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节

  韩漠笑道:“这并非珍贵礼物,只是一副围棋,我听说指挥使大人闲暇时候喜爱下棋,这围棋是以东海海底的鹅卵石所知,非金非玉,并不贵重,还请指挥使大人笑纳!”
  那下人回头看着颚青仑,只见颚青仑咳嗽着,并无表示,这才接过礼盒,恭敬道:“那小人代我家老爷谢过韩大人了。”
  颚青仑从袖中取出丝巾,擦拭了嘴沿,才有气无力地道:“老夫……身体不适,待客不……不周,韩大人莫怪……莫怪……!”再次咳嗽起来。
  那下人忙道:“老爷,我去看看药熬好没有,给你端上来。”
  颚青仑点头,待下人下去,才叹道:“不行了……这条老命,就靠着汤汤药药撑着……也不知哪天就去了……!”
  韩漠忙道:“指挥使大人福如东海,定能长命百岁!”
  颚青仑呵呵笑着,示意韩漠坐下,才道:“长命百岁那是不成的,能活一天……是一天吧。这花开花落,人死人生,都是天数所定,强求……强求不得……!”又是一阵咳嗽,韩漠急忙上前来,扶着颚青仑的手臂,轻轻拍着颚青仑的背脊,看起来就像一对和谐的爷孙一般。
  颚青仑眼中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摆摆手道:“罢了,老毛病了……对了,你是叫韩漠?”
  韩漠忙道:“卑职正是韩漠。”
  “唔……!”颚青仑喘着气,眯着眼睛道:“少年有为……你还是西花厅厅长?”
  “卑职惭愧!”韩漠恭敬道。
  韩漠佩服有本事的人,而颚青仑在韩漠的眼中,无疑是一个有本事的人物,对于这样的人物,韩漠向来是极为尊敬的。
  颚青仑顺了顺气,才道:“豹突营是效忠圣上的精锐部队……只要在里面好好干,总会有机遇的……!”他的声音忽地森然起来:“若是谁要在豹突营兴风作浪,嘿嘿……!”
  他虽年老体虚,但是霸气却依旧很足。
  韩漠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很显然,颚青仑对于韩漠进入豹突营是心有戒备的,毕竟韩漠是世家子弟,代表的是韩氏家族的利益,他这句话,无疑是对韩漠发出警告。
  韩漠不动声色,只是微笑道:“卑职一切听从指挥使大人吩咐,必定精忠报效朝廷,报效圣上!”
  颚青仑微微颔首,又咳嗽起来,此时那下人已经端着汤药进来,喂着颚青仑喝了小半碗,颚青仑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看着韩漠道:“虎狼之病,那是要用虎狼之药的……你日后若带兵,就该记住,只有虎狼般的将领,才能练出虎狼般的士兵……!”
  韩漠诚恳道:“多谢指挥使大人教诲,还望指挥使大人日后多多指点!”
  “有些东西,是要自己慢慢琢磨的。”颚青仑缓缓道,看了韩漠一眼,忽然问道:“你会下围棋?”
  “会一些!”
  “围棋便是棋盘上的兵道!”颚青仑淡淡道:“变幻莫测,神鬼难料,死棋可活,活棋亦可死……这虚实变幻,就看棋者心思了。”
  韩漠细细聆听着,并没有插话,但是他隐隐觉得,颚青仑话中似乎令有话,所谓的“死棋能活,活棋亦可死”,倒似乎另有所指。
  姜还是老的辣,说来说去,似乎还是在警告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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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五五章【跳进来的蚂蚱】
  太师府内,萧太师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直玉如意,正饶有兴致地品鉴着,两只手指在玉如意上轻轻滑动着,神色平静,一双看似昏暗其实犀利的眼睛,正盯在面前的慕容鹤身上。
  屋中只有他二人,而慕容鹤神情疲倦,看起来是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但是眼睛里兀自带着恨意。
  “他还没有去营里?”萧太师淡淡问道。
  慕容鹤咬牙道:“太师,您帮我想想法子,我……我是一定要杀死他的。他现在将手都伸到了公主那里,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萧太师冷冷一笑,道:“杀死他?他可是西花厅的人,身边每时每刻都有西花厅的人在保护着,而且他此时也一定会防备你对他下手,要想杀他,你以为那么容易?更何况,你就算杀死他,可考虑到后果?你莫非以为你动手之后,韩家会查不出是谁下手,一旦找上你,你也莫想活了。”
  “那总不能让他这样放肆下去。”慕容鹤握着拳头道:“一旦公主真的看上他,那……那可就不妙了。”
  萧太师冷哼道:“老夫当然知道不妙。”将手中的玉如意放在身边的桌子上,抚着花白长须,沉声道:“老夫倒是想问你,你是如何让韩漠趁虚而入的?你不是一直对老夫讲,那个女人心中只有你吗?”
  慕容鹤有些尴尬,垂下头,“定是那小子使用了卑鄙伎俩!”
  萧太师眯着眼睛,淡淡道:“你要知道,你在豹突营坐得稳稳当当,那是因为那个女人在护着你,一旦她眼中没有了你,你还以为能坐上豹突营指挥使的位置?”
  慕容鹤咬着牙,却不敢回答。
  “很早之前我就对你说过,那个女人看上你,是因为她帮你当成了另外一个人,你身上有那个人的影子。我也劝告过你,你要抓住这个机会,牢牢地抓住她……!”萧太师神情阴鸷,虽然神色看起来还是比较低镇定,但是眼眸子深处却依稀带着失望之色,声音也愈加阴沉:“可是到头来,你却让一个毛头小子钻了空子……老夫倒是要问你,你和她两年的情分,难道就是如此不堪一击?”
  慕容鹤脸色有些发白,看了萧太师一眼,终于道:“那……我跟她两年,还没……还没上过她的床!”
  萧太师瞳孔收缩,脸色更加阴沉,只是看着慕容鹤,慕容鹤被萧太师阴沉的目光盯在身上,只感觉全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本来紧握的拳头也不只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害怕微微松开。
  萧太师忽然发出一阵让慕容鹤毛骨悚然的冷笑,他那阴沉的声音道:“你是告诉老夫,你和她混了两年,却连她的床都没有上过?”
  慕容鹤心中直突突,但是在萧太师犀利的目光下,只能点头。
  “你连她的床都没有上过,却为何肯定她的心里只有你?你还曾像老夫保证过,她对你的迷恋,谁都无法破坏,莫非这都是在欺瞒老夫?”萧太师神色平静下来,但是这种平静反而让慕容鹤更是感到恐怖。
  慕容鹤忙辩解道:“不敢欺瞒太师,只是……只是这两年来,她经常召我入宫,会呆呆地看着我,即使睡觉的时候……她也让我坐在她的软榻边,就那样看着我……她还允许我自由进出秀春.宫……太师,这……这难道还算不得迷恋我?”
  萧太师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沉吟着,许久之后,才摇了摇头,脸上竟然带着一丝感慨:“想不到她竟是一个痴情女子……十年过去,她还是忘不了他!”
  慕容鹤有些疑惑,小心翼翼问道:“太师,她……她忘不了谁?”
  萧太师淡淡道:“我曾经对你说过,她是将你当成了另一个人,那个她至今都无法忘记的人。你的相貌,与那人有八分相似,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呆呆地看着你,她一直是将你当成了那个人。本来这是一个绝好机会,你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占据她的心,可是……慕容鹤,到头来,她始终只是将你当成了替代品,而且只是一个可供观赏的替代品,你……两年时间,竟然连一个女人也不能征服,实在让我很失望!”
  慕容鹤额头冒出冷汗,一时不敢回答。
  “至于和那臭小子走在一起,无非是两个原因。”萧太师缓缓道:“韩漠的神情举止,与那个人年轻时候很是相像,不看相貌,只看说话谈吐以及行走姿势,还有韩漠的性情,与古朝星倒是近乎相同,也正因如此,那个女人才会对韩漠生出好感来……!”
  “古朝星是谁?”慕容鹤壮胆问道。
  萧太师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必知道他是谁。”顿了顿,又道:“另一个原因,只怕是那个女人想拢住韩漠……那个女人勾引人的手段,却是没有几个人比得上。”
  慕容鹤顿时急了:“太师,我们……我们不能让韩漠得逞。韩漠要真是与公主在一起,那我……我就不能当上豹突营指挥使,日后也不能好好地为……为太师效力!”
  萧太师冷笑一声,虽然心里对这个不争气的慕容鹤极是恼怒,但终究是苦心栽培的一颗棋子,叹了口气,神色和缓下来,温言道:“你也不用太急。秀公主对你并没有放弃,毕竟她需要你的容貌来寄托她的思念,你以后还有机会……但是你的机会需要你自己去争取,韩漠只是一个黄毛小子,男女情事,自不能与你相比,和一个黄毛小子争女人,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他当然不知道,论起泡妞技巧,韩漠前世今生两世为人,知道的套路比慕容鹤要多太多,也要高级的太多。
  韩漠若是有心与慕容鹤争夺秀公主的芳心,胜算那是远远大过慕容鹤的。
  ……
  慕容鹤是亲眼看到那夜韩漠与秀公主共浴一池,韩漠甚至抱住了秀公主的腰肢,那可是连自己都没有做过的事情,心中只觉得秀公主与韩漠极为亲昵,甚至有可能已经办了一些事儿,他更是有些信心不足,也明白真要与韩漠抢起秀公主来,未必有胜算。
  不待他多想,萧太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圣上下旨让韩漠担任豹突营护军尉,意思很明显,那是看到你在豹突营的权势大起来,让韩漠进入豹突营去制约你……这一只跳进来的蚂蚱,日后很可能会给你造成不小的麻烦……嘿嘿,当日韩漠进京,我倒是没能瞧出这小子会给我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制约我?”慕容鹤神情阴狠起来:“只怕他没有那个命!”
  “说话要谨慎,做事要果断。”萧太师淡淡道:“虽说韩漠进入豹突营,会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但是……却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慕容鹤急忙恭敬道:“还请太师指教!”
  萧太师嘴角泛起阴冷的笑意,摇头道:“我倒是没有指教,有些事儿却是要你自己去想想。你毕竟是豹突营的护军参领,如今更是暂代颚青仑的职权,这豹突营还在你的控制之下,一只小小的蚂蚱跳进你的地盘,难道你做主人的还不知道如何去处理?”
  慕容鹤也算不得笨人,萧太师这一提醒,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露出阴笑来,恭敬道:“卑职明白了!”
  “明白就好!”萧太师重新拿起玉如意,在手中摩挲着,“做事,莫要心急,等着等着,机会就出来了……却也不能优柔寡断,该出手的时候,切莫犹豫!”
  慕容鹤深以为然,禁不住点头。
  “在军营里出些意外,那是很平常的事儿……!”萧太师若有所思,声音低沉而缓慢:“几千号人,刀枪剑戟的,有个失手伤着,那也怨不得谁。”瞥了慕容鹤一眼,似乎是在教诲,又似乎是在自语:“一个好的将军,不但要知道怎样去杀人,更要懂得……借刀杀人!”
  慕容鹤眼眸子里寒光闪动,本来松开的双拳又紧紧握起,看着萧太师,一脸的敬畏。
  “韩漠!”慕容鹤心中暗想:“我一定不会让你从我手中抢走公主……更不会让你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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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五六章【护军尉】
  豹突营处于京城东南边,专门的军事区,那是正宗的闲人免进,远远望去,就看到旌旗招展,除了“燕”字旗外,更有不少画着豹头的兽旗,威风凛凛,霸气十足。
  皇宫之内,庞大的外宫中,驻扎着龙骧营和火山营两大“内御林营”,而狼甲营驻扎于皇城西北面,鹰翔营驻扎于东北面,豹突营则处于东南边,“外御林营”三大行营所在的军事区,那也是除了皇宫之外,最为森严的三个地方。
  锦旗招展,营房连阵,豹突营和其他行营一般,军营之内,呈三角形分为三处队伍。
  那是骑兵队,步兵队和弓兵队,骑兵队设一骑兵护军参领,步兵队是各营兵力最多的队伍,设有两名护军参领,分别称为左护军参领和右护军参领,而弓兵队设一弓兵护军参领,每名护军参领下面,各设两名护军尉,其下则是校尉,都统,小旗。
  豹突营共有五千人的兵员编制,骑兵队是千名骑兵,弓箭手不过八百名编制,而余下的则是步兵队,中间自然又分刀兵枪兵。
  燕国的资源算不得丰富,庆国地大物博,物产丰富,那自是不能比,就算比起魏国来,却也少了矿产和马匹。
  魏国大雪山下,上千里的沃野,奔驰着雪山纯种魏马,那是令其他国家艳羡不已的资源,而且魏国盛产铁矿铜矿,即使是庆国,产出的矿物也比不上魏国。
  魏国有着天下最好的战马,有着最锋利的武器,也正因如此,国人尚武,骨子里充满着进攻性。
  燕国的马源比起其他两国,自然是差了许多,马源的匮乏,也导致燕国的骑兵数量很少,太仆寺除了努力在本国培育马匹,那也是以走私的方式,利用官商从外国进口骏马。
  御林军的马匹,那都是百里挑一出来的良驹。
  御林军是皇家禁卫军,也是皇家手头上最强的军队,所以御林军的装备,那也是整个燕国所有军队中最好的。
  且不说兵甲装备,就是御林军的将士,也都是燕国的精锐之师。
  至于弓兵队人数少,那是因为训练出弓箭手,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通常情况下,一个好的弓箭手,如果没有经过一年左右的基本苦训,那真正到了战场上,未必能发挥出弓箭兵的作用。
  弓箭手的训练,挑选的人员本就比步兵严格的多,那是要视力好,腕力强,只要这样,才能训练出真正的强大弓箭手。
  所以燕国御林军挑选弓兵人手,倒是乐意优先选入那些猎户山民。
  南风国古木依依,穷林无数,倒是盛产弓箭手的好地方,而燕国的山林地区并不多,以猎为生的百姓并不多,所以在选拔人手上,那也是一个困难的问题。
  御林军五大行营的弓箭手,那也是燕国精挑细选出来。
  韩漠所属的小队,正是豹突营弓兵队!
  ……
  弓兵队的护军参领叫做窦善,人如其名,看上去倒真是一个和和善善的老好人,长着一副笑星般的面孔,那嘴湾上翘,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微笑一样,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护军参领对每个人都是一脸的笑意。
  但是他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当然也不是普通之辈。
  窦善此时正带着几名部下站在营门之外,微眯着眼,双手像教书先生一样,斯文地合在腹部处,如果细看,就能看到他的十指皮肤粗糙,带着厚厚的茧,内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这十指那绝对都是异常有力,而且十有八九是射箭的好手。
  他身后的几名部下之中,倒有一人极是扎眼,穿着牛皮盔甲,戴着头盔,身材威猛高大,皮肤黝黑粗糙,满脸的大黑胡须,只看上去,就是一员猛将兄。
  “大人,不过是一名护军尉,怎要你亲自在这里等候。”猛将兄语气中透着大大的不满,“卑职在这里等他就是,你先回去歇着。”
  窦善摇摇头,声音有些尖细:“他也是西花厅厅长,那是了不起的人物,等等无妨,日后要共事,和气才好!”
  猛将兄粗声道:“什么厅长,到了咱们豹突营,就只论豹突营的官职,还要去管他劳什子厅长。我看那些事儿,倒是吹嘘张扬得多,一个不满二十岁的世家子弟,能有多大本事。”
  窦善皱眉道:“薛护军尉,不得胡说……这英雄出少年,更不论出身,本事那不是靠年岁来说话的。等他来了,你可莫要胡言乱语,毕竟是韩家子弟,注意些才是,免得祸从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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