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
光影流转的光影映衬着昏暗的池水，一切都仿若是黎明时的晨光一般。
顾水梦低垂着眉眼，目光之中看不出什么喜悲。
明明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明明不应该就这样错过，可是她还是解开了这大阵放他离开。
这池底的笼中大阵乃是万年前他布下的，其中玄妙所在当世几乎无人可破，只要她不开口，叶小孤是断然逃不出的。
没想到最后反倒是她自己轻易就点头，饶了他这一回。
或许是因为早有因缘际会，叶小孤愣了一下径直就起身，作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玩笑道，“难得姑娘这么深明大义，叶某来世再求一报。”
“……”顾水梦冷眼相待并不见丝毫言语。
先前虽是张牙舞爪的打了他一顿，但是那些小打小闹实在是算不得讲究。
如今看着他转身要走，这姑娘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言及一句道，“慢着。”
“怎么？顾姑娘还有事？”叶小孤嘴角微微一扬，和气的笑了笑。
这话语之间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反应，那姑娘脸上不见丝毫情绪，唯独目光之中略微有些迟疑。
万年因果在眼前，又怎么能轻易的说断了就断了呢？
她心下犹豫难定，叶小孤却嬉皮笑脸的凑到了她面前，玩笑道，“怎么？舍不得？要不梦儿也给叶某人生个闺女儿？”
“……你随我来。”顾水梦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这话一出口，一时还惹得他不自觉的挑了挑眉头，还真是有些意外。
毕竟这酸甜苦辣都有分明，每次都遇到这等好事，他还真是感觉不太自在，“这是打算换个地方？梦儿是不喜欢在水里……”
“闭嘴。”
话音未落，还没等他调侃一句，顾水梦淡淡的打断一句，虽然不像是先前那样冷冽，但是这话语之间却还是让他错愕不及。
或许是因为习惯了这姑娘闹闹嚷嚷的样子，这会儿他还下意识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声。
反倒是那姑娘率性的带着他信步而去，这步履踏实之间明明是在水中却不起半点儿波澜，丝丝缕缕的水汽好似萦绕在她身旁一般却又如青莲避水，半点儿难近。
叶小孤在她的身后看得稀奇，下意识的还不免有些错愕。
只不过还没等他多想，这一圈圈波纹之中却见着劲风狂卷丝丝缕缕好似无尽，漫天洋洋洒洒的气劲挥洒之间隐隐伴随着无数的微末光点。
他初时还没有看出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等到见着那些灵光在手上如同雨滴一般落下，这才发现其中竟然蕴含着无比巨大的灵气！
“梦儿？！”
一声惊呼之外，顾水梦的步履如旧似乎全然没有听见他的言语一般，只不过她身上的灵光漫漫好像是无穷无尽一般！
她在散功？！
一念闪过，叶小孤也顾不得其他，急忙伸手就想要拉住那姑娘。
没想到他一伸手，顾水梦身上的点点白光好像一时还更加汹涌了几分，伴随着漫天的光影瞬间就将这昏暗的池底都笼罩在一片苍茫之中！
茫茫无尽之中，他恍惚之间只见着一尾银鲤轻跃而起，带起点点涟漪。
刹那的恍惚之间，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却发现自己赫然又变成了昔日天师符之中的那个孩童模样！
这苍茫天地一切如梦亦是如幻，甚至于他都分不清眼前的这蓑衣斗笠垂钓清溪到底是不是真切。
可惜还没等他细想，那尾银鲤转瞬又机灵的落入了水中，半点儿都见不到丝毫的涟漪。
或许是因为这小银鲤溅起的些许水花惊动了他，叶小孤回头看了一眼这光影晃动的清溪又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发现四周苍茫一片根本看不出个什么。
眼前只有这无头无尾的漫漫清溪，再没有别的东西。
“顾水梦？”
愣了一会儿，他这才想起来不知道顾水梦在什么地方，茫然的四处问了一句。
说来也奇怪，伴随着他这么问询一句，地上的水池无声无息的荡漾起无数的涟漪，待到那涟漪散尽之时没有显出其他什么异象。
正当叶小孤略微有些错愕的时候，却见着那涟漪之中突然泛起一蓬血色！
他心下大惊，下意识的就打算起身逃开，偏偏那浪花所在之处无数的血水径直将他淹没！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鼻息之间，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逃走却碰到了一只手臂。
“梦儿？”
一念闪过，他下意识的睁开双眼，眼前却是无数鲛族的尸骸！
血色一如狂潮难定，席裹着这无数的尸骸层层叠叠就好像是堆叠的血色浮萍一般。
饶是叶小孤已经看淡了生死轮回见到这样的场面还是不免震撼。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顾水梦的低语道，“东海之滨，杀我族人百万。这战果如此盛大，此刻心中作何感想？”
“……梦儿你在什么地方？”叶小孤四处看了看却找不到顾水梦的位置。
茫茫无尽的尸骸之中实在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只不过他虽是明知道这是幻阵，但是想要看穿这幻阵所在却还是不免有些乏力。
这一片血海明显就是那姑娘刻意为之，想来也是因为这样才会一直看他不顺眼。
思绪之间一时没法离开，叶小孤暗自皱眉，明知和顾水梦没法谈只能自己找头绪。
四周的情形毫无疑问是顾水梦昔日所见，既然是她见到的场景，或许也能给自己一点儿启发也不一定。
一念闪过，叶小孤暗自缓下呼吸，凝神静气极力的回想过往的记忆。
那些记忆轮回百世，本该算是支离破碎再难说个清楚才对，但是这一刻不知是不是这满目的血色太过扎眼还是别的什么，他只是闭目凝神稍加思索，脑海之中就清晰的浮现起了当初见到顾水梦的片段。
湛蓝的无垠海水之中，一座装饰金玉的华美宫阙伴随着水波显得有些不太真切。
那宫阙之中多见着人身鱼尾的水中鲛族，各个都样貌俊美堪称人杰。
而那宫阙深处的一座大殿之中悠扬的长号低鸣，伴随着精美的编钟伴奏，却见着一众鲛族簇拥之下一个身着碧蓝罗裙的女子缓缓走上殿来。
她款款行礼自然优雅，本就已是绝美的面容略施淡妆更添几许绝美风1韵。
“梦儿？”
恍惚之间，叶小孤下意识的呢喃一句，本来紧闭的双眼因为情绪激动微微有些睁开的意思。
只不过因为思绪太过深沉，一时没有从回忆之中清醒过来，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原本身旁的无尽血海不知何时竟然转瞬消散。
而在他的身后，已经化作妖身的顾水梦虚腾半空，浅蓝色的一片鱼鳞仍旧是浅浅的覆在她的眉心，唯独那一贯冷淡的目光此刻多了几分苦楚挣扎。
那金玉堆砌的华美宫殿之中，伴随着那女子的出现，整个大殿似乎都更显雍容。
她只是行了个礼便转身想要离开，偏偏在这个时候场中似乎有人唤了她一句，她茫然的回头看了看殿首的那人下意识的有些错愕。
在那大殿之上，一人正冠危坐霸气外显，明明只是穿着一袭玄青道袍却好似皇袍加身一般隐隐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凛然霸气。
叶小孤循着回忆下意识的看向那人，本以为接下来只要跟着回忆一起看下去就可以了。
没想到他和那殿首之人对视之时，那殿首之人似乎也在遥遥相望！
明明只是回忆，这一刻那个被奉为道门天师的自己却好像是另一个自己一样！
而且……那眼神似乎是早已将他看透！
池底的牢笼之中，顾水梦眼中的挣扎淡去几分，转而变得坚毅了许多。
“无论如何，我百万同族的深仇难消。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作恶太盛！”
一念闪过，她扬手引势照着叶小孤的脑后便是一掌！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本该陷入梦境之中的叶小孤突然惊呼一声，径直仰天吐血一口竟然直接就晕死过去！
顾水梦这边这一掌还没来得及拍过去，他就直接瘫倒在了地上，一时还惹得顾水梦微微有些愣神。
“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不成？纳命来！”
这姑娘犹豫了一下，本来还想看看叶小孤的状况，但是转念一想好不容易定下的决心，怎么会就这么轻易舍弃了？
她心中暗自打气，径直扬手就要给叶小孤个了断。
没想到这一掌拍出还没等气劲引动，原本晕死过去的叶小孤身旁突然暴起一蓬黑雾！
顾水梦一时不察，生生被这黑雾荡开数丈！
“果然有诈！”
她心下惊骇，手上蓄力正想要和他来个了断，却见着那黑雾簇拥之下叶小孤被升腾而起，显得格外诡异。
还没等她多看，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关节错响，叶小孤却是突然回头看向了满脸错愕的顾水梦，满是邪异的咧嘴笑道，“梦妃……好久不见。”
话音刚落，顾水梦体内的一应真元突然瞬息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