂飞魄散。
  结局是悲催的,故事却是多样的。哪怕是任何一个出场的配角,编剧和导演都很是用心刻画,将其丰满。所谓演技不够颜来凑,相同的作为剧组的中坚力量,每个角色的描画和拍定,导演也能把花瓶演成倾国倾城的高冷美女。
  二号导演负责的是b组拍摄,对于整个剧里所需的角色,也不是完全清楚。最后,花芙蓉又走到了总导演,仇大纲面前。
  华娱圈内,导演是一个剧组里面的老大,说一不二。只要你名气够,手下的作品好,一般而言赞助商都不敢和导演对着来。仇大纲虽然不像国内数一数二的电影导演,但也是其中翘楚,响当当的人物。
  花芙蓉被方如意塞了不少这部剧的信息,很狗腿的眨着眼,笑嘻嘻的一改之前小姑娘甜美的形象,“仇导演您好,我是来面试卖花猫妖小灵的花芙蓉。”
  仇大纲听花芙蓉一说,点了点头,“那个角色有点台词,有几集酱油。不打算试一下,面试女三号?”
  显然,仇大纲是听了二号导演的介绍,对于花芙蓉也有些了解。
  女三号说白了,作为男主角的妹妹,却是个绝顶的坑货。男主的悲惨和男二的成仙,都有她的功夫,说白了就是个搅屎棍。哪怕网游里面,这个搅屎棍的年纪和样子,都十分讨喜,但实际上,只要是有点脑子的,都会尽量避开这样讨厌的角色。
  演得不好,演员被攻击。演员更被攻击,角色太黑人了!
  早有准备的花芙蓉,自然摇头,“听说女三号,已经面试出人选了。对比而言,虽然猫妖戏份少,但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物,更加的适合我。”
  花芙蓉是来熟悉镜头的,没必要走后门去抢角色。而且,猫妖这个角色也有亮点,若是演得不好,剧组大可适当的删减,也不会影响整体的效果。要是演得好,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又给导演锦上添花不是。
  仇大纲随意的说了个题目,花芙蓉顺势表演了一下。
  可圈可点,也的确有待进步,仇大纲当下敲定了花芙蓉这个角色。
  方如意抚着额头,又是高兴又是纠结,“行了,花叔交代的任务,我都完成了。不过这猫妖戏份我可问了,你要是没有大问题,连带你玩儿一块也就七天的时间。要不,我们再去面试两家?”
  花芙蓉摇头,很是乖巧的看着方如意,“我还有作业呢!”
  方如意顿时被噎的翻了白眼。
  。
  。
  一开始,花芙蓉只是想,她比较喜欢一个简单的角色,作为开始。卖花的小女孩,在华芙蓉事件后,显得有点耿耿于怀。
  花芙蓉曾一度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查过所谓异次元,黑洞等等乱七八糟的学术书。虽然看的头昏眼花,只是半解,但也确定这可能就是一时的电波反应,让另一个地球空间的妹纸,跑到她的身体里耍了半天。
  对,就是这样。
  因为,古往今来,娱乐圈都没有一个叫华芙蓉的。梦里那些圈内的同行还是其他的作品,在现实中花芙蓉都没找到,所以,这只能是一次意外。因为小说里面,按照华芙蓉车祸昏迷的状况,大不了就是魂飘两个月就能归位,毕竟她恪尽职守,在娱乐圈里也没干过什么缺心事。所谓好人有好报,花芙蓉也相信只是自己身体不好,才出现了这种不稳定的状况。
  她的身体没有被抢走,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花芙蓉基本上都是这样告诉自己,麻痹着睡了,然后又在乱七八糟的梦里醒来。
  想到面试的结果是华芙蓉争取得来的,花芙蓉实在不好问面试的过程,想起就气得心肌梗塞,耳目冒烟。可能是不想和华芙蓉有太多的一样,面对自己更多只是好奇的心态,花芙蓉觉得自己的第一个角色,还是单纯的卖花小姑娘,会比较好。努力地想要有一个不一样开始的同时,花芙蓉又忍不住对比一下,也不得不接受自己演技有待进步的现实。
  虽然看似不同,但大体背景相同。此时娱乐圈正处于上升期,资源丰富的情况下,很适合大批的奋斗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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