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母皇的苴却金线砚倒是个好东西,就是重了点,打在头上真的很痛呢,一下子就流了好多血下来,”温如是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挨挨蹭蹭地将脑袋凑到他手边,“轻尘,你说我今后会不会留疤啊?”
  苏轻尘微微向后,面上还是疏离清淡的微笑:“太医们给你开的药方你肯定会有祛斑的功效,五皇女坚持使用,不会留疤的。”
  “轻尘,”温如是抬头,黑眸忽闪着期待,“袭玥粗手粗脚的,老弄得我痛,要不,你帮我抹一次药吧?”多亲近亲近,感情自然就培养出来了,温如是其实一点都不在乎脑袋上会不会留下疤痕,不过,妻主的脸不也是正君的门面嘛,只要苏轻尘会在意那就够了。
  果然,苏轻尘犹豫了半晌,便起身去拿桌上的药膏。
  “在白色玉罐子里面装的那个就是。”温如是探头看了眼,扬起唇角提醒道。
  旋开玉罐上的盖子,一股清幽幽的冷香便传了出来。苏轻尘用软布蘸了清水拧干,缓缓擦拭她额上残留的膏药,语声平淡无波,似乎只是随口一提:“你刚才不是说,这药味道很冲吗?我怎么觉得还好呢。”
  温如是正眯着眼享受他的近身服侍,听了他的话,面上笑容一滞,呵呵地就想敷衍过去:“祛斑的还没用过,想来跟原先治伤的那种味道不同吧。”
  “嗯。”苏轻尘也不追究,平静地换了张白巾蘸干疤上的水气。他的手法轻柔,指尖微凉,隔着薄薄的一层膏脂轻触在她额头上。
  两人离得极近,温如是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轻拂在她的发端。
  她的心慢慢地安宁下来,仿佛前世的痛苦在这一刻得到了圆满,只要他还活着,再久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房中的气氛渐渐弥漫出淡淡的温情。
  “等脱了疤,再用一段日子就可以了。”苏轻尘收了手合上盖子。
  温如是遗憾地眼巴巴看着他起身将药膏放回原处,洗净指上的膏脂。
  他转身,就对上了她黑得发亮的眸子,不知怎么的,告辞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温如是唇角一扬,支起身得寸进尺:“不多坐坐再走吗?院子里的木槿跟合欢都开得正好。知道你喜欢兰花,我派人去搜了很多种类回来,这时节估计也都带花苞了。我陪你去外面看看?”
  苏轻尘没有回答,行到门口顿了顿,转头对着翘首以盼的温如是忽然微微笑了下。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种光彩,让人抓不住,却忍不住想去探究。
  温如是怔愣愣地回望他。往日苏轻尘虽然嘴角也常挂着笑意,但那都是礼貌养成,他对谁都那样,就连对街边的乞丐,也是温文有礼,但此刻他的眼底却多了一份戏谑。
  别跟她说戏谑不是正当的褒奖,温如是是什么人?再不好听的话,从苏轻尘嘴里出来,她都能把它扭曲成自己爱听的意思。
  更何况,他对她笑了!不是礼貌,也不是疏离!这是不是就表示,苏轻尘被她的诚意感动了?!
  温如是的心都提到了喉咙口,她咧嘴笑着,小心地问,“怎么了?”
  他避开她热烈的眼神,垂眸清咳了声:“我本不想明说,不过,皇女府探病者众多……日后五皇女倘若还想装病,额上白布覆盖的部分也不要忘了。还有,黄粉易脱色,太医或许可以帮你调制一些稳固的药水。”
  “……”温如是。
  待到袭玥送走苏轻尘,回来见温如是还支起半身,呆愣愣地趴在榻上,忍不住开口笑道:“苏公子都走了,主子你还没回过神来啊?”
  温如是眨了眨眼偏头看向她,叹了口气:“唉——你不会懂的。”
  “主子不说,怎么知道奴婢到底明不明白?”袭玥好奇心上来了。
  温如是又深深叹了口气,一头扎进被子里,摊开四肢。
  “我就是在想吧,再这么下去,苏轻尘要是越来越毒舌了,一旦发生什么言语之争,我到底是让着他呢,还是不让他呢,还是让着他呢?”
  “那怎么可能?”袭玥当即便笑了,“苏公子那般斯文有礼,见了我们都微笑点头的人,不会像主子想的那般逞口舌之非,主子你多虑了。”
  多虑了吗?
  温如是忧郁地拉起被子蒙在头上。
  苏轻尘要是启动后卿的一半攻击技能,都没几个人能抗得住。斯文有礼?他刚刚就是用着斯文有礼的口吻,建议她改用能保持长期性面黄的药水。
  ……这还没进门呢。
  第154章 宿命轮回之公子求嫁十三
  接下来的几日,派去苏家请公子过府的人回来都道,苏公子说了,五皇女已经大好,不需要旁人再去探病,她想出来的时候,自然就出来了。
  温如是无语。她用女帝来压苏家,苏轻尘就用禁足的事来回敬她,这摆明了是膈应人嘛,反正温如是出不去,能奈他何?
  真是冤家啊——她还真不能将他怎么着。温如是惆怅了两天,很快便又重新振作了起来。她收拾了些新房的建造图,就让袭玥给苏轻尘送过去。
  苏轻尘见了还有些诧异:“这都是五皇女画的?”
  袭玥与有荣焉,谁说她们五皇女只会吃喝拉撒混日子?她语气中带着骄傲:“为了公子的新居,主子费了很多心里,这些都是主子忍着伤,一笔一笔亲自描绘。”
  摆在苏轻尘面前的一摞,洋洋洒洒起码有数十张。有一半是平面布局和尺寸比例图,另外一部分是细节部分的大样,其中以卧室,浴房和更衣间(茅房)最多,其他的都是用炭笔绘出的各个景观位置的局部素描图。
  绘制之详细,不亚于朝廷监造处的老臣子,要是单论简单易懂,温如是的图纸似乎还要更甚一筹。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标注尺寸的字体挤成了一堆,看起来总有种奇怪的违和感。不过,跟她精巧的创意比起来,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似乎又不值一提了。
  苏轻尘没想到,更衣间还能这么建。勿需恭桶,污秽之物经水冲刷,流入院后的所谓“化粪池”……只是,用玉石琢就的“坐便器”代替恭桶,未免也太过奢华了点。
  他认真地一页页翻阅着。旁边袭玥见有戏,不动声色地加了把火:“主子画的这些东西,有好多奴婢都不大明白,公子要是想弄清楚,可以过府看看。这几日主子都在东苑看着下面的人做工呢,膳食都是让人给送过去用的。”
  苏轻尘愕然:“她的伤全好了?”前几日他明明还看到她的伤口结着痂,这时候随意走动,恐怕还没等伤疤自然脱落,就又要再破口一次了。
  袭玥唉了一声,一脸的无奈:“没办法啊,奴婢跟了主子这些年,还没见她对什么事这般上心过,说什么都要亲自监工。那院子里扬起的尘土连我们这些下人都受不了,大家嘴皮子都说干了,她就是不肯挪窝。
  主子说了,还剩两个多月的工期,她要是不盯着点,倘若下面的人会错意,毁了她的心血事小,委屈了公子——谁都别想好过。”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苏轻尘一眼,苦笑道,“主子的手段公子是知道的,有这话放在前头,谁还敢再多嘴?更何况,主子要做的事,皇女府上上下下原本就没一个人敢阻拦。也就是公子的话,主子能听得进去,别的人……”
  苏轻尘淡笑。他现在倒是相信温如是会听他的,但是这样的迁就又能有多久呢?一月,两月?还是一年,两年?……等到她的新鲜感过去了,又会变成原来那个逗猫惹狗、人憎鬼厌的纨绔样子。
  他不欲多说,只是让袭玥先回去。
  袭玥回府将苏轻尘的表情绘声绘色地给温如是描述了一番,见她仍然闷闷不乐,遂又安慰道:“苏公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喜欢的,要不然也不会专门把图纸留下。往日送过去的东西,他瞥都不瞥,直接就叫小厮收起来,今日直到奴婢走的时候,都没见他召青书收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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