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傻子。”他似乎瘦了些,衣服都宽了不少,九生替他理好衣襟,细细慢慢的道:“嵬度,你要记住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真的怪你,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你是不会伤害我的。”九生抬眼看他,“不许哭。”
  嵬度红着眼睛,又想抱她。
  门外忽传来脚步声,九生一惊,忙指了指窗户,嵬度一瞬跃出窗外,伸手带上了窗。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纪淮雨提着白玉小酒壶进了来,看见九生站在那里,笑道:“怎么?在等我?”
  九生回头问道:“柳眉山呢?”
  “果然只关心你的柳五爷。”纪淮雨近前来,稳稳的将小酒壶放在桌子上,道:“你放心,我不会伤了他,只是用了些迷药让他暂时休息一下。”伸手拉了九生到桌前,凑近她耳边,低低道:“他,来了。”
  九生浑身毛骨一悚,“杜行山……已经来了?!”
  “你很吃惊吗?”纪淮雨有些莫名的望着她,“之前不是就已经知道他今晚会来吗?”
  九生望了一眼那窗扉,已然黑了透,“这么快……怎么已经来了……”
  纪淮雨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发现她吓得一颤,便温声道:“别怕,酒在这里,他进来你就让他喝了这酒,我就在隔壁,如出意外你就摔了这酒壶,我即刻便来,不会有事的。”
  将那白玉小酒壶塞在她的手心里。
  九生低头看着酒壶,“你真会来救我?”
  “会。”纪淮雨答的毫不犹豫,“我会来救你,不会让你出事。”
  九生一抬头笑了,“你不会。”
  纪淮雨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便不说话了。
  门外便传来杜行山等不及的催促声,“我说你到底叮嘱够了没有?一个小丫鬟还怕我降服不了?”
  纪淮雨松开九生的手,低声说了一句,“我会。”转身出了房门。
  九生听到他笑着对杜行山道:“是怕她侍候不好表舅,所以多嘱咐了两句。”
  “怎么会!我就喜欢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哭起来楚楚可怜别有一番滋味!”杜行山笑的让九生浑身发寒,抓着白玉小酒壶的指尖发凉。
  这感觉让她恶心,让她作呕,让她想起李从善那张脸,噩梦一般的挥之不出。
  房门推开时,她禁不住的后退了半步。
  “小美人等着急了吧?”杜行山笑嘻嘻的进来,伸手合上了房门。
  九生就听到“哒”的一声轻响,他竟上了锁。
  “这样就没人来打扰我们了,你也别想跑。”杜行山晃了晃钥匙,猛地扑过来就要抱她。
  九生急退几步仓皇的躲开,忙道:“你……你急什么,我们先喝杯酒。”绕过他摸到桌边,取出酒盏,“夜这么长,我们喝杯酒再慢慢……”
  他却猛地从背后一把将她抱住,惊的她手中的白玉小酒壶翻滚在桌上,咕噜噜的洒了一桌子,“喝什么酒,有你这样的小美人在,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打横将九生抱起,一把丢在榻上,解了腰带便扑过去,“小美人我可想死你了!急死我了,快给我解解酒,用你的小嘴给我解解酒……”亟不可待的拱着嘴往九生脸上身上乱凑。
  九生伸手摸到匕首,却又顿了顿,不能杀他,暂时不能杀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她一抬头就望见李从善站在床头,伸手拉扯她的衣服,一句句骂道:“贱人,贱人,乖乖从了我……”
  那人从她的脖颈亲到衣襟里,伸手探进去——
  九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浑身在颤,牙齿都在打颤,却是强咬着道:“你还记得纪慧心吗?”
  ☆、第七十二章 七十二
  杜行山急不可耐摸在她身上的手就是一顿,额头鼻尖还挂着急出来的汗,错愕的看九生,“你……你说谁?”
  九生刚要继续讲话,他身子忽然一颤,一头栽在了她的怀里,昏了过去。
  嵬度站在他身后,阴沉着脸,伸手就将他拎了起来,拔剑就要捅进去。
  九生忙道:“不要杀他!”
  剑却铮然出了鞘,嵬度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握剑道:“这样的杂碎留着做什么!”
  九生顾不上拉上衣服一把抓住了他握剑的手,“我自有我的用处!”
  “九生!”嵬度有些急红了眼。
  “你说过不插手我的事。”九生抓着他的手道。
  嵬度看着她衣衫凌乱,脖颈上被那畜生亲的红红白白,火气几乎要将他埋了,却依旧松开了手将杜行山丢到地上,从衣架上抓了大氅来裹在九生身上,将她一把抱起。
  “你干什么?”九生一惊,抓住他的手臂。
  嵬度脚步不停的往窗边走,“我带你走。”
  “放下我。”九生道:“我现在不能走,我还有事没做完,不能走。嵬度你放下我,再等一等。”
  他仍不放手,不停步,九生抓着他的衣襟挣扎,“嵬度,再等一等归寒就到了,只要她一到,柳珠儿和纪淮雨就能一起解决,我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了就再难找到这样好的机会了!”
  嵬度忽然顿步,低头看她,“若是今日我不在,你为了柳眉山会甘心情愿的陪那杂碎上床?在床上和他讨价还价?用你的那些阴谋诡计?”
  那话让九生一瞬愣了,这话是嵬度问的,是嵬度问她的。
  忽然之间,她冷的打颤。
  这天下谁都可以这么问她,唯独他嵬度不可以。
  她和他在一起十年,十年,从那样小开始,她的手段她的心机只为了能让嵬度和她活下去,活的舒坦一点,她以为嵬度都明白。
  但他今日这么问她。
  “阴谋诡计?”她颤得太厉害,声音都在发颤,“你一直都是这么看我的?”
  她的脸色难看极了,身子颤得嵬度心惊,忙低声道:“九生……我并非这么想的,我只是看你这样为柳眉山心里又急又恨,我……”
  “放下我。”九生道:“嵬度,我从来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你能跟绮罗习武是我用阴谋诡计跟纪淮雨讨价还价换来的。你手中这把剑也是我用自己的眼睛帮纪淮雨攀附权贵得来的。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为了我在意的人,我愿意阴谋诡计,赴汤蹈火。嵬度……”她实在发抖的厉害,闭着眼睛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屋子里飘飘荡荡,“我从来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你放下我,走吧。”
  “九生……”
  有人在半开的窗户一探头,一愣,“他怎么在这儿?”
  九生一睁眼就看到归寒扛着一个人在窗边小心翼翼的探头,瞪圆了眼睛盯嵬度,压低声音道:“五爷不是说不让你乱来吗!你怎么就是不老老实实的待着啊!你能不能不冲动啊!”
  嵬度微微松手,九生就挣扎开下了地,快步过去问归寒,“带来了吗?”
  “带来了带来了,没要了我的命啊。”归寒费力的扛着一个黑披风裹着的人翻进窗来,一阵一阵的喘气儿,“就我这种三脚猫功夫,你让我干这么高难度的事情,我差点惊动了人没赶过来。”
  “惊动人也不怕,来了就好。”九生道,接过那黑披风裹着的人,看了一眼又盖好,“把人放在榻上。”
  归寒拉住她,不放心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干嘛让我绑了她来?真的只是为了救五爷?”她盯着九生,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来,“你不会做什么害人的事吧?”
  九生不答她,只是道:“人不害我,我自不会害人。”抱了一下那黑披风下的人,气力不足,抱不动。
  嵬度忙过来扶住,“我帮你。”
  “不必。”九生拨开他的手道:“你先走吧。”叫了归寒来帮忙。
  归寒看了嵬度一眼,低声问道:“你又做什么了?”
  嵬度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讲,他每一句都在错,每一件事都与九生的背道而驰,他是想保护九生,只是想保护九生。
  但一入京城之后,他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不是为她拔剑就是保护她,不是在她身边就能让她安全。
  他手足无措,不知该怎样对她。
  归寒将人扛到榻上,一回头发现嵬度已经不见了,“真走了?”
  九生回头,窗扉开着,空落落的风吹进来,走了也好,她的阴谋诡计少牵连嵬度的好。
  “他是谁?”归寒踢了踢昏在地上的杜行山,“怎么昏在这儿?”
  九生弯腰解开裹着榻上人的黑披风,露出一张满是泪水的脸,“对不起。”九生道:“就帮帮我吧,对不起。”
  转身去妆奁旁端了一盆冷水来,兜头泼在杜行山的脸上,冷的昏迷的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昏昏迷迷的要醒来。
  九生扯下床头的锦缎,弯腰将杜行山的手脚绑了住,对归寒道:“扔到榻上去。”
  “什么?”归寒惊讶,“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救柳眉山就闭嘴听话!”九生听外面渐渐有脚步声走动,连拖带拽的将杜行山拉到榻边。
  归寒虽心中觉得不对劲,依旧弯腰将杜行山拎到了榻上。
  杜行山往榻中一滚,堪堪的对上榻上人的眼睛——一瞬之间,榻上人咬着口中塞的白布闷声而叫,猛烈的挣扎起来。
  “九生这……不行!”归寒看榻上人挣扎的几乎要用头撞墙,越发的觉得不对劲,“这会出事的!”
  “纪淮雨不就等着出事吗?”九生看着快要醒过来的杜行山,又看了看榻上挣扎的那人,伸手擦了擦她一珠珠滚下来的眼泪道:“若不是纪淮雨要用我来引诱杜行山,我是不会狠心走这一步的,怪我吧,但也别落下纪淮雨,我如今走的每一步都是他逼着我非走不可。”
  伸手拉开她口中的白布堵在杜行山嘴里,在她那尖叫声终于脱口而出时,九生拉着归寒往窗边去。
  “九生!”归寒拉住她,“你这到底是想怎么做!”
  九生听门外脚步声渐来,急道:“她不会有事的,杜行山捆着,她不可能有事,再不走就来不及救五爷了!”
  归寒终是跟着九生跃窗而出。
  最后听到屋里人哭求道:“救救我,救救我……不要让他碰我……”
  “救救我……救救我!不要让他碰我!不要!”
  那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小夏在门外守着,听到哭的厉害极了,还在不停传来咚咚的闷响,想着似乎和少爷嘱咐的不太一样。
  少爷说等里面人砸了杯子,或者说好了再去叫他,那如今……叫是不叫?
  小夏贴着门又听了一会儿,那屋子里的女人嗓子都喊哑了,似乎还有男人的闷叫。
  “淮雨……淮雨救救我,救救我,别让他碰我……柳大哥求求你救救我……”
  那女人越喊越乱七八糟,声音渐小了,小夏还在犹豫,便见纪淮雨和两个小厮抬着一个昏在太师椅里的人过了来。
  那昏迷的人不就是里面女人喊的柳大哥。
  “怎么样了?”纪淮雨问。
  小夏挠头道:“没砸杯子,也没说好了,就是听见那位九生姑娘在里面哭喊救命,让您救救她,也让柳大哥救救她。”
  “喊救命?”纪淮雨皱了眉。
  刚要近前去听一听,身后两个小厮惨叫了两声。
  他一回头就愣了住,瞳孔一瞬收紧的盯着那个人——
  她就站在柳眉山昏迷的太师椅旁,旁边还站着那个小道姑,背后的夜雪明明晃晃,她散着发,衣衫凌乱,一双眼睛灰暗暗的盯着他,忽然一勾唇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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