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1)

  这么重?
  啊,后来你姥爷还骂我了。
  明舒问:为什么?
  明义如回道:他说婴儿太重了也不行,是我怀孕时补太过了才会导致你那么重,胖了不健康,容易生病。
  可是我从小就好好的,也没怎么样。明舒说,好像不咋生病。
  明义如:所以是你姥爷觉得嘛,他总是大惊小怪的。
  明舒:嗯。
  后来还有一次挨骂,明义如又说,大概是你满月了,我们这儿的旧俗是满月要剪头发,寓意斩断前尘迎接新生,你姥爷就非让我给你剪,我就剪了,结果被骂惨了。
  明舒好奇扭头,没做对吗?
  嗯,没做对。明义如说,讲着讲着眼睛又红了,还停顿了一下才开口,你姥爷也没讲清楚要剪多少,我不了解,觉得麻烦就给你全剃了,可把你姥爷气得本来是有个仪式的,只做做样子剪一缕就行了,全剃了不行,那样对你身体不好。
  往事怪有趣的,明舒感觉挺乐,没事,你也是第一次当妈,没经验很正常。
  明义如说:再后面就是你姥爷照顾你了,他嫌弃我,也心疼我累,夜里起来喂奶也是他在做。
  姥姥去世得早,明家最上头就这么一个姥爷在,老头儿辛辛苦苦把女儿拉扯大,再后来又拉扯外孙女,一辈子没咋享过清福。
  姥爷在明舒两岁多时就离开了,明舒对他没印象,在家里看照片才知晓他是谁。
  这些过往明义如都没讲过,全藏心底里了,现在才稍稍提一提。
  明舒拉拉明女士的手,安慰地拍她一下。
  明义如缓了缓,一会儿才敛起所有情绪,先从明舒头顶分出一缕发丝,郑重其事地将其剪断,和蔼地念出当初姥爷教过的,却没能说过的那句地方俗语:满月了,头发理一理,一辈子安康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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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剃头发不难, 又不用做造型,不出十分钟就能搞定。
  母女俩一直在谈话,说着一些温情的前尘旧事。宁知在旁边默默听着, 不久就抬起手摘下帽子。
  崽儿还是上次的寸头发型, 头发还没长出来,依然短短的。她今天专门去了趟理发店,请发型师在自个儿左耳后的那里理了个小小的m字母,搞出一个独有的特色, 看着还挺别致。
  明舒瞥见了这个,当即就笑了笑。待差不多了, 明舒悄悄牵住宁知, 指一指这人耳后那里, 小声说:等之后我也理一个这样的。
  宁知说:到时候我帮你。
  你会啊?
  嗯。
  那行。
  剃掉的头发都收集起来了, 没扔,全都被装进盒子里。明义如将其带走了,接下来会把这个做成合成钻石,算是留个纪念了。
  这是明舒本人的意愿,想着要浪漫一把, 打算经过这一次而留点有意义的东西下来。
  这晚明舒与大家进行最后的相处, 出去转悠, 跟所有人都聊天, 讲一点有趣的见闻, 听听其他人的近况如何。
  如此的时光等进仓后就不会有了,如果情况不乐观的话,或许会是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来了的人都不讲丧气话,绝对不提消极的一面。
  明舒半个晚上都开开心心,发自肺腑地笑着, 快结束时,再抱抱老两口,抱抱宁知。
  凡楚玉和老曹他们都对她说:出来再见。
  明舒回道:出来再见。
  宁知说:我等你。
  明舒嗯声,反过来宽慰这人,别怕,不会有事的。
  医护人员叮嘱明舒早点休息,不要熬夜。众人依依不舍离开,只留下宁知与明义如在这边陪着。
  医院那边贴心,又送了张折叠床上来,知晓病房里有两位家属陪同也没说什么,皆都容许了。
  这一夜于明舒而言是短暂的,睡一觉就很快过去,就是一普通的夜晚,但对其他人来说却是无比漫长,颇为难捱,一分一秒都教人难受。
  不论是宁知还是明义如,这两位都通宵失眠了,一个都没睡。明义如辗转反侧,下半夜里翻身数次,状态很是焦虑;宁知虽躺着不动,可脑子里亦乱成了一团,心头憋得慌。
  翌日是阳光温暖的晴天,微风徐徐,天上万里无云。
  温允教授等人早早就上班了,到这边后就过来看看明舒,交代家属该干哪些事。
  病房里来了两个小护士,帮明舒做清洁工作什么的,到点了再把人带去骨髓移植手术病房,也就是无菌舱。
  明义如不忍心亲眼看着女儿被带走,稳不住情绪,再在小护士来的时候就转过身去了,而后又躲进了洗手间里。
  宁知倒是直直站在原地,跟在后面走了一段路,直到不能再继续了才停下。
  医护人员怕家属反应太大会影响病人,出于考虑还是劝走了宁知与其他人。程医生还安慰了老两口,让放宽心,毕竟这种时候也只能慢慢等了,家属着急也没用,这样反而会使得病人压力更大。
  骨髓移植时间长,化疗回输等流程加起来算,前前后后得一个月左右。这才开个头呢,接下来还长得很,真正的大挑战还没来。
  宁知守着老两口,一整天都不离开,连饭也没吃。
  无菌舱内,明舒在护士的引导下又做了许多准备,包括接受检查,吃药
  无菌舱其实没那么可怕,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小病房,只是光线没那么足而已,这里不比普通病房差太多,部分该有的东西还是会有,比如桌子和电视机,厕所和盥洗台舱内的病床也不是布满仪器那种,没那么夸张,瞧着也比较普通。病床靠着全封闭的玻璃窗户,窗上的墙壁上有一个可连接舱外的探视电话,一切都同电视机里的场景大差不差的。
  一名护士把消过毒的毛巾和内衣裤等送过来,还有宁知为明舒准备的平板与手机。
  护士轻声说:无聊了可以上网,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们。
  明舒应下,接过那些东西。
  护士讲了许多注意事项,总之就是一些已经讲过无数遍的叮嘱,譬如这期间只要有一点点不舒服都必须立马通知医护人员,以及一定不能出去,连靠近门都不行。
  至于吃饭与卫生问题,医院那边亦会解决,所有事情都不需要明舒操心,她要做的只有配合医护人员,积极治疗就可以了。
  护士鼓励明舒:不会太久,坚强些,要保持信心。
  明舒说:好。
  医院是这世上最淡漠的地方,每天都会有生离死别发生,不断有生命逝去,但这儿也是最有人情味的地方,每到这种时候就会有不少问候与关心抵达。
  护士告诉明舒,进无菌舱的不止她一个,周围还有好多人,问她要不要加那些人联系方式聊聊,说是可以相互打气支持。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但明舒还是拒绝了。
  进舱后的治疗并不是直接从化疗开干,最初都是先吃口服药,日常就休息、洗漱,慢慢等合适的时间。医院准备周五才为明舒上化疗,届时预处理七天,明舒都顺着安排来。
  口服药的副作用不小,明舒第一天进舱就吐了,搞得简直狼狈。
  不过还好,她的反应就这么点,别的都稳得住,且后面吐得也没那么厉害了。
  无菌舱内的时间过得很慢,很无聊。
  明舒不喜欢看剧,也不想做什么事打发时间,有空倒是会玩手机,可不会找其他人聊天,基本都是在群里窥屏。
  宁知老早就发来消息,问她感觉怎么样。
  明舒白天没回,晚上要睡了才回复:「还行,好好的。」
  宁知不会耽搁她的休息时间,这时就想让她早些休息。
  两人在微信上互道晚安,接着明舒再各发送几条消息给老两口和朋友们,告知大家自己没问题,所有事情都安好。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每一天都一个样。
  明舒习惯了报平安,第三天干脆拉了一个讨论组,每晚直接发消息在讨论组里,懒得再私聊大家了。
  自然,老两口和宁知除外。
  化疗前,宁知单独去看了明舒一次,老两口亦错开时间去了。
  崽儿和夫妻俩都去得不勤,心里倒是想多陪陪明舒,可明舒不愿意,不让过去。
  明舒不愿意被身边的人看见自己那副病殃殃的模样,不想让大家徒增担忧,认为隔开距离更好些,起码不至于时时刻刻都吊着心。
  那样太磨人了,两个老人受不住,宁知也遭罪,精神上的重压就足以压垮他们。这些人在外面待着至少会好一些,最起码有点事情做,能稍微缓缓情绪,不至于时时刻刻都念着明舒。
  江绪妻妻二人是第三天来z城的,原本预计化疗期间回国,可她们将日期提前了。
  明舒挺高兴,不觉得治疗难过,见到大家都乐呵呵的,还安慰老两口自己的状态很好。
  正式化疗是在第四天,一切准备就绪后就开始。
  所有人对此都忐忑,明舒亦是。这玩意儿很折磨人,比吃药苦多了。
  明舒有些紧张,夜里差点没睡好,都是强迫自个儿才得以睡过去。
  早上是护士把她喊醒,让起来了。
  第一次化疗后的反应还行,不是预料中那么难受,比明舒想象的要轻松许多。
  也是之前想得太可怕了,对这个的预期结果太大,所以现在真正经历后反倒感觉还行,能接受。
  这天明舒主动找宁知打游戏,傍女朋友大腿躺赢。
  打游戏连麦时,明舒忽而说:今天的饭菜还不错,淡口,但是感觉挺好吃的。
  宁知问:有哪些菜?
  青菜,虾,还有一个什么东西做的丸子,软软糯糯的。明舒说,想了想,又道,对了,还有水果。
  宁知说:我们今天也吃丸子了,鱼丸,也有虾和水果。
  明舒问:我妈他们跟你一起吗?
  宁知说:一起。
  萧叔做的饭?
  是。
  他厨艺很好,我们家的大厨。
  嗯,萧老师很会做饭。
  明舒轻轻笑了声,揶揄地说:萧叔要是不当老师,做厨子肯定也可以混出一片天,指不定成大师了。
  宁知亦笑,认同明舒的观点。
  她俩打了三局游戏,聊了一大堆有的没的,都是相互问问。
  双方都话痨,总有讲不完的言语,聊老两口,聊林姨,聊别的人,甚至是学校。明舒问宁知读书怎么样了,最近课多不多。
  宁知说:几乎没课了,一周就两大节选修。
  明舒后知后觉:好像是要期末了吧?
  还有半个月,宁知说,快了,不久。
  明舒说:那等我出来了,正好是你考完试以后。
  宁知问:是不是挺巧的?咱俩有缘。
  明舒:啊,有缘。
  化疗是越到后面越消磨人,上一天感觉还行,后一日就不太美妙了。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明舒有一丝丝心慌,觉得身上好像有点疼,但又不是很确定。她把这些都告诉护士了,好在最后没事,的确是她压力大想多了。
  护士为她抽血,给她上电极片监测,等结果出来后再通知她一声。
  明舒的预处理效果真不错,顺顺当当的。
  前来打扫的护工阿姨偶尔会跟她聊两句,说她看起来还行,不太像生病的人。
  明舒有时候也觉着自己不像生病了,她并没有大病之人的那种绝望感,一次都不曾有过,即使是这时候还是轻松应对,不会乱想太多。
  这可能与她想得开有关她早就准备好了所有后续,不管是否成功。
  上次找曾秘书到医院时,明舒就已经偷偷写好遗嘱了,也给身边亲近的人录了数条视频,给宁知的,给明女士和萧何良的,还有身边的一众朋友。连秋天那大傻狗都有份儿,她没有忘了它,心里也为毛团子留了一点地方。
  另外,明舒还为大家都准备了最后的礼物,宁知有两份,其中一份是上次允诺的期末考试贺礼。
  本来明舒还想浪漫一把的,犹豫要不要多准备一点,以便往后每年都定期给大家惊喜,可纠结一番后还是作罢。
  她走了就走了,没必要留那么多牵挂,将来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呢,每年送一份礼物不是扎这些人的心么。
  一辈子那么长,宁知和老两口他们都应该走出来,应该继续往前,而不是驻足停留,那样太累了。
  明舒都跟曾秘书交代清楚了,告知如果她不幸没有熬过来,或是这次熬过来了,但某一天又复发或怎样而去世,那之后的事就拜托曾秘书帮她完成。
  化疗到后面就更难受了,除了原先的呕吐等症状,之后各种身体反应慢慢就变得更大。
  明舒还是能抗住,从头到尾都配合治疗。她从不对着其他人喊痛喊苦,每次打电话或是开视频时都表现得很轻松,俨然不像是正在经历化疗的人。
  手机的那一头,老两口亦不会当着她的面掉眼泪,每次只问问她咋样了,或是到无菌舱外看看。
  有时候老两口还会跟她谈谈宁知,问她一些以后的打算。明义如悄摸告诉明舒,她上一次参加一次饭局时还遇到宁老太太了,当时宁老太太还热情招呼她了。
  明舒说:你之前没讲过。
  明义如解释:也是现在才想起。
  宁知又过来了,带着拍的秋天的视频来这儿。
  崽儿故意不在微信上传给明舒,非得亲自拿给明舒看。
  这些事都是在明舒状态还勉强能撑住的时候发生的,而等到后几日,探望的人就暂时不能来了。
  也不是不能,是不建议。
  明舒的各种状况渐渐显现出来,没多久就变得有心无力了,全然提不起劲儿,远远不如最初那般活泼。她也不想大家看到自己那个要死不活的样,便让宁知她们回输以后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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