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那边打牌的毛妈从离烟走后就开始输钱,不过她也不在意,输点钱却可以让她看见自己人嫌狗憎的臭儿子温柔体贴的一面,真是太值了!
  一圈麻将打下来,毛妈把刚刚赢的钱都输光了,她一推牌桌,说:“今天就到这里,咱们明天再战!”
  从此,冒记的烟烟小妹儿换岗了,天天陪着毛妈打牌,当招财小猫。当然,毛毛是一定会跟上的。冒记已经好几天中午不开张了,只做晚上这一餐,食客们怨声载道,离烟也很惶恐,推着她毛哥:“我在这里陪毛妈就行啦,毛哥你还是不相信我吗?我真的会让毛妈很高兴哒!”
  毛毛没说话,心里想的是:我当然知道你能把我妈逗得高兴,但她高兴了我不高兴,我在店里见不到你我有点难受。
  猪耳朵汪汪叫:汪见不到烟烟也难受。
  毛妈没想到小烟烟这么旺她,让她再度找回来当年的雄风,虽然输赢不是什么大事,但在牌桌上大杀四方的赶脚真是令人合不拢腿啊!
  烟烟只有一个,所以母子俩在某天晚上进行了一次深刻谈话,场面还算和平——
  毛妈:“白天给我,晚上陪你。”
  毛毛:“成交。”
  每天只做一餐的冒记被食客们挤爆了,太阳还没下山的傍晚,有个姑娘撑着把太阳伞站在冒记门口,给街坊邻里发号码牌,然后走进厨房,跟在她毛哥身后闹着要帮忙,现在她已经学会了洗菜,洗碗,甚至精通国粹。
  毛家母子从没像现在这般和睦过,毛毛有时看着他老娘阴测测的笑都要害怕一下自己哪天会被卖掉。
  ***
  可这种每天陪老太太打麻将的日子并没有到天荒地老,离烟的妈妈派人来到三千巷时,离烟正抱着猪耳朵在剪指甲,毛毛闲闲蹲在一旁,看他家小狗舒服得直哼哼。毛毛看着夕阳,心里有个小角落在说:抓住啊!快把人抓住啊!
  “毛哥,你看我剪的好不好?”离烟笑着把猪耳朵的爪子递过去。
  毛毛把猪耳朵拎起来看了看,淡淡恩了声,说:“又长胖了。”
  离烟马上就顺着抱怨,她捏着自己的脸,对她毛哥说:“毛哥我也胖了!你看我的肉!”
  在这里,她不再是向德集团高高在上的总裁之女,而是一个平凡的,希望能有个人真心疼她的,会撒娇的女孩。
  毛毛吐了一个烟圈,向上挑的眼尾因为笑意而更加魅惑,他的眼尾有几道浅浅的笑纹,让那双太过锋利的眼睛柔了几分。离烟原本轻轻捏着脸上肉肉的手忽然使了劲,嘶!好疼!
  毛毛看这小笨妞把自己的脸弄出了个红印子,心疼得不得了,拍掉她的手:“做什么?讨打是不是?”
  这时的他敛了笑,眉头微微皱起,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眯着眼在看那道红痕。离烟的心蹦蹦跳,低头躲开毛毛的手,嚅嗫:“不是……”
  毛毛揉了揉她头顶:“走了,买冰棍给你吃。”
  是的,毛哥现在已经不需要用猪耳朵来当借口了!猪耳朵一听有冰棍吃,颠儿颠儿在前面开道。几辆车停在巷子口,一群黑西装堵满了三千巷,猪耳朵汪汪地叫起来,离烟对现实的无力飙高到了极点。
  太阳终于肯落山了,离烟轻轻挣脱了毛毛的手,低着头站着不动。毛毛看看那群黑西装再看看小蘑菇,明白了。可他居然认识这些人!
  毛毛两手插袋,弯腰问离烟:“曼文是你谁?”
  “我妈妈。”小胖妞看起来是真伤心了,说话时就哭了。
  毛毛挣扎着:“你有个哥哥?”
  小胖妞点点头,揪着手指:“我哥哥不怎么喜欢我……呜呜呜……没人喜欢我……”
  毛爷爷一颗心乱成渣渣,我靠啊!原来眼前这位是半路跑出来的公主啊!难怪当年脖子上栓那么大一颗钻石说是玩具!姑娘你怎么就没提过盛赞是你哥呢?
  毛毛也要哭了,他预测不到被阿赞知道这件事后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黑西装们直挺挺地站着巷子口,不催促,不蛮抢。离烟知道自己逃不过,也累了,不愿挣扎。
  “我要走了。”她跟毛毛告别。
  “那,那就去吧。”说不清,也理不清。他没有挽留,他最知道这世上,什么人该做什么事。
  离烟离开这天,身上穿着那条小白裙,猪耳朵追了她一路,她不敢回头,哭着喊:“你别追我,别追我呀!”
  猪耳朵听懂了,站着巷子口吐舌头,还频频回头看主人。毛毛立在刚才与离烟说话的地方,也没回头。
  黑车载着离烟走了,猪耳朵这才确定小烟烟是真的要离开了,它拔腿狂追,毛爷爷的爱宠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凶过,一路汪汪狂嚎。可黑车始终没能停下,猪耳朵呜呜低吠,委屈地回到毛毛脚边,累瘫了在地上打滚,暴躁地用爪子刨地。
  “主人,为什么不让烟烟留下?”
  围观了这一切的食客们悄悄退散,不敢惹今天的毛爷爷。
  三千港只有一条路能出去,离烟听毛妈说了不少三千港以前的旧事,据说从前这里很闭塞,只有一条泥泞的小路通往外面的世界,后来,毛毛的好兄弟,修建了这条柏油马路。
  离烟现在恨死那个修路的人了,为什么要修路呢?让三千港这个美丽的地方永远与世隔绝不好么?呜呜呜,为什么啊啊啊!
  离烟整个人都要奔溃了,扒着前座椅哭嚎:“你们怎么找到我的!?快点说你们特么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
  前面开车的那位都要哭了:“小,小姐,你冷静一点……”
  副驾驶的那位也要哭了,颤悠悠递过去一瓶饮料:“小姐,冷静……”
  “我冷静个屁啊!呜呜呜呜啊啊啊我要死了你们懂不懂!”离烟开始用头撞玻璃。
  自认为自己是非常礼貌的把小姐请回家的黑西装们纷纷崩溃,赶紧通知前面领头的车停下,所有人下车来在离烟车前排队,等着她发话。离烟把那瓶饮料砸在挡风玻璃上,回头看到她的小红车跟在车队的最后面。
  “你们塌马的说不说!”离烟哭着,闹着,跑去抱住她的小红。
  ☆、第56章 二更
  所有黑西装集体后退一步,只有刚才开车的那个大哥人憨厚,被这样推举出来。大哥苦着脸:“小姐你别吓我们啊!这个……内个……我真的不能说呜呜呜……”
  大哥一边呜呜呜,一边用手指了指那辆小红车。
  离烟瞬间领悟到什么,又哭又笑。
  买车的时候她可骄傲了,她觉得自己长大了,终于脱离了父母,可到头来看,她永远摆脱不了。
  她买车,妈妈就在车里装追踪器,她去了哪里,都逃不过。她甚至不知道追踪器是什么时候被放进去的。就她这样还闹离家出走?呵,离烟笑着笑着又哭了。妈妈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来带她回家,她就像玩偶,被长辈吊着玩一玩,放一放,紧一紧又松一松。她说的话他们从来没放在心上,而这个世界原本最疼她的那个人,去了。
  离烟想爷爷了,她乖乖坐上车,告诉那个大哥:“去军区大院。”
  大哥真的要撑不住了!大院?大院的房子都空了!
  可是离烟能怎么办呢?爷爷死的那天,她真是想那把刀把自己给劈了,读什么书?读什么书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一年都见不了爷爷几次?如果她乖乖呆在爷爷身边,爷爷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早的离开她,是不是她就不会那么难过?
  除了大院她不知道要去哪里,爷爷死前交代过,要把他的骨灰抛入海中。大院里的那个空房子,好歹有爷爷的气息。她把所有事都忘了,后来慢慢记起的,是小时候和爷爷在一起的记忆。爷爷每个春节都下基层慰问,带着她在大食堂里包饺子。夏天里,爷爷把她扔进小河里游泳,让她跟着当兵的那些哥哥们一起爬树,爷爷是这样唤她的:“烟儿啊,烟儿啊。”
  离烟哭的撕心裂肺,前面开车的大哥只好把人带去大院。而另一边,毛妈问毛毛:“烟烟去哪里了?”
  “回家了。”毛毛说。
  “她家在哪里?”毛妈一巴掌拍在毛毛屁股上,“追回来啊!你是不是惹她生气了!”
  毛毛用被子蒙住头:“妈,我好困,要睡一下。”
  毛妈心里空了一块,也很难受,回家找毛爸抱怨。冒记里,毛毛在被子里给盛赞打了一个电话。
  “冒毛你还敢给爷打电话?”
  “阿赞……”
  “……怎么了?”从小一起长大,盛爷分分钟能听出他家阿毛的不对劲。
  “唔……没事。”毛毛想了想,其实是真没什么事,他只是少了个笨手笨脚总是摔碎盘子的小妹儿而已。
  要是会闹腾盛爷就不怎么担心了,可现在这种状况他实在搞不懂,跑去喊媳妇来说话,团子正在给书言书俊洗澡,不耐烦地:“接什什、么电话啊!我忙着呢!”
  书言看着书俊,书俊使劲扑腾水,把团子的裙子弄湿了。盛爷虎着脸:“再闹就收拾你们!”
  团子老母鸡一般护着:“你,你你要收拾谁!”
  盛爷只好认怂,把手机放在她耳边,小声说:“毛毛。”
  团子立刻就温柔了,甜甜地喊:“母——毛毛~”
  毛毛提起精神应了声,问宝宝们吃饭没有。
  盛家一共有三个宝宝,大宝宝是团子,书言书俊是小宝宝。团子忙娇娇地告诉他:“吃过啦!宝宝在洗,洗澡。”
  “宝宝你呢?”毛毛捂着眼,一片黑暗。
  “宝宝,你幸福吗?”
  团子担忧看向盛爷,怎么办?出大事了!
  ***
  只是走了一个烟烟,但整个冒记好像都空了,猪耳朵恹恹的趴在阿伯的小卖部门口,每天都望着离烟离去的方向,而毛老板则整天躲在厨房里做菜,冒记开始连早餐都供应,巷子口卖豆浆油条的泪洒当场。闻讯纷纷赶来的食客们堵在了冒记门口,这一次,没有号码牌,阿猫阿狗把长长的三千巷全都摆满了桌子。
  不用排队了,众人纷纷望天,天是要塌了么?
  在失去漂亮的烟烟小妹儿和再也不用排队吃冒记中,大家还是选择了后者。能让毛老板这么奋发努力的人不多了啊!烟烟,你生的光荣……走的伟大!我们永远记住你!
  但是,在尝过早餐后大家就开始哭着求小烟烟赶紧回来——阿毛你不能这样啊!阿毛你心情不好怎么能拿我们这些无辜地可怜人儿撒气尼!
  一盘盘菜流水似的端出来,厨房里乌烟瘴气,飘出来的再也不是令人垂帘三尺的味道。食客们苦不堪言,却不敢说,吃完这一顿后不敢再来吃下一顿。客人不上门了,冒记就连开张都没必要,毛毛给阿猫阿狗放了大假,自己则生无可恋。毛妈简直要气死了,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逆子呢?小妹儿跑不见了不去追却在这里装尸体是要给谁看啊!
  毛妈拉着毛爸:“走,回家!”
  隔天,毛爸毛妈回了玉城。
  毛毛拍拍床,猪耳朵跳上来,他挠着小狗的毛,问它:“大家都走了,你呢?”
  猪耳朵伸出舌头舔了舔主人的手背:“汪不走,汪在这里陪着你。”
  想念小烟烟的不仅仅是毛妈和食客,就连三千巷里的孩子们都在翘首期待烟烟的归来。
  为什么?
  因为烟烟走后毛毛哥再也不给我们买辣条了!(╯‵□′)╯︵┻━┻
  一群孩子每天放学就只能在小卖部里看着辣条流口水,有胆子大的去冒记敲门:“毛毛哥,你在吗?”
  房间里,毛毛一直在睡觉,他这辈子东奔西跑受过很多伤,却从来不知道,有一种伤痕会如此疼痛。第二次放手的滋味实在令人骂娘。床上还留着小妹儿的味道,香香的,甜甜的,令人喜欢到心疼的。
  毛毛咬着被子锤床,自己怎么就会喜欢那个小胖妞呢?以前见不着还能忍,现在又见到了,这心里就跟猫抓的似的,难受!
  千万不要让我再看见你。毛爷爷心中发狠,再让我看见,管你是什么千金小姐,有什么瘸腿未婚夫,是不是曼文的女儿,爷都要把你抢到手!
  三千巷口停下一辆黑车,一个只会在三千港穿花短裤的男人走进小卖部,付钱给孩子们预定了一周的辣条,自己的兄弟自己知道,他家阿毛的恢复期一个礼拜足够了!
  一个漂亮到令人不能置信的女人牵着一对双胞胎站在车边,等她的男人扮演完大哥哥后一齐走到冒记敲门。因为是熟悉的气味,所以猪耳朵跑出来,隔着玻璃门汪汪直叫。
  不知昏睡了多久的毛毛顶着一脑袋鸡窝出来开门,说:“哦,你们来了啊。”
  ***
  “舅舅~”书言书俊一人抱住毛毛一条腿撒娇,两个宝宝可喜欢舅舅了,因为舅舅做的东西好吃!
  可几秒后,两个孩子捂着鼻子跑回了妈妈身边,边煽气边说:“舅舅臭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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