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她转过头,望向他,黑色的眼珠子幽深,好似无底的悬崖,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她。
  “这还用说么。你没来找我,一定是去拆炸弹去了。”她勾起嘴角,笑笑,“不过,这也正常,这里几百条性命,而我才一个人。牺牲我一个,能够换回这么多条人命,也值了。配得上你胸口这块荣誉勋章。”
  听她在那里冷嘲热讽,不知道为何,他的心竟然一堵,有些作痛。
  樊希瞥了他一眼,决定继续让他不好过,便道,“我们约定在一点见面,可是到了五点,你才发现不对。要么,你不信我;要么,你根本没把我当回事。不然,你在三个小时前,就会采取行动,但,你等了这么久。”
  他找不出话反驳,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不想和她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便主动询问道,“伤在哪里?”
  “除了脸上,哪里都伤了。”她笑了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咬牙切齿,“我的脸,是我的命。”
  他皱了皱眉头,道,“马克说,你一个人和六个男人打,三个逃了,一个瘫了,还有两人……”
  闻言,她的眼光有些凌厉,“别和我说法律军规,在生死面前,全都是狗屁。如果有枪,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
  尼尔斯听了,心口一紧,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是敬佩你。”
  她轻笑,“敬佩我什么?勇敢求生?我只是不想死,在没睡了你之前,我不舍得死。”
  “……”听到这一句,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多虑了,她的伤也许没那么严重。
  “你好好养伤吧。”他转身准备离开。
  “尼尔斯。”她的声音从后面追来,难得的软糯。
  他停住脚步,却没回头。
  “今天错过的学习时间,我要补上。”
  他听了,不由好气又好笑,都伤成这样了,还在想这个。
  “刚才在生死关头的时候,我就在想一件事。”
  明知不该接嘴,但神使鬼差般的,他还是问,“什么事?”
  “等我恢复了,一定要把你上了,免得将来后悔。”
  尼尔斯以为自己听了会生气,却没有,沉默了一会儿,道,“先好起来再说吧。”
  ☆、第9章 .01|
  夜深,樊希却醒了,睡了一整天,现在精神倍爽。
  她悄悄地起身,拔了针筒,避开值班人员,溜到厕所。
  撩起病人服一看,气得差点没岔气儿,全身上下,不是乌青就是血丝,来不及结疤,青青紫紫,惨不忍睹。
  艹他大爷的,就算洗白了回到中国,也不用拍电影了。
  心中气闷地不行,习惯性地想掏烟,却连个屁也没摸着。目光转了转,看见有人在阳台上吸烟,脚步一挪,神差鬼使地走了过去。
  落地窗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迎面凉风吹来,有些冷,她下意识地拢了拢双臂。听到声音,男人转过身,她却没理,深吸一口子,尼古丁的味道顿时让她精神一抖擞。
  回神,才发现有个相貌英俊的男人,正盯着自己在看,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在星光下闪烁不停。她低头瞧了自己一眼,病人服里空荡荡的没穿内衣,这一冷,立即就冻出了反应。男人都是野兽,灵敏得很,一旦看见猎物,就死咬不放。
  她了然地一笑,也不遮拦,干脆挺直了腰背随他看。看了又如何,还不是看得见,吃不到?
  他目光中带着一丝欣赏,却不猥琐,目光沿着她玲珑有致的轮廓顺了一圈,最后回到她脸上,像是在评估一件艺术品。
  樊希挑眉,张扬地问,“打几分?”
  “十分。”
  她眯起眼睛,神色有些危险,“总分?”
  他笑了,“十分。”
  她抿嘴,伸出手道,“烟。”
  他无声地扫过她身上的病人服。
  樊希不以为然,“抽一支,死不了。”
  他将烟盒递过去,看似不经意地提了句,“死是死不了,但伤疤恐怕也好不了。”
  “……”
  樊希拿烟的动作一滞。
  一句话戳中她的软肋,这男人,绝不是省油的灯。
  她怕死、怕痛、怕寂寞,但是她最最最怕的,是丑!所以,在危险到来的时候,她拼死都要护住这张脸。
  “还抽么?”男人依然在笑。
  樊希兴致缺缺地将烟推回去,哼了声,“扫兴。”
  他将烟盒抖了抖,理顺后,又塞回军裤口袋。
  樊希双臂抱胸,挡住胸前那令人遐想连连的两点,挑衅地看向他。
  他扬眉,一脸可惜地收回目光。
  樊希道,“名字。”
  “弗朗克。”
  交谈才开了个头,樊希就没兴趣了,主要是他烟抽完了,闻不到烟味了。
  弗朗克的声音从背后追来,“就这么走了?”
  她挥挥手,连个头都没回。
  ***
  第二天,护士来查房,又是量体温,又是测血压,樊希有些不耐烦。
  “我身上的疤什么时候能退?”这是她唯一关心的。
  护士道,“伤口结痂需要时间。”
  “具体多长?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半年?”
  护士被问得招架不住,便道,“待会主治医生会来替你上药,有什么问题,你自己问他吧。”
  忙完之后,樊希又躺了下来,耳朵里塞着摇滚音乐,这是杜瓦的最新专辑,音乐摇滚得很,可以说是活力四射。
  尖锐的音乐,配上嘶哑的歌声,就像是天堂地狱两重奏。她喜欢,这种被拖着拉着,一起堕落的感觉。
  正闭眼沉醉在音乐时间里疯狂,这时,耳朵一凉,耳机被人取了下来。
  缺少了一边音乐,她立即睁开了眼睛,不知何时,病床前站着一堆人,全都是医生护士。拿下她耳机的人,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军营里进进出出几百号人,在她眼里全都长得都差不多,一个个去记,岂不累死。她的脑细胞只花在自己感兴趣的人身上,比如尼尔斯。
  见她眼底闪过陌生,男人笑了下,伸出手道,“弗朗克.提森克虏伯。”
  原来是昨夜阳台上的那个。
  她没伸手,动一动胳膊,都牵连伤口。
  “太可惜了。”弗朗克收回手。她不认识他,他却知道她,全营上下,恐怕没人不知道她。
  第一次,她一身性感长裙,踏着高跟鞋,在餐厅里走过,风情万种。
  第二次,她一刀插在芭芭拉的脸颊旁边,冷艳无情。
  这两次,让所有人的都记住了她,这个像风一样的女人。
  “我有脸盲症,记不住人。”这话她说得一点也不心虚,反而还理直气壮。
  弗朗克也不介意,笑道,“那你得花点心思记住我,我是你的主治大夫。”
  她冷冷淡淡地哦了声,脸上没多少表情。
  弗朗克切入主题,问,“觉得怎样?”
  “不死不活。”
  “那就说明你感觉很好。”
  樊希问,“伤疤什么时候能退掉?”
  “正常情况下,21天。正常情况,是指不吸烟、不喝酒、不抓痒。”
  “21天不抽烟,我会死。”
  弗朗克耸肩,“这就是你的决定了。”
  她气得牙痒痒,“那洗澡呢?也不能么?”
  “一星期后可以落水,但最好小心,别把的痂蹭掉。”
  “会留下痕迹么?”这是她最关心的。
  “处理的好,就不会。”
  “等于没说。”
  弗朗克看着她,道,“要是不反对,现在我要给你作身体检查了。”
  樊希在病床上躺好。
  “血压70,110正常;心跳65正常、血糖6正常……”
  这些医学报告引不起她的注意,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又回到手中的音乐播放器,悄悄地把声音拧大了些。
  做完基本检查后,弗朗克道,“现在,我要替你上药了。”
  她闭着眼睛,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事实上,连他说了啥都没听见。
  弗朗克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他撩起她的病服,底下一片白皙的皮肤露了出来,如果不是这些细小的伤口,可能会更漂亮。
  大概是他下手重了,樊希被痛意刺激得低叫了一声,立即张开眼睛,向弗朗克望去。却发现他也正在瞧自己,眼底带着笑,不紧不慢地说了声抱歉。
  虽然他的态度非常端正,但她几乎可以肯定,刚才那一下,不是他失手,是故意的。
  她皱着眉头,拔下耳机,冷冷地道,“我不是你的试验品,如果没这手艺,就回学校重读去。”
  身边的护士听了,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弗朗克可是战地医院里的第二把手。宁愿得罪司令,也不能得罪军医,否则有得罪受了,所以谁见了他都敬让几分。
  弗朗克听了,也不动怒,好脾气地微笑,“对不起,我会小心的。”
  她的目光一冷,原来是只笑面虎。演艺圈里,最不缺这样的人,两面三刀,令人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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