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风起兮 8
南市，警察局。
叶小孤拿着那张照片，手却是微微颤抖。
照片上的是一个人，能够放在老王抽屉里的卷宗，自然不会是低级的小案子。
叶小孤没有什么办案经验，也不是什么神人，自然不会随便就看出什么异常。但是这照片上的人实在太异常了，甚至让叶小孤想不注意都难。
王培。
叶小孤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的卷宗里面翻到王培的资料。
“走失？”
叶小孤看了看卷宗上的文字一时还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这里的报案人是一个和王培同校的同学。案件的内容也简单就是单纯的回到了南市之后就走失不见而已。
看着这卷宗上的日期似乎也就在最近。
“王培？她不是在老王家吗？”
叶小孤脑海之中简单一念之间，下一刻却是一道灵光闪过。
那个温婉柔和的女子却是突然在叶小孤脑海之中变了又变，最后变出尖牙利嘴的模样，长啸一声，却是将老王一口吞下半截。
叶小孤想到这里，一时倒是吓得瘫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一阵子才快步冲出了警察局。
毫无疑问，老王正是接到这份报案才会如此紧张的，但是老王或许也没有想到他的宝贝女儿就在自己火急火燎寻找的时候回到了家里。
而且王培回来之后应该露出了什么马脚，以至于让老王害怕得在卧室之中放下这么多的黄符和铜镜。甚至现在想想王培似乎也是一直没有经过老王的卧室。直到叶小孤将这些东西抱起来才进了门。
想到这里，叶小孤急冲冲的冲出警察局，开着车就朝老城区的家属院开去。
老王如此紧张不安的原因，或许正是因为王培。
只不过叶小孤当日去老王家里的时候，也没有阴阳眼，一时也没有注意其中的细节。
真要说起来，还是叶小孤自己心里也根本没有往王培身上想吧。
“……我真是蠢。”叶小孤小声的念了一句，手上却也猛打着方向盘，脚下一脚油门，却是在这闹市之中跑上了六十码。
疾驰之下，叶小孤也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老城区的家属院。
熟悉的地方，倒是有些不熟悉的感觉。
无论是路边的老槐树还是歪脖子的路灯，都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温馨和回忆，反而是平白的多了些许诡异。
叶小孤皱着眉头，脚步却也不慢，快步爬上了楼梯，到了老王家门口的时候，甚至来不及喘气的。
看了看一旁的送奶盒子，叶小孤也没有犹豫直接伸手摸了摸几下，只不过还没有摸到钥匙，房门却是直接打开了。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探出身子来，轻声说道：“门口的钥匙放家里了。”
叶小孤手上动作一缓，甚至连气息都微微一滞，看着门后的女人一时却是默不作声。
虽然只是见过一面，但是对于长得好看的女人，叶小孤大抵印象都颇为深沉。
“老王在哪儿？”叶小孤看着王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王培听着老王的名字似乎也不奇怪，只是敞开了大门，让开了半步，“进来说吧。”
叶小孤看着王培身后的房间，一时之间还真是有点儿怕，一时倒是迈不动步子。
“你怕了？”王培看着叶小孤，笑了笑，开口说道。
叶小孤点了点头，“见过的鬼多了，还真没有主动来找过。”
“你这不是来了吗？”王培脸上笑意不绝，似乎也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
叶小孤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王培，方清城给的天眼符应该还没有过药效。但是眼下，似乎也看不出王培身上有什么异样。
“阴阳两界，本就是不同。你留在阳间想做什么？”叶小孤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什么动静来，一时也是径直开口问道。
王培笑了笑，伸手拉了一下叶小孤胸前的衬衫，轻声说道：“我来找一个如意郎君啊。”
王培突然伸出手来，叶小孤差点儿下意识的引动雷引就往王培身上砸过去。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下意识的，对这张脸有些下不去手，叶小孤手上甚至连电光都不曾聚起。
“开玩笑的。”似乎是看着叶小孤皱着眉头，没有半点儿舒缓的意思，王培倒是自顾自的笑着补充了一句。
叶小孤撇了撇嘴，虽然不过这么简单两句，叶小孤心里的紧张感倒是莫名的舒缓了不少。
索性，直接走进了屋里，随意的坐到了沙发上，王培倒是分外乖巧的坐在了叶小孤对面。
“你要做什么，我不管。把老王交出来。”叶小孤随口一句，这会儿刚才跑了这么久的后劲儿终于上来了，却是急急忙忙的找着水杯。
王培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径直起身接了一杯水，开口说道：“你怎么这么确定是我绑了他？”
“因为你是鬼啊。”叶小孤本想这么直接说一句，但是话没出口却是咽了回去。
事实上，就叶小孤自己而言，鬼魂也好，妖怪也罢，无论是灵智如何，其实都不失为可交。
叶小孤本身就是个开了阴阳眼，能够让妖怪附身而魂识不散的异类，对于这些鬼物妖邪其实也说不上有什么偏见。
“柳家人说的？”王培随口说了一句，水杯里的水似乎也接了大半，随即缓步走来，递给了叶小孤。
叶小孤接过水杯，径直喝了一口，水温倒是极为合适。想来王培也是个细心的女人。
“……柳家做什么我不管，你们做什么我也不管。但是老王不过是个普通人，你们为什么要抓他？”叶小孤喝了几口，缓了缓气，似乎也缓和了些，开口说道。
“是啊，一个普通人，人家柳家正压着我们打，我们为什么要去找一个大妖护着的你下手呢？”王培看着叶小孤笑了笑，开口说道。
这话也浅显，叶小孤也不笨，自然明白王培的意思。
“你是说柳家想要借宝儿的手对付你们？”叶小孤皱着眉头说道，“这不可能，宝儿不会做这种事。”
“现在自然不会做，但是你死了就会了。”王培说话间，似乎也随和，一时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叶小孤微微皱了皱眉头，听着王培的意思，他们似乎也看穿了柳家的意图，不会轻易对自己出手。只不过柳家这么大费周章的抓走老王就为了借刀杀人，未免也太小看宝儿的智商了吧？
“你既然不会出手，那你凭什么认为他们是想要我死？”叶小孤皱着眉头说道。
王培笑了笑却是走近了叶小孤身边，伸手就搂着叶小孤胳膊，亲昵的说道：“因为今日若不是你进来，只怕旁人进来已经死了。”
叶小孤心中微微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一直在跟踪我？我家的那件白大褂是你放的？”
如果按照王培的说法，那么打破这个环节的因素确实也就在叶小孤身上。但凡叶小孤脑子稍微一热，上来就动手的话，基本上也就没有活路了。
只不过柳家的人似乎没有想过叶小孤拥有阴阳眼，而且对于鬼怪妖邪并非是带着偏见，再加上王培用最简单的方式和叶小孤熟悉起来。
叶小孤就算是找到了卷宗之后，一时冲动上门却也没有不由分说的动手。想来还是那晚赤身相待实在过于深刻了。
“……这没有什么意义吧？”叶小孤任由王培搂着自己，却是皱着眉头说道。
这件事其实也不怎么靠谱，漏洞太多，只要一环不连续，叶小孤就不会死，而且宝儿现在也不在南市。
“抓个普通人，就能有这么一柄利剑高悬，赢了痛快，输了却也不过只是一张牌而已。如果是你，你会不会出这张牌？”王培小声一句却是凑着叶小孤耳边说道。声色柔和之外，却也多有暖意，让叶小孤微微有些耳热。
叶小孤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开口说道：“既然已经解释清楚了，你也不用靠这么近了吧。”
“职业习惯……”王培笑了笑，脸上却是多有谄媚。
叶小孤皱了皱眉头，问道：“什么职业？”
“以前做歌姬的，我还会跳舞，弹琵琶呢，要不要听听？”说话间，王培伸手一引，手上多出一把饰金镶玉的琵琶，梧桐古色还真是有些模样儿。
叶小孤一时倒是忍不住笑了笑，“看不出你还有点儿本事，你这是多少年的了？”
“三百年，晚清的琵琶，原来的坏了。”王培随口一句，对于手中的琵琶似乎也有些看不上。
叶小孤本来还脸上带笑，此刻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倒是骤然一僵。
叶小孤见过不少厉害的鬼怪，但是真要说起来就算是怨气再重，甚至是杀气再深，也不过是近百年间的鬼物。再往上推一点儿几乎就见不着面儿了。
毕竟，这阴阳两界各有规章，就好像是打雷下雨一样，总是有些规矩。世间的魂魄太弱的会自然涣散，太厉害的一出头，总会招人来收拾，就算是再厉害一点儿，始终会有更厉害的人去解决。
所以到了现在，几乎是少有看到什么厉害的鬼怪。
但是看着王培这摆弄这金玉琵琶的样子，叶小孤额头上还是很没出息的冒出了些许冷汗。
“你怕什么？”王培随口一句，目光倒是看着手中的金玉琵琶。
叶小孤勉强扬了扬嘴角，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见过您这么大的妖怪。”
“挺稀奇是吧？”王培似乎想到什么，却是直接凑到了叶小孤身前和叶小孤四目对视着。
说来也怪，叶小孤本来吓得快瘫在沙发上了，此刻迎着王培的目光倒是没有来由的心中一静，似乎平复了许多。
“你本来就是这个模样？你真名叫什么？”叶小孤心中微微一定，开口说道。
王培似乎是有些奇怪的看了叶小孤一眼，原本还以为这么凑上前来。叶小孤该是大惊失色，一下子趴在地上。没想到眼下叶小孤倒是分外平静，当下王培也少了许多乐趣。
“就是王培，就是这副模样儿。说起来，还真是巧了，还和这家人算半个本家。”王培随口一句，又引出那金玉琵琶看了看。
叶小孤看着王培的侧脸，目光又看了看她的身子，下意识的说道：“你不会是盛唐的歌姬吧？”
王培笑了笑，转过身子看了看叶小孤，“你说什么呢……”
叶小孤一脸正色的看着王培，开口说道：“体态丰腴，眉目多姿，真的少有的美人儿。”
王培看着叶小孤一脸正色的模样，笑着说道：“瞧你这嘴说的，是说我胖吗？”
“不是，刚刚好。”叶小孤似乎对于这一点但是颇为执着。
王培倒是凑近叶小孤身前，撩了撩领口，轻声道：“喜欢吗？”
叶小孤下意识躲了一下，只不过眼角余光看见王培脸上的笑意，还是凑近了看了看，尤且不够还伸手就要拉扯着，“喜欢，我再看看。”
王培轻笑着拍开叶小孤的手，说道：“得了吧，我早就见你躲闪了。不过像是你这样的人倒是不多，你真的不怕我吗？”
叶小孤笑了笑，一时也没有应声。
王培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了许多，开口说道：“你真是一个怪人，难怪这么讨她喜欢……”
叶小孤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看王培，“你知道宝儿？”
“不知道。”似乎是见了叶小孤眉目之中的急切，王培却是闭口不言。
叶小孤一时倒是感觉有些无趣，王培似乎也没有在逗叶小孤几句，只是自顾自的看着手上的金玉琵琶。
“……柳家阵势这么明显，你为什么不走？”良久，叶小孤开口说道。
“去哪儿？南北东西总得有个去向，有个念头不是？”王培随口一句，依旧看着手上的金玉琵琶。
叶小孤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件事说起来也算是柳家惹事。毕竟像是王培这样的鬼族只怕在南市生活的时间，跟这柳家比起来只长不会短。
但是正如昔日陈瑶所说一样，正邪阴阳，总是对立，杀生如此也无须什么理由。
王培惊讶的恰好也是叶小孤的从容淡定，这份从容淡定旁人装不出来。
“柳家这次来势汹汹，你应该躲一躲的，以你的能力逃出南市不太难。”叶小孤随口说了一句，王培这样的鬼族就算是无声只怕也挡不住，柳家估计也没有三五个人拦不下。
“你这么想我走，是心疼我？”王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却是看了看叶小孤，开口说道。
叶小孤看着王培的目光，倒也没有躲闪，认真的说道：“心疼，很心疼。你还是走吧。”
王培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叶小孤的嘴，“瞧你这嘴巴甜的，真是会说话。”
一语话落，王培也收敛了些笑意，开口说道：“你那养父不是被抓去了吗？你不是想去救他？”
“你也知道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柳家没必要难为他。”叶小孤随口说了一句，有王培这个大美人儿在身边倒是心安理得的模样儿。老王要是在这儿只怕免不了脱了鞋，就这鞋底一阵抽。
“你以为柳家真会因为他是个普通人就留情？”王培似乎想到什么，手上的金玉琵琶也骤然涣散。
叶小孤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柳家的确做事有些不择手段，但是也不至于对普通人下手吧。”
“如果他们这次真就是想要对普通人下手呢？”王培看着叶小孤却是一脸严肃的模样。
叶小孤看了看王培，“你是说那阵法？”
“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王培说了这话，似乎也想到什么却也没有后话。
叶小孤一时倒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有话就说完啊，你这么说一半留一半，不是让我多想吗？”
“那就多想想，说不定你这小脑袋瓜还真能想出个什么名堂呢？”王培似乎难得正色的说道。
叶小孤一时也不好顺着这话说，看了看茶几的水杯，“你为什么会到老王家里来？”
其实，叶小孤也不想多心，但是王培这么一直住在老王家里，叶小孤心里也想不太明白。
“……你怀疑我？”王培皱了皱眉头，看着叶小孤，开口说道。
叶小孤面对着王培的目光，倒是没有一点儿怯懦，有些事也不必掩饰什么，“有点儿。”
出乎意料的是，王培单单只是笑了笑，“你倒是个直肠子。”
“说吧，我很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还有为什么待在老王家里？”王培眉眼带笑之间，神色也是格外诱人，叶小孤正正的心神，开口问道。
王培歪着脑袋看了看叶小孤，“这么想知道？”
“想。”王培这么三番五次的调笑，叶小孤一时也是皱了皱眉头，隐约有些不耐烦。
王培似乎是看出了叶小孤眉间的不耐烦，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开口说道：“科技园大楼，我本来跟着你的养父的，只不过见你一身道袍，还是有些好奇，就跟着了。”
“至于为什么待在这里……”
王培说话间，脚尖点了点脚下的地砖，这动作虽是如常，但是落脚之间却是闪过一圈赤芒仿若一阵涟漪一般。
这赤色的涟漪不断的扩散，隐隐之间却是显出这房间里的无数繁琐的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