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节

  “是!”
  慕容鹤凝视着施连云,缓缓道:“连云,你是跟着我出来的,这么多年,我慕容鹤自问对你不错,在这满营之中,也只将你当成我最亲信之人。”
  “大人恩德,卑职没齿难忘,赴汤蹈火,也不能报大人之恩万一。”施连云立刻起身来,正色道:“大人但有吩咐,卑职定当全力以赴,卑职这条性命,七年前便是大人的。”
  “坐下说话,坐下说话!”慕容鹤亲热地道。
  施连云坐下后,慕容鹤才道:“连云的刀法,不说在豹突营,就算是整个御林军,那也是一等一的身手,你那‘夺命十三刀’,深得刀法真谛,施展出来,威力无穷,我看这天下间能够抵挡住的并没有几人!”
  施连云道:“大人过奖了。”
  慕容鹤微笑道:“并无过奖。连云,今次兵演,我要借你的身手一用,你可愿相借?”
  施连云毫不犹豫地道:“大人有令,卑职莫敢不从!”
  “好!”慕容鹤眼中显出阴鸷之色,召了召手,是以施连云凑近过来,才低声道:“连云,你想必也听说过,弓兵队新上任的护军尉韩漠,与我颇有芥蒂,更是自持世家子弟身份,几次三番挑衅于我,从不将我放在眼里,我乃是一介武夫,图的就是一个快意恩仇,所以……这次我想借兵演的机会,好好教训他一番,你可愿意相助?”
  施连云微一沉吟,才问道:“大人要卑职如何去做?”
  “虽说我与他颇有芥蒂,但是……终究不是深仇大恨,所以只要给他小小的教训就是了。”慕容鹤轻声道:“以你的刀法,他绝非你的对手,你只需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口,只要见到一丝血……我这口气也就出了。”
  施连云并不是傻子,心中知道,这留下一道伤口,说起来简单,但是后果却颇有些严重。
  这韩漠的身份毕竟不同一般,承受一刀之伤倒算不得太大的事情,但是在将士们面前被伤,那脸面可就是大大的丢下了,韩家会不会生出怨恨来?
  只是微一犹豫,施连云终是义气为上,点头道:“大人放心,韩漠就算再厉害,我若全力施展刀术,想在他身上划出一道伤口,并不是难事。”
  慕容鹤呵呵笑道:“这便好,果然不愧是多年的好兄弟。连云,你莫担心后事,韩家要找麻烦,我们后面还有萧太师,他们不敢怎么样。”低声道:“连云,此事若成,一旦我当上指挥使,这骑兵队护军参领的位置,那便非你莫属!”
  施连云并没有兴奋之色,看起来很淡然,只是抱拳道:“多谢大人栽培!”
  慕容鹤呵呵一笑,道:“连云,我给你看样东西,却不知你喜不喜欢?”他走到另一张小桌子边,指着桌上那只并不起眼的长长木匣,笑道:“这里面,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
  “礼物?”施连云皱起眉头,有些疑惑。
  慕容鹤上前打开木匣,从中取出一柄四尺三寸长的长刀,刀柄是青铜铸造,外面用犀牛皮包绕而成,饰以象牙旋纹,双手握住刀柄,尚有余半寸,刀鞘是墨绿色鲨鱼皮缝制而成,整把刀的外观精巧而不失古朴。
  此刀刀刃未出,只这外观,已经很是名贵。
  “这……!”施连云一愣,忙道:“此刀太过名贵,卑职……卑职不敢领受!”
  慕容鹤摇头道:“连云,你这话就见外了,你我是兄弟,一把刀又能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好刀赠英雄,这样的宝刀,交托在你的手上,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还不收下?”
  施连云沉默了一下,终于接过刀,恭敬道:“卑职谢过大人!”
  “不看看刀刃?”慕容鹤笑眯眯地道。
  施连云这才握住刀柄,缓缓抽出,一股冷森森的寒气迎面而来,秋水般的刀刃映射出逼人寒芒,刀底刃宽约一寸六分,逐渐向前方收拢,刀背厚纳两分,刀锋却薄若蝉翼,寒光之间,隐隐可以看见刀身刻有雄师铭纹。
  施连云是识刀之人,见到刀刃,顿时赞道:“真是好刀!”收刀道:“大人,我……我何德何能,能得大人如此赏识?”
  慕容鹤拍了拍施连云的肩膀,温言道:“这些见外的言语,日后便不要说了。连云,回头在校场之上,我想看到你用此刀为我出一口气,让韩漠见血!”
  施连云立刻肃然道:“卑职遵命!”
  等施连云退出营帐,慕容鹤脸上才现出阴狠之色,低声自语:“太师所言的借刀杀人,便是这般用吧……施连云,你的命是我救下的,这次……该是报答我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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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六七章【兵演】
  韩漠随着弓兵队一起,集中到了马场上,已是看到一队又一队将士秩序井然地往马场开来,行阵整齐,装备齐整,喊着号子,却是威武的很,比之地方上的城守军那是要训练有素的多,世家军那就更不可比,单是装备上就远远及不上御林军。
  兵演是豹突营每个月都会举行的军训,除了出京办差以及负责大营警卫的以外,豹突营四千多人都是参加兵演,各队人马早就知道了自己所要积聚的位置,所以一切都是井井有条,没有丝毫杂乱,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四千人马便已集结完毕。
  毫无疑问,队伍之中,东边集结的骑兵自然是最为雄壮威武的,从某种角度来说,骑兵也是最尊贵的兵种。
  练出一个好的骑兵,绝不比练出一个好的弓兵容易。
  骑兵非但有极娴熟的马术,极强的马上作战能力,而且还要有极强的团队默契,燕国的骑兵稀少,更加注重骑兵队形的配合。
  如今豹突营的骑兵护军参领慕容鹤在营中地位极高,所以这群骑兵更是宝贝中的宝贝,一个个看起来精神抖擞,威武不凡,虽然弓兵和步兵也都是一营兄弟,但是在骑兵内心深处,还是多少有些看不起其他两支兵种的。
  弓兵虽然比不上骑兵风光,但是终归是技术型的兵种,比骑兵不足,比步兵还是有着一种优越感的,弓兵方阵在队伍中间,往西边靠过去,就是人数最多的步兵方阵,分成了刀兵和枪兵。
  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各队方阵最前方,自然是各队的将领们,顶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各队的护军参领,其后是护军尉,在后面则是一字排开的校尉都统,因为骑兵队护军参领慕容鹤有着主持兵演的职责,所以此时顶在骑兵队最前端的,却是一名独眼将军。
  骑在乌黑的骏马上,神情淡漠,戴着重盔,左眼扣着银质罩子,此时的腰间,挎着一把很奇特的大刀,那刀鞘为绿色鲨鱼皮所制,看起来还真是名贵的很。
  韩漠骑着骏马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看,而这位独眼将军也是淡淡地看着韩漠,神色平静,只不过眼眸子里闪着极为怪异的光芒。
  韩漠显出温和的微笑,对着独眼将军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那独眼将军似乎没有想到韩漠会向他打招呼,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也微微点了点头。
  ……
  慕容鹤还没出现,但是整个军队都是肃然无声,显得很是森然。
  各队的将领显然也知道营中来了个世家护军尉,所以偶尔将目光投过来,韩漠倒是来者不拒,两边看着,一脸微笑,一旦和谁目光接触,都是点点头,那边也是点头致意。
  韩漠身边的薛绍见韩漠逢人便笑,没有半点世家子弟的架子,心中更是对这位小兄弟生出赞许之心,能够如此懂得礼数,倒是少见。
  “薛大哥,那位……骑兵护军尉是谁?”薛绍正自赞许,韩漠已经凑过来,低声问道。
  薛绍抬头看了一眼,望见石头般的独眼将军,低声道:“那是施连云!”
  “施连云?”
  “恩。”薛绍微微点头:“施连云的马术自不必说,他曾是西北大营的人,深通马性,而且此人的刀法出神入化,我听说有一套‘夺命十三刀’,那是炉火纯青,能在他的刀下撑过五十招,那就是了不起的事情了。”
  “原来如此。”韩漠望着施连云,见他稳如泰山,冷静无比,心中暗自赞赏。
  “这人倒是有统兵之才,这骑兵队的训练都归他负责,倒是练得极好。”薛绍眼眸子里也显出一丝敬意:“这人倒是一条好汉子,从不搬弄是非,兢兢业业,圣上曾是当面夸赞过他的……!”更是压低声音道:“他那眼睛,据说是被庆国人所伤,当年是慕容大人救了他的命……!”
  “哦?”韩漠微微皱眉,但凡与慕容鹤联系上的东西,韩漠都会有一丝厌恶,不过看到施连云身如标枪,满是威武之气,却是生不出厌恶之感。
  忽听一阵马蹄声响,东边马蹄声如雷鸣,那是慕容鹤领着几名亲信护卫驰马飞奔而来,经过骑兵方队,骑兵们纷纷拔出腰中马刀,高高举起,齐声高呼:“威武,威武,威武!”气势倒是惊人的很。
  慕容鹤驰马飞奔而来,到得弓兵队前,顿住马,一眼就看到了韩漠,嘴角泛起冷笑来,却听身后马嘶,慕容鹤身后一名亲信的骏马似乎发疯了一样,竟是往韩漠直冲过来。
  韩漠皱起眉头,扯马要避开来马,却见那匹马跳了起来,马上骑士竟然是从马背上摔下来,刚好落在韩漠的身边,他的手竟是抓住了韩漠的靴子,随后一松手,跌倒在地。
  韩漠皱起眉头,此时却是看清,那骑士不是别人,却是见过一面的都统韦离。
  韦离在众人前落马,众人先是吃了一惊,不少鄙视韦离人品的将领,见他在军队面前如此丢人,都是心中暗笑。
  韦离爬起身来,看了韩漠一眼,忙抱拳道:“对不住,对不住。”
  慕容鹤见自己的部下在韩漠面前失态狼狈,心中顿时颇有些气恼,骂了一句:“废物!”催马往前去,其他亲卫都跟在了后面。
  韦离尴尬笑了笑,翻身上马,重重拍了拍马脖子,似乎有些恼怒:“什么时候了,这时候发马疯,回头宰了你!”也不多说,追随而去。
  薛绍幸灾乐祸地望着韦离,冷笑着道:“看来他的马术却是没有他拍马屁的功夫高!”
  前面的窦善闻言,回过头来,咳嗽一声,薛绍这才闭口不语。
  韩漠不动声色,只是淡淡一笑,他可是清楚得很,刚刚韦离抓住自己靴子的时候,不动声色中,已是放了一件东西在自己的靴子里。
  慕容鹤显足了威风,这才转马到了正前方,那里早就有搭建了高高的台子,慕容鹤翻身下马上了台子,他身形威武,重盔重甲,系着披风,往那里一站,也还真是威风凛凛,颇有大将的风度。
  他扫视了场中四千多名将士,这四千多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好在都是寂然无声,空气中只闻到风声和旌旗招展时猎猎作响。
  听到马蹄声响,弓兵队的窦善和步兵队的两名护军参领驰马上前,在台下先后禀报,无非是说全队编制多少人,实至多少人,未到之人如今履行何等军务云云。
  慕容鹤做事倒也不拖泥带水,一挥手,战鼓垒起来,隆隆直响,三鼓过后,慕容鹤才高声道:“兵演开始。这一个月来,将士们三军用命,苦心训练,至若成效如何,却需要拿出本事来看。奖罚分明,这是我们豹突营的宗旨,有本事的,不误你们的前途,若是滥竽充数,我御林军乃是精兵之师,那也是不会让你们舒服下去。训练中将士用不用心,求不求上进,样子做的再好,本将是不相信的,就像我一直说的那句话,是不是好汉,在校场上见真章!”
  他说话中气十足,远远地在校场上空传开,虽然未必人人都能听见,但是韩漠听在耳中,却觉得这慕容鹤虽然心胸狭窄瑕疵必报,但是这校场之上,还是有着一定的霸气和魅力。
  一阵训话过后,慕容鹤亲自从台上走下来,在几名亲卫的簇拥下,先是到了步兵队中,只片刻间,挑选出了十名枪兵和十名刀兵共计二十人,分成十组,刀枪相对,就在校场上厮杀起来。
  双方兵士虽然说不上以命相搏,却也是全力以赴,而且兵演之时,向来不忌讳受伤,只要不缺胳膊少腿杀死了人,身上挂彩也是常有的事情。
  兵士们也知道,没有大战立功之时,靠的就是这样的机会,一旦表现得好,说不定就有提升的机会,所以虽然不是仇敌相见,但是为了各自的前途,那也是全力以赴的。
  趁众人注意力都放在校场上,确定无人注意自己,韩漠悄无声息地将手放进靴子,便碰到了一件极小的东西,知道那是韦离放进自己的靴子里,握在手心取出来,装作整理头盔,将手放在眼前,却见是半截子小拇指长短的薄薄竹片,上面清晰地写着四个字。
  “宝刀有毒!”
  韩漠心中一怔,但是很快又将这竹片放回了靴子里,心中思索着话中的意思,猛地想到施连云腰间那把奇怪的刀,难不成所谓的“宝刀”是指施连云腰间的宝刀?
  他的刀怎会有毒?
  他情不自禁瞥向不远处的施连云,却见到施连云正好转过头来,二人四目相对,都是淡然无比,施连云只是看了看韩漠,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转过头去。
  韩漠皱起眉头来。
  韦离既然施计向自己报信,毫无疑问,今天的兵演,肯定有圈套正在等着自己,他也知道慕容鹤一定要借这次兵演对付自己,难不成慕容鹤的阴谋,竟与施连云有关?更确切地说,与那把刀有关?
  随即他脸上显出淡淡的笑意,韦离既然将最重要的一环通知了自己,自己便已经掌握了主动,无论什么阴谋,随机应对便是。
  第二六八章【刀中诡计】
  慕容鹤冷冷地看着台下的搏斗,但是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地向韩漠望过来,在他的内心深处,充斥着一股兴奋之感,一旦自己的如意算盘成功,那么自己最强悍的情敌将被自己铲除,那个时候,秀公主的兴趣将只会在自己的身上,到时候自己加把劲,不怕得不到绝世尤物秀公主,非但得了秀公主的身子,最为重要的是,秀公主一旦回到自己的怀抱,自己的前途将是一片坦荡。
  他可不惧怕韩家,只要韩家没有确凿的证据,就不会冒着与萧家和秀公主撕破脸的危险来对付自己。
  证据,不错……不能给韩家留下一丝一毫的证据!
  慕容鹤虽然性情暴躁,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要做的不着痕迹,就要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所以连续两个时辰,他耐着性子抽调了各队兵士,互相博弈,胜者自然是记录在册,失败的,少不得也记了下来,发放军饷的时候,那是要扣除饷银的。
  所以这被选上的军士,是福是祸,那全凭自己的本事,本事足够的话,那是记功,本事不够,那就罚银,机遇和代价是相同的。
  ……
  大半日的比拼过后,慕容鹤终于来到韩漠的身前,淡淡道:“韩护军尉,你新入豹突营,更是圣上钦点,本将也不能不给你机会,这数千弟兄都在这里,你也该露上一手,好让众兄弟都知道,我们豹突营是来了一位了不起的将领。”
  韩漠心知慕容鹤是准备对付自己了,不过这慕容鹤确实有主持兵演的权力,自然不会针锋相对,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慕容大人如此提携,韩漠真是感激不尽啊!”
  慕容鹤冷冷一笑,道:“韩护军尉没有入营之前,我便听很多人说起你。韩护军尉在渤州郡建了大功,更是力斩渤州郡第一猛将叶天猛,那当真是如雷贯耳的声明。本将是个讲究的人,你那等本事,若是随意选择对手,反倒是看轻了你……!”他转视旁边的窦善,问道:“窦大人,依你之见,我们豹突营中,谁的本事可与韩护军尉一战?”
  窦善干干一笑,道:“这个……唔……这个韩护军尉是头一次参加兵演……那个……嘿嘿,先让他熟悉一下,下次再战吧……不过……不过一切还是听凭慕容大人的安排……!”他是打太极的高手,诺诺一大堆,却似乎什么都没说。
  慕容鹤淡淡道:“窦大人这话却是差了。就如我所说,不给韩护军尉面子,也要给韩家的面子。韩护军尉声名远震,渤州郡立功,破西门家与黑旗奸计,那是了不起的人物,这要不让兄弟们见识一下韩护军尉的本事,那岂不是怠慢了薛护军尉?”
  韩漠笑眯眯地瞧着慕容鹤,面若春风。
  窦善心中并不情愿卷到这两个大号人物的争斗之中,但是身在其位,想摆脱也难,呵呵干笑着,道:“韩护军尉的本事,在军中……嘿嘿,倒也难逢敌手……唔,不过……慕容大人的本事,那却是我军中最强的……!”
  慕容鹤冷冷一笑,道:“窦大人过奖了,却不知窦大人以为施护军尉如何?施护军尉的刀功,那在咱们豹突营可是首屈一指的,由施护军尉来领教韩护军尉的本事,倒也不会辱没韩护军尉。窦大人,你看呢?”
  “这……施护军尉的刀法自然是出神入化,一切全凭慕容大人下令!”窦善呵呵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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