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上车之后,她的头望着窗外,看着不断倒退的街景,看着车玻璃里映着的自己的颜面,淡淡地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思妍一听就急:“这叫什么话呢?一家人之间哪需要这么客套?”
  易少自然跟着她附和,不过在表态之外,他心里还有疑惑,他犹豫着开了口:“梦岚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思妍大概猜到他要问的东西,狠狠地瞪着他:“问什么问!”
  梦岚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在听说那些事情之后,我每天都会在脑子里让他死一千遍一万遍,参加宴会的时候我就打定主意要杀了他,所以去见他之前在包里藏了一把水果刀……可惜我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但也庆幸我没有疯到真的杀了他,否则……后果会更加没办法收拾。”
  她转过头来,眼神认真地看着易少:“翰哥,拜托你一件事。”
  易少却狂摇头:“不答应不答应,我预感到不是好事情,要是我答应了,哥肯定不会饶了我。”
  梦岚感觉到思妍握住了自己的手,她面上风平浪静:“难道你能看着他跳进火坑里去?明彦说那个人心里有魔怔,这个魔怔却好像跟明彦有关,所以我更不能把明彦推到任凭他处置的地步……而且本来这事就是我做的,和他没关系。而且我……”
  梦岚从皮包里拿出一只录音笔,惨笑:“为了防止他以后矢口否认,我也学他们律师的习惯,录下来再说。我是发疯地要他死,但好歹没有疯到不管不顾的地步,应该还能补救。”
  思妍皱眉:“你这算什么?本来打算跟他同归于尽,然后录音笔里的东西当成你的墓志铭吗?上面写着‘为父报仇孝顺女’几个大字吗!我看你真的是疯了,你和姐夫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你这样对得起他吗?”
  易少说:“思妍,你少说一句,这不是没到那地步吗?而且梦岚姐这一后手做的很好,本来不太好办,现在等于说是给我们这边增加了一个重要的谈判筹码。”
  几个人说话间到了画室,覃明彦的车子早已经在这边等了,夜风里一道潇洒的身影靠在奔驰旁闭目养神,在听到车轮声之后睁开眼,然后步履沉稳地走到他们车子的边上,开了后面的车门,伸手扶着梦岚出来。
  梦岚几乎是扑到他怀里的,不过半个小时不见,她却惊得好像要失去他了一样,抱着他就不肯撒手。
  易少站在思妍身边,试探着把手放到她肩膀上,贴近说:“要不……咱俩也结婚吧,他们太让人羡慕了。”
  思妍白了他一眼:“你说结就结啊,想得太美……”
  一行四人回到他们的别墅里,梦岚和明彦先去洗了一个澡,把身上沾着血的衣服都丢到壁炉里烧了,哔哔啵啵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思妍和易少给两人煮了咖啡,等他们洗完澡之后一人一杯地递过去。
  捧着热咖啡,梦岚这颗心才终于放回肚子里。
  她呐呐无言。
  明彦浅笑了下,伸手捏着她的脸蛋:“别绷着脸,不会有事的。”
  易少说:“哥,有个好消息,梦岚姐录音了,再加上我们查到的那些资料,他文韬就算想闹也得掂量下后果。”
  明彦点头:“很好啊。”
  思妍问:“姐夫,你这也太淡定了吧。”
  明彦把梦岚的长发握在掌心里,挑眉:“有什么好不淡定的,他伤都已经伤了,接下来无非就是报警或者找我们报仇。他要是报警,我们也报,告他故意伤人和商业欺诈罪,证据都是现成的,要么鱼死网破,要么一起撤诉。而他要是报仇,只能利用绪静秋了,翰哥……你可以搞得定吗?”
  易少点点头:“我家和她家的业务往来不少,我会给她找点事情让忙着,不会让他们分出精力来。”
  明彦点头:“搞破坏这事你从小就有天分,我很放心。压住了绪静秋那边,他赤手空拳的,报仇就是空谈。那就只能看他的口舌能为他赢取多少赔偿,钱我们不缺,只是……”
  “只是什么?”梦岚问道。
  明彦笑了笑:“没什么,其他都是小事了。对了,爸妈那边估计瞒不住,我待会回那边的家里一趟,你早点休息。”
  梦岚寸步不离:“不,我一起去跟他们解释。”
  “你要去也可以,就是我不舍得你来回折腾。”
  梦岚眼神坚定:“要去。”
  思妍也说了:“姐夫,你就让她去吧,你留她在这,她的心也早就跟着你飞走了。”
  这话明彦爱听,他笑了下:“行,我先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看,也许他们已经睡了就明天再去。”
  明彦出去打了个电话,进来却不是一个人,身后跟着他爸妈。
  梦岚吃惊地站起来了:“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覃夫人笑着说:“上次来这里还觉得冷清,今天一看,有个女主人果然家里热闹了,也变得更有情调了。”
  覃夫人看上去很淡定,似乎还没有听到消息。
  梦岚陪着笑起来,说:“只是布置了点小玩意儿而已,这大晚上的,你和爸爸怎么会过来?”
  覃先生瞪了明彦一眼:“我都听说了……你都是已经结婚的人了,竟然还会争风吃醋,还动手伤人!你了不起啊!”
  明彦抢在梦岚开口之前说:“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他对梦岚动手动脚,我当然得教训他!爸,那天你不是还揍了姓冯的……”
  一句话堵住了覃先生,他气恼地扬手拍了儿子的背:“臭小子,你跟你爹我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了这个……”
  明彦笑笑:“爸,您这么英明睿智,我什么都跟您学。”
  覃先生气消了一半,无奈地看着覃夫人说:“就这小子的嘴最厉害。”
  覃夫人拉着梦岚,笑着说:“行了,你们男人们赶紧说正经事去吧,我们几个女人就在这聊会天。”
  有妈妈在,明彦放心地带着爸爸还有易少去楼上的书房里关起门商量对策。
  覃爸爸的到来无疑给他们增加了几分底气,因为他的一句话或许比他们说十句还管用,而覃爸爸在来之前已经跟医院那边打好招呼,文韬那边有任何消息都第一时间告诉他。
  当易少把他调查出来的关于文韬的事情一一告诉覃爸爸之后,覃爸爸陷入了沉思:“原来是他……我有点印象,那年我和你妈妈在孤儿院里看到你们俩个,说实话我当时是蛮喜欢那个孩子的,因为感觉他是那种很要强的,也更有心计……但你妈妈更喜欢你,没办法只能听她的。”
  易少憋着笑。
  明彦无奈道:“爸,你能不这么诚实吗……什么叫做没办法啊,选择我一点都没错好吗!”
  覃爸爸笑了:“现在看来还是你妈妈有眼光,那孩子……太过执念了,也是个问题。不过这种人惜命,所以他做不出同归于尽的选择,也就不怕他翻出大浪来。”
  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因此对后辈之间的这些事情都能看得透彻。
  而客厅里,覃夫人拉着梦岚的手问:“今晚的事我听得稀里糊涂,到底是什么情况?”
  梦岚抿了下干涩的嘴唇,坦白说来:“我和那个人之间有点恩怨,冲动之下伤了他,明彦为了替我隐瞒,让大家都误以为是他动的手。”
  覃夫人笑了下:“是我儿子的风格,跟他爸当年一样。”
  思妍作为观众,很捧场地问:“覃先生也做过这样的事吗?”
  覃夫人脸上露出宛如少女般的笑容:“他爸年轻时候去找当时还在追求我的一个男生决斗,我过去阻止,没想到反而帮了倒忙,他为了保护我,硬气地不反抗,让人打得半死……”
  梦岚听得震惊,忍不住问一句:“后来呢?”
  “后来我就死心塌地地嫁给他了,不管他家里怎么反对,死也不想跟他分开。我想,我们俩连死都不怕了,还能被什么事情难倒?结果这么多年下来,当年追我的男孩也娶了别人,过上了自己的生活,而我们过得也不错……现在回头看看,才明白:生命里每一种经历,不管是好的坏的,都终究会过去,放宽心就好。”
  梦岚明白覃夫人是安慰自己,她点点头。
  覃夫人摸着她的头,笑问:“肚子有没有动静了?这才是你现在最最要紧的事。”
  未婚少女思妍瞬间捂嘴笑出来了。
  而梦岚显然还沉浸在之前的伤人事件里,反应慢了半拍,过了好久才涨红了脸,轻声说:“……还没有。”
  ☆、第46章 疯女人
  天色太晚了,覃先生和覃夫人就留在儿子这睡下。
  夜深人静时分,梦岚总觉得心里有事,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血腥色的画面,她又担心自己辗转的动静会吵醒明彦,于是轻手轻脚地走下楼,到客厅里蜷缩在沙发上。
  正蒙蒙将睡,突然手机的震动声把她唤醒,她拿过来一看,是绪静秋的电话。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绪静秋的声音听起来很嘶哑,似乎是哭过很久。
  梦岚深呼了一口气:“你问吧。”
  “是不是你干的?”
  虽然梦岚猜到她会这么问,但听到问题还是愣了一下,应该诚实回答还是听明彦的话来说呢?她直觉应该照实说,却又担心静秋那边会录音或是……留下其他什么证据。
  梦岚皱眉:“静秋,你还记得我刚来这里碰到你的时候让你看过的一张照片吗?我在找一个叫做文涛的人,海涛的涛……”
  静秋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不是我韬哥的韬!你别扯远……”
  梦岚笑了下:“你还在自欺欺人吗,不管哪个字不管他的脸上动了什么,他还是那个他。静秋,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过我,我不想看到你受伤,所以我想请你好好想一想,他跟你在一起真的是因为感情吗?还是因为别的……如果是因为别的,你觉得你能和他走到最后吗?我认识的静秋是爱憎分明的,她热血积极,开朗活泼……可自从认识他之后,你有没有发觉自己的变化?”
  静秋尖声叫起来:“变化?什么变化,我最大的变化就是看清了你这个伪善的女人!庄梦岚,你好可怕,你一边享受着覃少对你的疼爱,一边还要来招惹我的韬哥,你害得冯婧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如今还躺在医院里,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你害得我韬哥,害得我……”她声音哽咽了一下,“你都不会觉得愧疚吗?你这个杀人于无形的魔鬼……”
  梦岚惨笑着抬头看落地窗外,看到窗子里骤然出现的披头散发的影子,吓得手机跌到地上,紧接着窗子上响起咚咚咚的敲击声,在屋里灯光映照下,那披头散发的影子变得一半清晰一半隐晦。
  是静秋!她大晚上怎么过来了?
  梦岚担心她再敲下去会把所有人都吵醒,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开了门,抓住她的手,压低声音说:“你别吵,有事我们出去说。”
  静秋双眼充血,鬓角的乱发如风中吹散的蓬草,她根本听不进任何话,疯了一样伸手扯住梦岚的头发往地上拖,狠狠地喊着:“都是因为你,韬哥为什么被你害了还在拼死维护你,说什么是覃少做的……呵呵,就算覃少真的冲动到会跟韬哥出手,也是你这妖精惹出来的事!平时你还能安安稳稳的一点事情都没有!”
  梦岚头上吃痛,她握住静秋的手,想要让她松手,可是根本没用。
  静秋用力一扯,扯下来一簇头发,发根部分还连着白色的发根部分……
  梦岚感觉头皮上撒了辣椒一样,她忍着痛,把静秋往后一推,喝道:“你闹够了没有!”
  静秋伸手摸着腹部的位置,冷笑着看梦岚:“这里面有了我韬哥的孩子,你是不是也想弄死它啊?来啊,我看你敢不敢下手!”
  原来静秋怀孕了。
  外面天寒地冻的,静秋穿得淡薄,整个人又处于疯癫状态,再这样下去真怕她的身体吃不消。梦岚只好双手抱住静秋,拉着她往房间里带,一边低声在她耳边说:“你要疯也别拉着孩子个你一起遭罪,这么冷的天,从医院跑到这里,你真不怕出事啊!”
  静秋发过疯,这会儿只知道哭了,瘫软在梦岚的怀里整个人像一只受伤的猫咪。
  梦岚把她安抚在沙发上,给她盖上了毛毯,问:“要热水还是咖啡?”
  静秋默默地眼泪,抽噎着说:“梦岚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在花园里,我看到你和韬哥,他从来没用那样眼神看过我,他从没跟我说过他爱我……可他把这些都给了你……”
  梦岚淡淡地说:“你看重的这些却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对那个人只有恨,他对我家做过的那些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然而我没用,不知道该怎么报仇。你今天跑来我家闹也没用,从今以后,祝我们各自安好吧。”
  说着,她起身去给静秋倒热水。
  静秋看着她的背影,那么淡定从容,可凭什么她什么都有了还说她什么都不想要?凭什么凭什么,她从沙发上起来,起身朝梦岚走过去,边走边问:“有吃的吗,我有些饿,可能是以为肚子里孩子的关系,总是觉得吃不饱。”
  梦岚应了一声:“你等一会儿,我帮你热点饭菜。”
  突然静秋抓起工具架上的菜刀,朝梦岚砍过去……
  梦岚感觉到冷风,凭着本能往旁边躲了一下。静秋手里的刀就砸在大理石台子上,发出哐哐的刺耳声音。
  静秋把厨房的出口堵住了,她面露冷笑:“你伤了韬哥一刀,我也送你一刀,这样就扯平了。”说着又是一下朝梦岚砍过来……
  梦岚只觉得一刀冷风朝自己扑过来,她想伸手抓住静秋的手……
  然而这刹那间,一只盘子砸过来,刚好砸落了静秋手里的菜刀,菜刀掉落下来的时候,刀背砸在静秋的脚上,她嘶嘶直吸气。
  覃明彦疾步走来,一脚把静秋踹开,这才把梦岚拉到自己怀里,语气里带着紧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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