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千山我獨行

  結成冰的貓眼如霜如電地射向那坐在辦公桌後,同樣一臉鐵青的黑髮男子。
  話說當他在高速公路上聽到這則新聞的時候,一開始的反應是手一滑,差點把車開到分隔島上去……這是什麼愚人節的爛新聞哪!他勾著唇嗤哼了聲。
  然而,他一派輕鬆的臉色隨著廣播中記者的報導越來越緊繃,尤其是當記者語氣慎重地報導出『女子握有dna鑑定的證據時』,他二話不說,方向盤一打—這次不是手滑—連跨了數個車道硬是下了交流道,然後一路殺到流川集團來,為的就是要事件的男主角給他個交代!而且必須要是他能滿意的那、種!
  他不信、他不信……在殺來這裡之前,管他什麼dna不dna的,他是不信的成分居多啊!但是……剛剛的記者會上……紅髮的女子,東方輪廓的黑髮小男孩……見鬼了!他腦中都可以自行排演可能的劇情了。
  辦公桌後,透亮的,沒有情緒的黑眸直直地回視那颳著風暴的貓眼,還未開口,另一道溫文且堅定的嗓音便插了進來:
  「非常抱歉,總裁。」小林推了推無框眼鏡,隨即做了個九十度的標準鞠躬。「我原本已派出協商專家要與那名女子私下瞭解真相,沒想到,似乎有人比我們更早一步將這個消息透露給媒體……」低垂的頸子沒有抬起的打算,反而更往下了十五度。
  「這全是屬下的疏失!」他真是太失職了!竟然讓頂頭上司捲入這種醜聞風暴之中,要是讓流川正純知悉,恐怕他有十個腦袋也不夠賠……而且~照眼前這種情勢發展看來,恐怕不用多久,消息就會傳到流川正純耳裡了。
  貓眼瞇起,裡頭戾氣湧動。
  所以……小林現在的意思是在暗示……
  「你……」即將引爆的連串怒罵還未出口,沒有抑揚頓挫的平板嗓音便截斷了他—
  「不是我的。」狹長的丹鳳眼裡頭隱隱跳動著火光—是他發怒的前兆。但~他仍是難得言簡意賅地解釋道:「孩子,不是我的。」
  雖然不甘心,但洋平也不得不承認—流川的否認,讓他至少放下了半顆心……不過,他可沒那麼好打發!
  「你說不是就不是啊!」冰冷的語調略有消融,但還是沒好氣地說:「人家連dna什麼的都拿出來了,你去跟科學證據說不是啊!」
  那電視上不都演說驗dna通常是最後的最後才會放的大絕嗎?而且一驗就知有沒有,比買彩票還準,現在人家連大絕都放了,在這裡說不是不是,證據等級豈不是微弱得像個屁嗎?
  黑眸再深深瞅了他一眼。「小孩不是我的。」還是只有那一千零一句,千篇一律的解釋。
  okok……洋平高舉雙手投降。要這傢伙多說幾句證明自己的清白看來是不可能了!反正,反駁的證據由對方去傷腦筋,他才懶得管!他現在擔心的是……
  「那你要怎麼跟花道解釋?!」人家小孩都帶來了,還是黑髮黑眼,猛地一看眉宇之間跟流川還真有那麼一絲相像……這要讓花道看到了,那單純王鐵定會百分之百,無條件相信那紅髮女子的說詞的。
  完美無瑕的黑眸頭一次,出現了一絲裂縫—就在他聽到那人的名字時。
  唉……洋平無聲地嘆了口氣……看這傢伙的樣子,就知道他根本就還沒想到怎麼跟花道那邊交代嘛……真是!事情怎麼這麼不會分輕重緩急!
  「我跟你說~今天還好,花道剛回國,時差還沒調過來,我剛才才載他回家先睡一下,他可能還沒發現……」
  『鈴鈴鈴—』辦公桌上,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流川不耐地按下擴音鍵,高橋管家蒼老卻掩不住驚慌的嗓音便直直地傳到辦公室內三人的耳中—
  『楓少爺~不好了!花道少爺甩開保鏢,現在、現在……人不見了!』
  大敞的行李箱,散落一地的衣物,開著的電視,摔成碎片的遙控器……這房間另一個主人曾經駐足的證據歷歷在目,卻獨獨缺了那關鍵的人兒—這種違和感就好像兇案現場明明可見兇刀和血衣,卻偏偏少了被害者。
  洋平,流川和小林三人的目光同時落在開著的液晶電視螢幕,電視上女歌手正使盡渾身解數地載歌載舞,但不久之前,同樣的一個頻道,正播放著那一場光怪陸離的記者會……
  三人的臉上,不約而同地閃過一絲了悟。洋平心念一轉,率先衝向地上那團看似雜亂無章的行李,大動作地又翻又找。
  小林正欲上前幫忙,洋平便已神色凝重地頓住搜尋的動作,緩緩抬起頭—
  「流川,」貓眼掠過諸多情緒—懊惱、擔憂、挫敗……最終,化為濃濃的不諒解,直直地射向那站在房門口,始終不發一語,也看不出表情的黑髮男子。
  「花道的護照不見了。」
  半個小時之後,法國境內大大小小的機場、港口,全都出現了大批警力,他們對外口徑一致,說是上級交代要查一件跨國走私的案子,所有欲出海關的人都需要經過嚴格的身分及行李盤查。
  可惜,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之後,幕後的黑手依舊一無所獲—因為,他撒下天羅地網所要捕的魚兒,早在警力進駐之前,就已一身輕衣簡從地上了飛機—
  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
  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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