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节

  韩漠向屋子看了看,若有所思,终是没有说什么,转身出门而去。
  ……
  次日队伍大清早用过早餐,便开始继续启程,乌县县令领着大小官员一路送出二十里地,这才止步,远望着队伍消失在天边的地平线上。
  一路向北,沿途都有官员接待,即使因为路途缘故赶不到当地县城,当地的官员亦是在县城之外准备好了驻扎的别院。
  连续几日,虎勇都是严密守卫,韩漠想要偷梁换柱,却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虽然他心中倒也有不少法子可以调换出来,但是云沧澜就像一个幽灵一眼,时不时地在公主歇息之地的四周转悠着。
  云沧澜当然不会想到韩漠有偷梁换柱之心,他只不过是竭力地保护好庆国未来的太子妃而已,但是他的存在,却是让韩漠不敢轻易下手。
  没有找到绝佳的机会,韩漠可是不能轻易下手。
  他知道此事不同寻常,一旦败露,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霜公主歇息之时,身边总有两名贴身宫女伺候,这也是极其麻烦的事情。
  真假公主调换,那是要漫过所有人,包括霜公主身边伺候的宫女,如今是外有云沧澜,内有贴身宫女,几日下来,倒是没有找到一个好的机会。
  韩漠只能耐心等待,而且他心中也清楚,机会迟早会到来。
  在会稽郡行了四日,第五日才进入了吴郡的境内。
  自从西门一族被剿灭之后,吴郡境内也曾出现一些动乱,之后是由吴郡城守军加上调派过来的东海城守军联合平定了当地的动乱。
  如今吴郡的形势大体上稳定下来,但是动乱的余波未消,山林之中聚集了不少匪类,而且境内也确实存在着西门一族的余党,整个吴郡,大乱没有,但是小患却还是存在的。
  和亲队伍进入吴郡,吴郡的郡守自然成了最为紧张的人,那是生怕和亲队伍在吴郡境内发生意外。
  有近千的护卫队,而且是燕国最精锐的御林军,其战斗力强悍无比,即使吴郡境内匪患甚多,但是自然没有任何一个匪患势力足以威胁到霜公主的安全。
  只不过吴郡郡守却也明白,即使公主殿下不会受到性命之危,只要受到匪类的惊吓,自己也是吃罪不起的。
  西门一族灭亡后,他这个郡守每日里也是提心吊胆,不知道京中哪一日便传下旨意来。
  当初他与西门一族走的近,虽然比不上宜春郡郡守司徒静与贺家那般蛇鼠一窝,却也帮着西门家干下了不少的缺德事。
  西门一族灭后,他本以为自己的郡守之位肯定是保不住了,恐怕连自己的性命都有可能要为西门一族陪葬。
  不过平叛之后,东海镇抚军的韩玄龄在战报上却是为他说了一些好话,称他在平叛之中尽心竭虑,功不可没。
  之后朝堂上倒也就吴郡的官员分派进行了洗牌,吴郡的本土官员倒下了十之七八,空缺在之后不到一个月便全都确定下来,乃是经过内阁商议,各大世家和皇族都有官员派过来,恰恰是这个郡守之位却没有换掉,依然是他坐着。
  如今的吴郡官场,实际上混乱不堪,一切都没有回到正轨之上,各大势力的地方官员互相倾轧,他这个郡守做的也是很为痛苦。
  他却也知道,在吴郡为官之时,得罪了不少人,自己若是从这郡守位置被罢免,今日下去,明日只怕就要被人整死。
  所以公主来临,他不敢有失,专门与城守军指挥使磋商,从军中调出一千名兵士前往加强和亲队伍在吴郡境内的安全。城守军指挥使自然也担心和亲队伍在吴郡境内有失,他统管军务,若是匪类惊扰了公主,他这个城守军指挥使也是难辞其咎的。
  所以和亲队伍刚入吴郡境内,吴郡郡守便已经领着吴郡的大小官员在边界上迎接。
  会稽郡与吴郡交界之处,离吴郡建邺城有二百里之遥,这位郡守大人硬是迎出二百里地,表现的极是谦恭。
  接下来两日,便是在这位吴郡郡守的尽心安排下,一路上倒也是顺利无比。
  第三日正午时分,队伍终于赶到了建邺城。
  一路上昌德候曹殷倒是显得很为惬意,如同游山玩水一般,白衣如雪,一直都是骑马而行。
  在建邺城歇了一日,次日队伍又继续开拔,而吴郡郡守依然领兵亲自护送,那是要将队伍护送到燕庆边关为止。
  和亲队伍有着不少嫁妆车辆,又怕太快颠簸了霜公主,所以行进并不快速。
  又行了两日,队伍行到一处山上,韩漠便远远瞧见在天边之处,黑压压的一片,更是隐隐瞧见那边锦旗招展,似乎有不少骏马正在那边来回穿梭。
  在这之间,却有着无数的田地,金黄色的麦子向两边延伸,似乎没有尽头。
  阳光之下,金黄色的麦子闪着黄金般的光芒,异常的美丽。
  “韩将军,那里便是燕庆交界之处涢水关,出了关不过二十里地,便是涢河,我大燕与庆国便是以涢河为界,过了涢河,便是庆国的地面了。”吴郡郡守在旁热情地为韩漠介绍:“镇守涢水关这一线的,便是萧大将军麾下的西北将士了。西北军镇守的国界,真要论起来,就属这里最为安定,很少与庆国那边发生冲突!”
  “这些麦子……怎地在边关种植?”韩漠好奇问道。
  吴郡郡守笑道:“这些麦子是西北军的,那是萧大将军颁下的军令,以兵养兵,给国内百姓少些负担。每到春种秋收时节,萧大将军都会从中调派一批士兵出来,自耕自种,到了秋收之时,便可为边关守军补充大批的军粮了。”往西边指道:“韩将军还只是看到这一块,其实整个西北一线,像这样大规模种植粮食的情况,随处可见。”
  队伍正缓缓下山,韩漠骑马立于山头,忽然瞧见从天边出现一队人马来,那一群人马如同闪电一般,正飞快地往车队这边飞驰过来。
  韩漠立马一抖马缰,冲下山去。
  第六零六章 涢水关
  韩漠骏马飞驰,很快便奔到了昌德候的身边,队伍并没有停,缓慢地向涢水关靠近过去,曹殷看到韩漠过来,俊美的脸庞幽幽一笑,道:“前方便是我大燕的涢水关,很多年前,本侯倒是来过这里。只是当年可没有这一望无垠的麦田……以兵养兵,战时是攻无不克的勇猛战士,闲时却是田间地头的劳力,大将军这一手,可是为国减轻了大大的负担。若非大将军在边关的诸多自给策略,我大燕每年在边关的消耗,至少还要增加三成,十万大军,若是每年再增加三成的消耗,那可不是小数目!”
  “大将军对我大燕国来说,功不可没!”骑在马上,望着金灿灿的麦田,韩漠情不自禁道。
  曹殷微笑道:“当年开国武皇帝横扫燕地六郡,屯重兵于西线临阳郡一带,做出要从西线进攻庆国之势,庆国人亦是聚兵于南阳郡相持。谁知武皇帝却突发奇兵,暗渡陈仓,自西线无声无息抽调出大批军队来到涢水关,自这东线的涢水关出关,直插庆国腹地,打了庆国人一个措手不及。”顿了顿,遥望远望那如同巨兽一样匍匐在大地上的关隘,缓缓道:“武皇帝所统精兵,几乎已经攻下了庆国的武平郡……只可惜那时庆国国力终究强盛,而且设下了圈套,武皇帝中了庆国人的埋伏,只能撤军,那是一场惨败!”说到这里,转头看着韩漠,温和笑道:“那次若不是你们韩家祖上的天涯公率军断后,阻住庆军的攻势,我大燕国只怕伤亡更为惨重。”
  韩漠对于这些往事,倒也知道一些,“武皇帝率败军退守到了涢水关,天涯公则是在武平郡阻住了数万庆军六日,正是这六日,武皇帝加紧布防,坚守涢水关,待天涯公率领所剩无几的将士回到涢水关后,大关城门,与庆国人打起了防守战!”
  “是啊!”曹殷轻叹道:“我燕国立国之初,正是英雄辈出之时啊,你的祖上天涯公,更是当时武皇帝手下第一名将,威震天下。当时天下纷乱,都想着一统天下,正是战事频繁之时,若不是武皇帝圣明统帅,天涯公等名将三军用命,只怕我大燕国早就不复存在!”
  他手执马缰,继续道:“武皇帝兵败,庆国更是想借机进攻燕地,两路大军,一路自西线进攻临阳郡,一路便是集结重兵自东线进攻涢水关……那庆国乃是篡夺大齐天下,实力自然是最为强盛,我大燕正值新败,那是若是被他们攻破任何一路,后果便岌岌可危了。”
  韩漠微微一笑,他自然知道,那场战争,从战略角度来说,庆国人最终是失败了。
  “临阳郡那边,有苏文茂,叶莲水以及胡朗父子,这几人都是当时的一时名将,竟是以两万将士,生生挡住了庆国六万大军的进攻,更是偷袭得手,大破庆军,逼的庆国人狼狈撤退。”曹殷眼中竟是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涢水关这边,武皇帝亲自坐镇,麾下有韩天涯和西门天罡两大勇将,庆国人狂攻涢水关连续三个月,双方死伤无数,他们终究是支撑不住,狼狈而退。那一站,我大燕先输后赢,大伤庆国元气,后来庆国人一谈到涢水关,便是为之色变……!”
  苏文茂、叶莲水、胡朗、韩天涯、西门天罡,这些都是燕国开国的元勋,亦是如今燕国各大世家的祖上。
  在大齐国之时,除了韩天涯是渔民起家,其他各大家族都是燕地六郡并不起眼的地方乡绅,亦是遭受着当地齐国官员的盘剥倾轧。
  燕武王那时不过是会稽郡的一名武官,当时的会稽郡是齐国会稽王,王府就设在会稽城内,燕武王便是会稽城内王府护卫军得一名校尉,手底下不过统管二十多个人。
  齐国外戚篡权,皇帝更是被逼在上京城的太庙之中上吊自尽,天下顿时陷入四分五裂之中,群雄割据,英雄辈出。
  会稽王治下的会稽郡自然是乱作一团,部下的护卫统领作乱,率众杀了会稽王,欲要揭竿而起,燕武王却是带着手下人,以诛杀判主之人为名,竟是杀死了护卫统领,更是强势夺权,先控制了王府的亲兵护卫队,随即更是在混乱之中控制了会稽城的驻军军权,以此为根基,开始了走上了夺取天下的道路。
  燕武王恩威并用,广招人才,当时不少地方乡绅纷纷投靠在燕武王的麾下,得到这些地方势力的支持,燕武王迅速发展壮大,随即南征北讨,在这乱世之中在东方扩张。
  燕国外戚李氏篡夺皇权后,料不到天下竟然会混乱至此,幸亏李氏亦有杰出人才,率军平叛,当平定北方之后,豁然发现,天下已经形成了四顾强大的势力。
  西晋后裔司马氏在西边称霸,燕武王在东方坐拥六郡,南陲蛮夷更是脱国独立。
  燕武王在平定东方之际,功劳卓越的九大家族开始成为帝国的支柱,燕武王依靠世家立国,虽然成就了一番霸业,但是自此却也让燕国拴上了世家的枷锁。
  ……
  “当年涢水关一战,尸横遍野,大战过后,边关内外处处枯骨。我大燕将士的遗骨便是埋在这片土地上!”曹殷抬起马鞭,扫着金黄色的麦地道:“金色麦田下,处处藏忠魂!”
  “一将功成万骨枯!”韩漠轻轻叹道。
  曹殷笑道:“好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历朝历代,哪一个帝国的建立,不是踏在无数人的尸骨之上。涢水关大战过后,据说血腥味数月不散,方圆百里之内,渺无人烟……就是在二十年前,这关内关外也是荒凉一片,除了守关将士,罕有人至!”顿了顿,才道:“自从萧怀玉成为边关大将军之后,实施了一系列的举措,这涢水关才开始活跃起来,此处倒也是燕庆两国商人往来的重要通道。萧怀玉更是变废为宝,大举开垦关内的荒地,种上了粮食……!”说到这里,曹殷才总结似地道:“他是有功于国的!”
  韩漠看着一望无垠的金色麦地,想到曾经这里竟是一片渺无人烟的荒地,心中顿时颇有些感慨,萧怀玉……果然与众不同!
  就在此时,麦田中间那一条宽阔的道路上,马蹄声声,方才在山上见到那一群马队,正飞快地往这边驰行过来,队伍中打着一面旗帜,上面是一个殷红的“燕”字。
  和亲队中的早有十几骑飞马上前,护在昌德候身边。
  距离十多米远,那一群骑兵便止了马,当先一人一身重盔,身上并没有带兵器,下了马,快步上前,在道路正中单膝跪下,高声道:“末将涢水关总兵夏侯德拜见侯爷!”
  昌德候见了那人,笑道:“夏侯总兵,起来吧!”
  夏侯德起身来,目光所到,看到曹殷身边的韩漠,眼中划过一道光,拱手道:“这位便是副使韩大人吧?”
  韩漠却也知道,燕国与庆国边界,绵延千里,在这条边界线上,共有六处关隘,没处关隘都设有一名总兵,乃是关隘最高的军事指挥者。
  这六处关隘的总兵,便是号称燕国军神六鹰的六位武将,有半数是萧怀玉从行伍之中提拔起来,另一半亦是就在西北军中的勇将,每一人都是难得的将才。
  如果说萧怀玉是边关的一片天,那么这六大总兵便是支撑这片天的六根支柱。
  韩漠知晓此人分量不低,倒也不好在马上还礼,所以下马上前两步,抱拳笑道:“正是韩漠。早就听过夏侯总兵的大名,今日终是有幸得见了!”
  夏侯德颇有些无礼地打量了韩漠一番,才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道:“本将虽然远居边关,但是却也早就听过韩大人的名字。”嘿嘿一笑,道:“据说韩大人率领不到千骑翻阅黎谷山脉,绕至敌后,冲击黎谷关隘,打开打门,这才大破叛军……此事传到边关,本将得知,当真是好生钦佩,也早就想见见韩大人这样的少年英雄了!”
  他虽然口称“钦佩”,但是他那古怪的笑意却很明显地表明他的怀疑和不屑。
  韩漠岂能听不出他话中有话,并不计较,只是笑道:“夏侯总兵过奖了!”
  夏侯德也不多言,向曹殷拱手道:“侯爷,天色已晚,末将恳请公主和侯爷今夜就在涢水关歇息一晚,明日末将在派人护送到涢河畔。队伍的驻扎地,末将已经安排妥当!”
  曹殷点头道:“辛苦了!”
  当下队伍便在夏侯德的带领下,向涢水关行进过去。
  穿过广阔的麦田,前面便开阔起来,巍峨的涢水关下,营帐连绵起伏,其中更夹杂着不少土坯砌成的房屋。
  那些土坯砌成的房屋,大都是聚拢在偏左边,在几十里绵延的营帐中间,显得颇有些奇特。
  韩漠这是第一次到得边关,尚未靠近,就能感觉到边关行营那股子肃杀之气。
  忽地觉得旁边似乎有一道目光着定在自己的脸上,偏头去看,正是涢水关总兵夏侯德,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正打量着自己。
  “夏侯总兵是否觉得我这个副使太过年轻?”韩漠笑问道。
  夏侯德嘿嘿一笑,转过头去,目视前方,也不看韩漠,嘴中却有些不客气地道:“年少英雄,这天下间虽然罕见,却也不是没有,试想萧帅当年便是年少从军,建功立业。只不过……嘿嘿,这天下间沽名钓誉之辈,想来比年少英雄要多得多吧?”
  第六零七章 异样奖励
  夏侯德的冷言热讽,韩漠根本不放在心中,他倒是很明白,这些西北军中大将,每一个都是功劳显赫,战功无数,骨子里本就有着作为军人的高傲。
  韩漠率骑兵翻越黎谷山脉,说起来那是一次奇迹般的事情,虽然传扬开去,但是相信如此奇迹的人,却并不是多数。
  大部分人只是觉得这是朝廷提拔起韩漠的一个借口而已,其中大有猫腻。
  这夏侯德当初听说此事,本就抱有几分怀疑,今日见到韩漠,却是一个年轻俊秀的少年,虽然银甲之下也显得威风凛凛,但是在夏侯德的眼里,这个年轻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公子哥儿的气息,如果是就是这样一个秀气的年轻人创造了翻越黎谷山脉的奇迹,他是一百个不相信的。
  夏侯德今年四十多岁,能够爬到总兵的位置上,一来是萧怀玉慧眼识人,二来也是他自己多年来军功所致。
  韩漠一个秀气的世家子弟,年纪轻轻,竟是爬到御林军指挥使的位置,而且如今还是和亲卫队的统领,这让夏侯德更是反感。
  夏侯德并不隐晦地嘲讽,倒是让韩漠清楚,这位总兵大人看起来倒不是一个心机狡诈之辈,在初次见面便出言讥讽,倒显得这个人比较率直,亦是一个肚子里憋不住话的人。
  和亲队伍的营地专门划出来,公主与曹殷所居之处,虽然算不上奢美,但是在这边关,却也算得上是不错,韩漠的营房相比之下,就显得寒酸不少,与礼部侍郎宋世清一个档次。
  这片区域与营地那边还是隔了不短的距离,也是防止西北军士惊扰了公主。
  ……
  驻军完毕,天色也已经黑下来,边关之处自然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倒是使团自备了上好的膳食,自己准备了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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