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气体正在老人手中左突右撞,不时撞出一个胳膊或者一条腿模样的形状来。
  老人远远冲着岳轻微微一笑,笑容中充满感激,旋即,她并不再停留,转身向前冲的阴河淌去。
  阴河带着这一大一小,渐行渐远。
  “你不报仇?”
  岳轻心念微闪,心念中的想法顿时化作隆隆的响声,自上而下,传遍四方。
  背对着岳轻的老人轻轻摆了摆手,她没有回头,拉着调皮的气团,一步一步走向远方,只有最后的一点声音,从前方传来:“那都是,我们的孩子……”
  最后的一点声音落入耳际,岳轻已经自罗盘中退了出来。
  过去佛气场被破,阴门大开,阴河浩浩而去,现在的底下河水虽然还存在于此,但其中的阴气已经流泻了个干净,剩下的只是普通的地下水了,就连前边的两尊佛像,也因受创而暂时失去力量,成为了一个普通的摆件。
  谢开颜感慨:“这样就结束了。”
  岳轻也唏嘘:“还没结束呢。”
  谢开颜:“嗯?”
  岳轻淡定地摸出手机,自神农岭之后第一次开机,无视接下去几乎让手机在开机之后直接死机的短息与电话,看看信号格还有两个点,面不改色拨打了报警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岳轻大惊小怪:“你好,是警察同志吗?我是无辜路人,我有严重案情需要向警方报告,我在一处西乡村里头看到了好多死人,天啊,有已经变成了白骨的死人,还有刚刚摔下陡坡的死人,还有一个像风干了的人形腊肉一样的死人,妈啊,简直吓死个人了,这里难道是什么犯罪窝点吗?!”
  接线员警察同志:“请万千注意自身安全!”
  岳轻:“谢谢警察同志,我挂了,你们来西乡村就明白了,村口有个断了根的槐树,槐树树根下有块石板,石板下头就是埋死人的密室!”
  说罢岳轻不等对方的第二句回答,干脆利落挂了电话,转脸对谢开颜笑道:“这才是真正的结束——”
  下一刻,他们一起离开了这里。
  两个小时之后,警方于半夜时分赶到现场,发现了死去的闵道长与阎喜来,也在槐树底下发现了被掩埋许多年的尸体。西乡村立刻被拉起警示条,限制进出,每一个村人都被警方一一调查。
  但黑暗之中,还有一道恼怒的声音:
  “我暗中养了多年的鬼母就这么没了……闵辛这个废物,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黑暗安静了一会,又传出声音:
  “可恶,还是岳轻,从彭泽的开天斧到闵辛的鬼婴,问题全都应在了他身上,不杀他不足以成事!”
  第九二章
  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西乡村发生了谁也料想不到的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夜幕从漆黑变得光亮,作为这件事的直接参与者之一,岳轻已经和谢开颜来到了距离西乡村不近的城市之中。此时天空将蓝未蓝,城市的灯光还没有熄灭,恰如桂冠上的明珠,兀自熠熠生辉。
  岳轻和谢开颜一起来到城市里的第一家酒店,打算先在酒店中休息一番,再开始自己和谢开颜的旅游大计,不过运气不太好,在岳轻走到迎宾台前的时候,迎宾小姐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两位先生,房间已经住满了。”
  岳轻有点惊讶,旋即对谢开颜说:“我们换一家看看。”
  迎宾小姐见面前两位客人都长得好看,又好心说:“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来酒店住宿的客人很多,附近的酒店可能都没有房间了,两位不如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那里应该就没有什么人了。”
  岳轻微笑地道了声谢,刚刚与谢开颜一起转身,就迎面碰上了一行从外头进来的人。
  这时天色尚早,酒店内外都冷冷清清,两方人马甫一照面,对方人群中有一个人就惊喜道:“是岳大师吗?”
  岳轻:“……”
  他小声对谢开颜吐槽:“怎么哪里都有人认识我?这个世界太寂寞了!”
  谢开颜却十分纳闷:“所有人都认识你,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们不认识你才奇怪啊。”
  岳轻复杂地看了谢开颜一眼:“……谢谢。”
  “?”谢开颜,“不用谢?”
  两人小声的对话只是一瞬,岳轻再仔细看了一下说话的人,认出来了:“你是陈老板?”
  “没错没错。”陈老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握住岳轻的手笑道,“岳大师贵人事忙,没想到还能记起我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啊!”他这话倒是真的出自肺腑,自从被岳轻拉进微信群之后,他的世界观每天都在被刷新,不知不觉间,已经对岳轻深信不疑,惊为天人了。
  接着他又想到了一件事情,殷切问:“岳大师在这个时候来到福徽省,难道是为了小公子的病情来的?”
  岳轻顿时一怔:“小公子的病情?”
  陈老板一看岳轻的表情就知道岳轻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他连忙再次笑道:“怪我怪我,问得没头没脑,岳大师可能还不知道吧,福徽省省长今年五岁的小公子得了个怪病,看遍了医生也没法治,所以省长放出消息来,不管是谁能够治好小公子的病情,他都一定重重答谢。最近来到这里,在这里住下的人多半都是因为这件事情。”
  说罢,陈老板又有点唏嘘:“原来岳大师竟然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可惜了,要是岳大师肯出手,这事还不是手到擒来?省长也就不用一连半个多月睡不好觉了。”
  岳轻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心想你对我究竟有什么误会?我也不过替你看了个风水而已,听你这语气,好像我已经包治世上所有疑难杂症了。
  岳轻这边正啼笑皆非,站在陈老板身后的另外一个人也听见了陈老板的话,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咳嗽一声,提醒众人自己的存在。
  陈老板这才想起自己身后还有人,顿时一拍脑袋,对岳轻说:“我来引荐一下,岳大师,这位是路先生,路先生是做酒店生意的,这间酒店就是路先生名下的财产之一。”
  路先生和陈老板是一个年纪,都是中年成功商人。
  这样的人泰半八面玲珑,虽然刚才被陈老板给直接忽略了,但此时也不气不恼,冲岳轻伸手道:“岳大师好。”
  “路先生好。”岳轻笑道。
  “岳大师来这里是准备住酒店的吧?”路先生问,接着他不等岳轻回答,径自对酒店的迎宾小姐吩咐,“我记得顶楼有一套总统套房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现在正好,开了给客人住。”
  岳轻眉梢一扬:“路先生太客气了。”
  路先生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岳大师是陈老板的朋友,那肯定也是我路某人的朋友,这些对于朋友来说都是举手之劳,岳大师不会不接受吧?”
  这话一出,陈老板也在旁边腹诽大骂:你这个路某人真是会打蛇随棍上啊!那些江湖中的风水门派,国家里的关键部门,为了接近岳大师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你倒好,随着我这跟棍子一下子就爬了上来了。
  既然路先生愿意这样,岳轻无所谓,遂说:“那就感谢路先生的盛情了,两位先聊,我和小颜先上去休息。”
  “好好好。”陈老板立刻露出灿烂笑脸。
  路先生看了陈老板一眼,被其感染,也不由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颇为讨好的笑容。
  岳轻与谢开颜的身影消失在电梯之中。
  路先生反应过来,连忙收了笑容,问陈老板:“刚才那位究竟是?”
  陈老板哼哼哈哈,不肯给准话。
  路先生又问:“你刚才说的他能治好省长小公子的病,是真的?”
  陈老板这回算是笑了:“这位如果不肯出手,谁也不知道;这位如果肯出手,不说包治百病,指点一条明路还是没有问题的。”
  路先生有点狐疑地看了陈老板两眼,虽然还是半信半疑,但心思却忍不住活动开了。
  电梯一路上到了顶楼。
  等到了目的地,岳轻方才发现,路先生所给的总统套房装修非同一般的奢华,说是一个套房,实际上占据了整整一层的空间,除了休息的房间之外,还包含有宴会厅、会议室、以及室内温泉和桑拿房等场所。
  会议室和宴会厅岳轻反正用不到,只绕到了室内温泉那边多看上一眼,看见里头灯光昏黄,池子砌了石壁,里边的温泉汤正散发着腾腾的热意,旁边的架子上摆好了毛巾与浴袍,柜子里还有各种各样的点心和酒水。
  岳轻十分满意,转回头对谢开颜说:“好了,你去洗个澡吧,之前在地道里蹭了一身土,你都变灰了。”
  谢开颜:“……”
  我真的灰了吗?
  谢开颜顿时有点心塞,也不跟岳轻多说,直接推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
  岳轻则先拐进房间里头,把自己的罗盘、两个佛像、还有手机等物品放在柜子上后,也扯下条浴巾,换了衣服往温泉室的方向中走去。
  一扇门分隔例外。
  岳轻进去的时候,谢开颜刚刚好脱下衣服进入水中。
  池水浅得只没过人的小腿,站在池中的谢开颜刚刚解下头发,黑发直垂到腰下,遮住了大半背脊,只有一两丝肌肤的光晕,自头发与头发的缝隙之中流淌出来。
  黑白相称,触目生光。
  岳轻不由吹了声口哨:
  宽肩窄腰瘦臀,这身材,我给一百分!
  口哨声在温泉室响起,站在水池中的谢开颜吓了一跳,反射性变回原身!
  只听“哗啦”一声,温泉池水溅起了一人高,站在温泉池中的人消失了,只剩下一只比人还大的老虎盘踞在池子之中,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岳轻。
  岳轻:“……”
  谢开颜:“……”
  岳轻差评:“我是来看美人入浴的,不是来看大猫入浴的。”
  谢开颜:“……”
  岳轻很严肃:“快快快,变回来,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你现在还害羞个什么劲?”
  谢开颜本来是点害羞的,但听到岳轻这样分析一下,突然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傻,于是怀揣着莫名的感觉,再一次变回了人形。
  身上的衣服在刚才就脱下来放在一旁了,长发此时像是另外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他有点不自在地站在水池之中,感觉到两种冷热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作用于一身的奇异感。
  岳轻走进了水池。
  池水的热度让他微微眯起眼睛,他靠着池子坐了下来,同时一拉谢开颜,让对方也跟着坐在自己的身旁。
  热水在一瞬间漫上胸口,带来一点水压压迫。
  谢开颜深吸了一口气,本来想要说话,但脑袋一转,对上岳轻的视线之后,他心中顿时升起莫名的紧张感,忍不住又沉了沉身体,一路让水流漫过肩膀,脖子,直到下巴——
  岳轻看着只肯露出一个脑袋在水面上,整张脸都有点红彤彤的谢开颜,一本正经说:“你不要太紧张。”
  谢开颜不说话。
  “其实我是来找你说正事的。”
  谢开颜还是不说话。
  岳轻只好使出杀手锏:“既然未来佛能看见未来,那么过去佛是不是能够看见过去?如果过去佛能够看见过去,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过去佛,主动回到过去,看见过去的事情?”
  说道这里,他再看谢开颜,忽然笑起来:“我知道你因为过去的事情乱了情绪,既然你始终耿耿于怀,或许可以这样。”
  “想办法主动回去看看,弄清楚所有的前因和后果。”
  “就算过去佛不行,总有其他可行的方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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