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节

  “老子就说了,你就是蛀虫……哎哟,你敢打人……!”
  一言不合,双方对骂,亢奋之处,两名官员竟是在威严的朝堂之上扭打起来,虽然燕国朝堂一直都是如菜市般每天都少不了争吵,但是这般大打出手,却是极其罕见。
  龙座上的皇帝,脸色已经十分难看,瞥了身边的执礼太监一眼。
  那执礼太监立刻尖着嗓子叫道:“殿前侍卫何在?”
  他的声音尖细,朝堂虽然纷杂一片,但是他声音穿透力极强,竟是清晰传开,大门处的殿前侍卫立刻冲过来五六人,清一色重铠在身,配着银刀。
  “拉下去,杖责二十!”执礼太监叫道。
  殿前侍卫二话不说,立时上前去,将扭动在一起的两名官员拉开,随即拖了下去。
  朝臣见状,一时间都冷静下来,本来哄杂无比的殿上,顿时清静下来。
  皇帝扫视众人,等所有人完全静下来,他才淡淡道:“我大燕子民都已知道,大燕与庆国和亲,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不卷入血火之争。若是此刻又大肆兴兵,那如何向大燕子民交代?难道……朕之言,可以朝三暮四,随时更改吗?”
  “臣等不敢!”群臣齐声道。
  皇帝冷冷一笑,沉吟片刻,随即道:“与庆国结盟之际,协议之中,那是答应过他们,一到必要之时,我大燕可在后方牵制魏军,不至于让魏军毫无顾忌对庆国进攻。如今北蛮自北方进攻,庆国势危,我大燕子不能不顾信义,坐视不理……!”
  群臣都是疑惑,虽然知道那句“不顾信义”是在瞎扯淡,但是“坐视不理”却是让人有些听不懂了,皇帝陛下难道想要做些什么,在后方牵制一下魏军?
  第七二七章欲往北边行
  兵部尚书范云傲微一犹豫,终是出列道:“圣上的意思,是否要往临阳关再增派兵力,以此给予魏军一定的震慑,让魏军不敢太过猖狂?”
  他乃兵部之首,事关军方之事,他自然是要说几句话的。
  皇帝淡淡一笑,道:“范爱卿此言,可说对,也可说不对!”
  “还请圣上示下!”
  皇帝摸着胡须道:“商钟离将赌注压在隆山,庆军的主力,如今也是布防在隆山,而司马擎天如今恐怕也是将赌注压在了隆山。这两人在隆山之战,实际上就等于是魏庆两国的大决战。魏军如果攻下隆山,那么庆国必将陷入危局之中……而且隆山一破,庆军士气必然大搓,其东北军团的士气也必受打击,那个时候,北蛮凶骑在北,魏军铁骑在南,这两股强大的骑兵团自两面夹击,以庆国人的实力,只怕是抵挡不住了。”
  范云傲点头道:“圣上所言极是,如今的形势,便是如此。商钟离花费巨大的人力财力在隆山设防,而且将主力集中在隆山一线,那显然是以阻敌于隆山之下了。以微臣所见,商钟离也知道以庆国如今的实力,想要同时应对魏军与北蛮的夹击,那是凶多吉少,但是他却也清楚一个道理,只要南线挡住魏军,最后逼得魏军撤兵,北蛮人势必也会撤军……!”
  刑部尚书萧万长摇头道:“范尚书,商钟离虽然乃是世之名将,但是想要凭借隆山逼退十几万魏国虎狼之师,那又是谈何容易!”
  范云傲点头道:“萧尚书说的是,这事确实很是困难,但是却并非不可能。”他微微一笑,道:“当年武王皇帝自吴郡出兵,攻庆遭遇埋伏,退至涢水关,庆军三倍兵力攻打涢水关,最终不还是铩羽而归?”
  此言一出,群臣都是点头,那次虽然是撤退,但是最终却将几倍兵力的庆军地挡在涢水关外,这也是燕国上下引以为傲之事。
  “商钟离此番在隆山坚守,或许也存了与隆山共存亡之心。”范云傲肃然道:“庆国的成败,在商钟离看来,或许就在这隆山一战了。”
  皇帝笑道:“范爱卿所言,深得我心。商钟离善守,司马擎天善攻,此二人交锋于隆山,互相损耗,却也是朕乐意看到的。”
  此言一出,众臣都笑起来。
  无论是谁,能看到魏庆互相消耗,那总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如今魏军实力明显强于庆军,商钟离虽然有能耐,但是……面对的毕竟是司马擎天,朕却是担心,万一真的被魏军攻破了隆山,那又当如何?”皇帝摸着胡须,扫视群臣,平静道:“所以朕觉得,我大燕虽然不必出兵,但是却要魏国人感觉到我们的压力,让他们不至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攻打隆山之上……朕要他们分出一部分精力应对我大燕,如此一来,隆山的魏庆之间的消耗战,必然会持续更久……!”
  “范爱卿方才言道,是要往临阳关增兵,朕也说过,这话既对,却也不对。”皇帝淡淡笑道:“对者,要让魏军感觉到压力,我大燕确实要往临阳关派人过去……派了人过去,魏军便会心中忐忑,必要分出精力来提防我大燕。但是朕却不会调出数万大军往临阳关去,劳军伤财……!”
  朝臣们一时间都是很为疑惑,既然要给魏军增加后方压力,却又不往临阳关增兵,那却要如何?
  皇帝似乎很满意朝臣们的疑惑,平静道:“朕这两日正在思虑此事,昨夜太子却是向朕提出了一个好法子,深合朕意!”
  众臣更是惊讶,一直以来,燕太子就如同隐形人一样,这么多年来,从未上过一次朝堂,更是从未参与过政事,在许多人的心中,甚至都忘记燕太子的存在。
  此时皇帝提起燕太子,众人才蓦然想起,在这深宫之中,还有一位燕国的储君。
  听到太子竟然向皇帝提出策略,这让朝臣们惊讶之余,更是有着各般的心思,大多数人都在想:“莫非太子大婚之后,性情有所改变,准备参与朝事?”
  更有人想:“太子终究是储君,乃是未来的皇帝,这参与朝事,也是正常之事。恐怕是圣上见到太子大婚,这才有意将太子拉出来……他总是要培养一个后继之君的!”
  惊讶过后,忠臣却是想知道,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子殿下,会有怎样的策略。
  不动如山的萧太师和神色平静的韩玄道,此时却都是微微皱起眉头来。
  “太子向朕请求,他愿前往临阳关巡视一番。”皇帝平静道:“太子若是到得临阳郡,朕觉得,比之派出数万精兵,更能令魏国人感到压力吧?”
  此言一出,朝臣皆惊。
  朝堂上一时间极是沉寂,庞大的金銮殿上,却是没有丝毫的声音。
  皇帝看向萧太师,问道:“太师,你觉得太子所提策略如何?”
  萧太师神色已经平静下来,颤巍巍站起,躬身向皇帝道:“回圣上,老臣以为,此举万万不可!”
  皇帝皱眉道:“为何?”
  “圣上,太子乃是国之储君,千金之体。如今边关战事如火如荼,魏庆两国的暗黑吏员也必在边关一带大肆活动,其势凶险,太子万不可以千金之体犯险。”萧太师肃然道。
  皇帝缓缓道:“太师的意思,便是此举不可行?”
  萧太师立刻道:“太子所提策略,却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老臣虽只是臣子,不必太子千金之体,但是圣上若是应允,老臣倒愿意往临阳关走一遭,那魏人见老臣抵达边关,恐怕也会有所忌惮!”
  他这话倒是实话。
  萧太师乃是燕国重臣,若是萧太师出现在临阳关,魏人必定会大吃一惊,也定会以为燕国方面肯定有什么动作。
  在朝堂上素来淡定无比的苏观涯,此时却是突然出列,恭敬道:“启禀圣上,太师年事已高,如今正值深秋入冬,这一路上艰辛无比,而且边关的环境更是极为恶劣,太师若是前往边关,虽然能够给魏人以震慑,但是却不能不考虑太师的身体。太师乃是朝中重臣,国之栋梁,若有闪失,那却是大大的不好了!”
  苏观涯出来说出这番话,反倒让朝臣们感到诡异。
  苏家与萧家乃是老对手,双方的仇怨,恐怕比韩家与萧家的敌对还要深,苏观涯心中该当盼着萧太师早死才是,今日怎地却一反常态,竟是关心起萧太师的身体来?
  萧太师皱起眉头,但却是很快便笑起来,向苏观涯拱手道:“多谢苏大人关心。不过国事为重,老臣若是能为圣上分忧,这把老骨头就算丢在边关,那也是毫无遗憾!”
  皇帝沉吟了一下,摇头道:“苏爱卿所言极是,太师,你年事已高,这边关是去不得的。太子向朕恳请前往边关,朕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让他前往。临阳关终究是我大燕重兵所在,而且萧怀玉就在那边坐镇,太子前往,萧怀玉自是能够护住太子周全。这一路之上,由御林军护送,应当无碍!”
  萧太师还要再劝,皇帝已经摆手道:“太师不必再言。太子虽然是储君,但却也是燕人,为国出力,理所应当。而且正因为他是国之储君,更应该多历练一番,前往边关,想必能够得到一番历练。”咳嗽一声,才道:“内御林军不可动,三大外御林军,可调一营护送太子前往边关!”
  皇帝沉吟了一下,终于道:“朕本来想下旨,由苏雨亭率领凤翔营随同前往,但是前几日,听说苏雨亭从马上摔落,受了伤?”
  苏观涯立刻道:“回圣上,犬子如今正在府中养伤……当日他身体不适,从马上摔落,摔伤了脊骨,坐不起来……这两日稍有好转,可在人搀扶下起身。”顿了顿,正色道:“圣上若下旨由犬子率兵前往护送,乃是犬子之荣耀,便是爬不起来,他也会奉旨前往!”
  皇帝摆手道:“爬到爬不起来,还如何保护太子?罢了,他既然伤势未愈,便好好养伤就是。”顿了顿,终于道:“传朕旨意,由韩漠率领豹突营护送前往……他恰好是西花厅厅长,此行带上一些花厅吏员,暗中保护!”
  其实众人也都猜到,外三营,昌德候曹殷贵为侯爷,自然不会轻易出京护送,剩下的凤翔营和豹突营,本来苏雨亭的凤翔营最为合适,但是如今苏雨亭伤势未愈,那也只能是韩漠了。
  韩玄昌皱起眉头,但是皇帝既然下旨,自然不能出列反对。
  只是他却觉得这事情中间实在有些古怪。
  苏雨亭早不伤晚不伤,为何偏偏在太子出巡前夕从马上摔下来受伤?而且苏雨亭乃是燕国数得上的武道高手,怎会如此容易受伤?
  韩玄道却是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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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二八章挽回
  韩漠得到要护送太子前往边关的旨意时,正在西花厅。
  接过旨意,韩漠满腹疑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沉思许久。他的心里隐隐充满了不安,总是感觉即将要发生一件惊天大事。
  太子要去边关?
  他想做什么?
  太子的行动,知道的人很少很少,虽然韩漠并不知道太子究竟想做些什么,但是他却十分清楚,那位谋划已久的太子殿下,所策划的事情必然是非同一般。
  从没有参与任何朝政的太子殿下,这一次却是破天荒地要承担巡视边关这样的任务,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
  据韩漠所知,苏雨亭与太子走的很近,若是没有猜错,凤翔营肯定已经是隶属于太子的势力范围之内,即使不归属,至少也是合作的关系。
  太子远赴边关,按照资历来说,凤翔营的苏雨亭显然比自己有资格。
  但是事出蹊跷,苏雨亭在几天前摔下马来,如此一来,护送太子前往边关的职责,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自己的头上。韩漠眯着眼睛,他不是傻子,甚至在得到旨意的一瞬间,就断定出,苏雨亭这次受伤,十有八九是早有计划的阴谋。
  或许苏雨亭事先就知道太子会前往边关,更知道若是太子前往边关,他和他的凤翔营势必是护送太子的第一选择。
  毕竟韩漠和昌德侯曹殷刚刚从庆国归来没多久,若是此时再派其中任何一人前往,在情理上也是有些说不过去。
  龙骧营和火山营是内御林军,护卫皇宫内城的安全,自然是动也不会动的。
  苏雨亭本是必选之人,但是此番一受伤,那便不能出京了。
  在政坛上从无任何大表现的太子殿下出人意料的要往北边边关去,大燕数得上的年轻武道高手苏雨亭却是更为出人意料地从马上摔落受伤,这两个出人意料组合在一起,那就显得很是诡异了。
  ……
  西花厅一处主事裴英侯从门外进来之时,韩漠上眯着眼睛,靠坐在椅子上,正在思考着某些事情,等他见到裴英侯进了来,眼中划过一道稍纵即逝的诡异光芒,随即脸上便显出淡淡的笑意,看着裴英侯。
  裴英侯上前来,手里拿着卷宗,先向韩漠恭敬一礼,才道:“大人,随同大人此番前往边关的吏员,属下已经调配完毕,这是代号名单,请大人过目!”
  韩漠接过,细细看了一遍,看得很认真,亦是很仔细,片刻之后,才将名单放进衣袖之中,笑道:“裴主事辛苦了!”
  裴英侯忙道:“大人刚从庆国出使归来,又要远赴边关,那才是真正辛劳!”
  韩漠摆手笑道:“忠君之事,理所应当。”顿了顿,才微微一笑道:“这名单上的四十名弟兄,似乎都是厅中的老吏员了?”
  裴英侯肃然道:“太子此番前往边关,千金之体,圣上能将暗中护卫之职交给咱们西花厅,那是莫大的恩宠。属下思来想去,为了太子和大人的安危,调集了厅中的精锐吏员,都是经验丰富的好手,有他们在,绝不会出现任何的差错!”
  “好!”韩漠点头笑道:“裴主事果然是思虑周全。”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才含笑问道:“裴主事,此番前往,事关重大,我的事情恐怕不少,咱们厅中,总要随同一名主事与我一同前往……如此也好统帅暗中跟随的吏员们。”
  裴英侯点头道:“大人说的是!”
  “四处主事红袖正在养伤,近期肯定是无法回到厅中,厅中也就剩下裴主事你,另外还有二处公输全和三处李固,依你之见,谁最合适随同前往?”韩漠摸着下巴,依然是笑盈盈问道,语气也是很为温和。
  裴英侯想了片刻,才小心翼翼试探道:“大人……觉得属下如何?”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瞳孔深处,显然是有些紧张。
  韩漠沉吟片刻,才摇摇头道:“裴主事是不行的!”
  裴英侯听到这句话,眼眸子深处的紧张之色瞬间消失,但是脸上却在瞬间显出不甘之色,只不过韩漠却已经笑道:“并非裴主事能力不行,而是……裴主事不能离开京里。裴主事统管一处,那可是最为重要的分处。无论银钱,训练,还是厅内的杂务,都是由裴主事处理。我西花厅正在渐渐走上复兴之路,那些新选拔出来的吏员们,还要加紧训练,厅中的银钱周转,那也是一刻也少不得人,裴主事若是离开了,我西花厅的运转岂不瘫痪?”
  裴英侯闻言,神情才平复下来,叹道:“属下一直是想着随大人出生入死,可是……!”
  “裴主事不必如此说,你打理一处,维持着西花厅的正常运转,这已经是了不起的大功劳,比之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功劳只高不低。”韩漠平静道:“我担任花厅厅长近一年,一直都是事务缠身,这边也没能好好地管理,若不是有裴主事这条臂膀,西花厅也不会有现在的正常运转……!”他神情变得肃然起来,真挚道:“虽说我的职位比你高,但是韩漠内心,对裴主事是十分敬重的,而且我相信,只要裴主事与我齐心协力,西花厅定能恢复当年公颜老在世的雄风,我西花厅,也必将成为这天下最令人恐怖的暗黑衙门!”
  裴英侯眼皮子跳了跳,瞳孔深处带着一丝黯然,但是这样的神色,一闪而过,已是拱手道:“属下定当追随大人,为复兴花厅,肝脑涂地!”
  “愿与君共进退!”韩漠正色道,随即温和一笑,道:“公输全和李固,这二人中间,谁更合适?”
  裴英侯想了想,终于道:“若是以属下之见,三处主事李固更为合适!”
  “哦?”
  “李固善于跟踪刺杀,他的追踪术,亦是花厅中数一数二的好手。”裴英侯缓缓道:“他虽年轻,但是刀下所杀的敌国暗黑吏员,却是难以胜数,立下了无数的功劳,正因如此,他在花厅内素有威望……由他率领那一干好手护送太子与大人前往,敌国暗黑吏员势必是没有半丝机会能够伤害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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