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嗯,先别穿了,我给你洗洗。”开了屋门,阳光争先恐后的往进扑,宁馨的全身都笼在阳光底下,穆梁丘看着,目不转睛。
  两口子虽说隔了就这么几天,可这几天,经过的事儿比结婚好几个月经过的都多,时间是不长,可这会子只觉得怎么看对方,怎么心疼怎么欢喜都不为过,一个是渴望祈求费劲心机才得来了这么个宝贝,一个虽说没有那么早的就搭上眼,可结婚后也是爱对方的很,在这么个破败的小院儿里,两个人的心迅猛的贴近。
  宁馨出门,一会儿却只端着一瓢水进来,“没水了,这点水只能洗漱一下,你那衣服先穿上吧,要不你穿上我的也行。”
  穆梁丘的目光落在宁馨收进来的衣服上,然后拿起自己的衣服,原样儿穿回。
  一上午,两口子啥也没干,穆梁丘看了看这院儿,然后再看看宁馨,眉头皱的紧紧的。
  “跑路也不知道找个稍微好点儿的地方。”
  宁馨哑然,这男人,真个是,自己那个时候只想着走的远远的暂时躲开,恨不得越远越好,哪里还能挑个好地儿去。
  于是嘴鼓起来了,“还不是你气我!”这话听着就有些使性子的味儿了。
  只穆梁丘这个不正常的,听了宁馨这么说,反而欢喜的很,感觉亲近的很,一早上,穆梁丘不知道宁馨是心疼他,所以就连说话都温软的。可这在穆梁丘的感觉里愣是生分了些,他倒宁愿宁馨骂了自己几句或者怎样,毕竟自己是气着她了。宁馨的性子是好,可是在家里也是动不动就会使小性子,刚结婚时还惦念着不在自己跟前放肆,等后来这几个月,要是他一不陪着看电视,就揣着衣服不让上楼,穆梁丘承认自己每天都要故意惹上宁馨那么一回,然后看着这女人拉着自己的衣服晃身子瞪眼睛。
  于是嘴角翘了起来,拉了蹲在门前的人到自己怀里,俯身亲了个响亮的“是,我错了,我气我的馨儿了。”这话说的,故意压低了语气,就靠在宁馨嘴边儿上说的,宁馨靠着穆梁丘,半仰了头,听了话,心里麻酥酥一团。
  怎么办,怎么办,心里刻上了这个男人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听着他说话都是高兴的。
  却不知,此刻扬了脑袋的她,在他心里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只看着这人的眼尾,竟然是要飞起来一般。
  心里放下了他对宁馨的最大的心事儿,又在这么个偏远的小山村儿里,穆梁丘没有了革履的西装,也没有了大集团掌舵人的身份压着,于是不知不觉的就轻松了许多。宁馨不知道,他曾经那么羡慕那些能对自己爱人甜言蜜语的男人,他曾经那么羡慕光几句话就能哄高兴了爱人的男人,他也曾经那么羡慕过能尽情和爱人打闹的年青小儿女。
  两个人靠在一起,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没人再提宁馨祖父父亲的一切,穆梁丘不敢提,宁馨刻意不提,只是捡着这几天的说,多数是宁馨问,穆梁丘说,隐去了自己遭遇的一切,只是避重就轻,然后不着痕迹的哄了宁馨说她这几天的生活。
  于是穆梁丘知道,他家宁馨,这几天竟然没洗过澡,每天擦擦便罢,知道了他家宁馨,拿来的那点点护肤品都分给了小娃娃们,他家宁馨把衣服险些都松了人,他家宁馨甚至帮着大妈弄玉米大棒子,他家宁馨,他家宁馨,他家宁馨,满心都是他家宁馨把什么都给了别人。
  穆梁丘不是心善之人,长年的商战征伐,仅留的那些温情,给了亲近的几个人,其余的人,心便是钢筋水泥做成的。可是,他家宁馨,真真儿是个心软透透的人。
  说自己自私也罢,穆梁丘很想叱宁馨几句,东西都给了别人,你怎么办?你顾着他们,谁来顾着你?可是这些,他都忍住了,宁馨这么做了,他哪能再说那些呢?
  于是戳了自己的头脸在怀里女人的颈窝里亲近斯磨,胡茬子扎的宁馨左右闪躲,穆梁丘紧追着,两个人嬉闹,看起来跟时下小青年一样样儿的。
  笑闹间,村长老两口儿回来了,宁馨红着脸,鼻头还冒着点汗珠子,忙忙的接了大妈手里的竹篓,惊觉已经到了大中午了。
  帮着大妈做饭,宁馨不时去看穆梁丘,才在灶膛里放了一把草,抬头一看,穆梁丘竟然不在了,过了好大一阵子,有几个领导样儿的进来,宁馨听见村长叫了声乡长,然后过了一两分钟竟然听见市长省长之类的。于是默默的帮大妈做饭,看着大妈小心翼翼的样子,宁馨连忙宽慰大妈。
  饭没等做好,那帮人就走了,在院子里停留了好长时间,听着穆梁丘恢复原本清冷的口气,宁馨叹了口气,自己夫家,是高门大户。其实宁馨到现在还不清楚穆梁丘到底管理多大的公司,这人一向在媒体面前不露面,她鲜少见到,又没刻意问过穆梁丘,于是宁馨不知道穆梁丘其实也是个大大人物。
  下午的时候,穆梁丘毕竟是累了那么长时间,被宁馨强自压上床睡午觉,这一睡,就到日头落了的时候才醒来,宁馨其实已经有了即将回去的预感了,于是出门跟孩子们说了说。看着这些小娃娃们揣着自己的衣角叫老师不要走,宁馨红肿着眼睛回来。
  说想留在这里,那就矫情了,可是这些娃娃,这些村民,宁馨是真的产生感情了。想着回去之后,定要在单位上号召大家捐东西,她定要寄到这里来。一路上怏怏的回去,正好见穆梁丘醒来。
  晚些的时候,宁馨跟大妈说了会儿话,想到大妈说穆梁丘很宝贝她的时候,宁馨带着笑回屋,刚进屋,就看见不大的屋子里,放着个偌大的木桶,看木头的样子还是新的,宁馨奇了一下。
  “哪来的木桶啊?”
  “别人送的。”
  第三十一章
  别人送的,谁送的?这地儿出去走不到半里就是大山,这么大个木桶,还是新的,谁能送来?随即想到今个中午的那些人,然后了然,穆梁丘闷不吭声的来了这么个地儿,这地儿的父母官知道了之后,能不往上报么,莫怪乎今个中午来了省长,市长的。吓坏了村长老两口儿,在老两口的眼里,省长无疑就跟古代的皇帝一样,突然来了他们家,诚惶诚恳,真的是诚惶诚恳。
  “这么大个,怎么运来的?”宁馨看着还散发着木头香味儿的大个子,拿手摸了摸,实在是太大了,除了床,这个木桶就占了老大的一方地儿,本就不宽敞的屋子,这下堪堪放下个大桶,剩下的就只余个人走的半臂宽的小缝儿。
  穆梁丘不语,说是用火警专用的飞机运来的怕是要吓着宁馨了,正蹲地下弄木塞子呢,头不抬只说“不知道,我出去人家就送门口了。”省去了今天人家看他一身邋遢探问的时候他默许的态度。
  “哦。”宁馨虽不大相信,但是已经送来了,也就不再多问,可是这大只东西,放在这里干嘛?宁馨承认自己是个土包子,可是不至于连个浴桶都认不出来,这么个浴桶放这里那就真真儿的白瞎了,为啥啊?没水啊,来了这么几天,对这里的情况宁馨是再熟悉不过了。按说按照这里的地理环境,山大,地貌还保持着原始风貌,怎么着也不该没水啊,可是它还真就没水。兴许可以送给大妈装酒糟,宁馨知道这里的人酿酒。要是送桶的人知道宁馨的想法,非得气吐血不可,好不容易揣摩着穆梁丘的心思,费了老大的劲儿送来了,末了竟然装了酒糟。
  有点可惜的咂咂嘴,宁馨一想起浑身泡在热水里的感觉,再想想来这里以后的情景,叹了口气,转身出去准备收拾点水来两个人洗漱。
  “去给我拿个瓢来。”拍了拍手起来,穆梁丘对准备出门的人说。
  宁馨奇怪,好好儿的要瓢干嘛,但是自己正好要去拿瓢舀水,于是出去了,外面已经黑咕隆咚的了,小屋里的灯光昏暗,借着撩起门帘的那点点儿光,宁馨看见门口的台子上放着一堆东西,想来是村长家收拾的东西,也没多想,去了水缸的地儿舀了一瓢水进来。
  穆梁丘看着宁馨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瓢水进来,失笑的同时,又有些心酸,他家宁馨,在这里这么个的生活了好几天。
  心里怎么波动,面儿上没显出来,只是接过来倒进了大木桶里,宁馨大惊,忍不住嚷道“你,你倒进去干嘛?这是洗漱的,这么深的个桶,你倒进去能润湿桶底么!!”
  穆梁丘正好就站在宁馨的边上,抬手捋了宁馨散在外面的几根长发到耳后,然后出门,宁馨跟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穆梁丘一手掀开的几件军大衣下面的水桶。见过部队一般训练的时候装水的大桶么,就是那种桶,这个时候放了足足有七八桶水,宁馨惊讶的张大嘴,看向穆梁丘,穆梁丘两手抱起一个进屋“咱们有水了。”
  宁馨听这人这么说,跑过去一看,送木桶的人竟然连水都准备好了,甚至那水龙头都拿东西塞的紧紧的,还用军大衣包的严严实实的。穆梁丘抱了一桶进去,又出来的时候,恰好背着光,宁馨抬头看逆着光的人,一时间说不出话。
  就这么着,这人来来回回抱了五桶水进去,宁馨看了看村长老两口的那屋,已经连蜡烛都熄了,于是深吸了口气进屋。
  村长老两口都是老实的庄稼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山,最多就是去个山连着山的小集市赶赶集,淳朴的不能再淳朴,眼见着先前京里来的大干部没走,又来了个那么厉害的人物,若是寻常人,定是要赶紧把人家伺候舒服了自己好借机沾沾光,可惜这老实人,连正眼看穆梁丘都不敢。
  于是早早的熄了灯,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儿,还是不动弹,人家就算把自己这破院子拆了,他们半点怨言都没有,那么大的人物住在他们这里,老是担惊受怕的,深怕人家住不舒坦了。老人家没见过世面,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戏文里的说法来想象,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强自压了要起身的老婆子躺着。
  且说宁馨这里。
  半桶水,冒着热气,袅袅的湿气扑到脸上,宁馨看着这些水,心里可惜,可惜又欢喜,要是这么些个水,这么大个桶,一气儿放进去那么几个小娃娃洗洗,那该多好。欢喜的却又是真个的,清水本就是喜人的,宁馨一向爱干净,好几天没洗过澡了,看见这么个景象,又加上这水是穆梁丘弄了来的,怎么能不欢喜你说。
  忍不住伸手在水里撩了两把,看着自己指尖滑下去的水,抬眼去看穆梁丘,穆梁丘也在看她,那神情,隐约带着些小孩子做了好事期待大人夸奖的神色。
  于是,心便软的比这清水还软,软到极致,眼睛里就有了东西,嘴里只嗔道“弄这些水得费多大的劲儿啊,都还有些烫呢。”
  穆梁丘看这个样子的宁馨,顶着一张胡子拉碴的脸,看着宁馨眼睛里的湿意,嘴巴动了几,到底是不习惯说点煽情的话,于是只说“赶紧进去,水该凉了。”穆梁丘有时候只一眼就能通晓了宁馨的心思,虽说大多数还是弄不懂女人的心思,可是这会儿,怎么会不知晓这个女人心里已经汹涌了呢。
  宁馨看穆梁丘说话,心想也是,大老远费了那大的劲儿弄来了,可不要再在这里凉掉了。
  “你先洗,洗完我洗。”
  “你洗。”还是简洁的话,穆梁丘一向话不多,于是只站着不动,定定的看着宁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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