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刘云巧自始至终都表示她与此事无关联,且那日夜里,刘桂莲半夜闹腾不止,刘云巧还来看过,照顾刘桂莲的妇人和林才皆可以作证。再有,清风崖离清河村也远,刘云巧一个女子是万万不可能将人杀害再抛尸去那里的,即便有疑,确实没有证据。
  而林友钱那日也是和家里兄弟一起上的山,只是后来分开了,前一天也都是在村子里,和周绮欢的死亡时间对不上。
  上清风崖的一行人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一时间,案件似乎陷入了僵局。
  官府那边向周绮欢娘家证实,周绮欢确有一个白玉镯子,且镯子的内里还刻有周绮欢的姓名,那个手镯值不少银钱,凭白丢了,就很有可能出现在当铺和金银玉店了,这个镯子成了案件最关键的突破口。
  昨晚惊雷大雨,林琛被吓醒,啼哭不止,早起发起了热。
  娘,您先别担心,我去请姑父来瞧瞧更妥帖些。
  其实林琛是寻常受惊受凉发了热,林慕自己都可以开个方子,只是林琛未满四个月,生命何其脆弱,为保无虞,还是去请刘堂来看看比较好。
  外面雨太大了,你留在家里,我去请。
  这场大雨从半夜下到现在,也没有要停的痕迹,季睿修哪舍得让林慕冒雨去刘堂家。季睿修戴上林慕找来的斗笠,穿山蓑衣,撑着油纸伞消失在雨幕中。
  睿修对你是真的没话说。
  是呀,我真是三生有幸,能遇见爹娘,遇见修。
  林琛此刻恹恹的,林慕握着他的小手,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许秀琴听见林慕如是说,嘴角溢出一丝笑,心中却想起初见林慕的时候,那时,是她生命中最痛苦的时候,林慕三上有幸,她和林生又何尝不是?
  这雨太大了,我还是叫爹回屋吧,要是受了凉就不好了。
  因为大雨,猪圈和牛棚外面积了不少水,林生怕里头会进水,就跑去挖渠引水去了。
  林慕正打算出屋,林生便进来了,雨太大,他下半身都湿透了,刚换了一身衣裳,现下觉得冷飕飕的。
  瞧瞧你,就是倔。
  没事,水都引走了,为夫的身子你还不清楚吗?
  许秀琴懒得和他多费口舌,只逗着怀里的林琛,看见林琛病恹恹的,一点没往日的机灵劲,许秀琴是又心疼又担忧。
  季睿修脚程快,一刻钟的功夫便带着刘堂回来了。听闻林琛病了,刘堂也是丝毫不敢耽搁,小孩子是一点不能大意的。
  刘堂细细看了一番,好在,林琛只是寻常受惊风寒,喝几副药应该就无事了,林慕一家总算松了一口气。
  午后,终于只是蒙蒙细雨了,许秀琴带着林琛回了屋,而林生总是片刻闲不住,这不出门去地里看庄稼了。
  慕儿,我刚才去寻姑父时,看见刘云巧了。
  你在哪里瞧见的?这样大的雨竟还愿意出门?
  在周老赖家,我刚好瞧见她进了屋。
  这周老赖本名周期,年轻的时候和林学很要好,后来到镇上做工,竟染上赌瘾,好赌成性,生生将双亲逼死,村里人不待见他,他也很少回村,这刘云巧上他家做什么?
  难道?
  林慕心中的疑惑在此时豁然开朗,如果周绮欢的死是刘云巧的手笔,而刘云巧又借助了周老赖,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林慕看了眼季睿修,也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猜想,如果事情正如他们猜测的那样,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待事情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刚如何收场?又有多少人会因此事受到牵连?林慕不敢想。
  也不必担忧,终归是我们的猜想,也许是我们想叉了。
  季睿修知林慕与二房关系素来疏浅,即便周绮欢真是被刘云巧害死的,林慕也不至于这样担忧。可糟就糟在,林慕与林自安向来亲近,若周绮欢真的死于刘云巧的手,林自安即便在春闱拔得头筹也是功亏一篑,十七载寒窗苦读皆成泡影了。
  第48章 凶手
  自那日季睿修带着林慕骑了一回马,林慕过后虽有不适,但爱极了这种驰骋的感觉。
  这一日,两人正从静安县回来,快到村口时,瞧见十来个衙役正浩浩荡荡地进了清河村,且还押着一个汉子。
  修,咱们快点。
  衙役押着人前来,或许已经找到了凶手,林慕心中七上八下,恨不得此刻就到跟前看看被押着的人是谁。
  季睿修依林慕所言,马儿急速跑起来,不一会儿便追上了前面的人。
  那些衙役听见马鸣声下意识停了下来,见到是季睿修,还打起了招呼。而那个被押着的汉子也抬起头,正是周老赖周期。
  几位官爷这是押着什么人呢?
  季睿修不经意的开口,那领头的也想巴结季睿修,便也没隐瞒。
  不就是周绮欢那案件的犯人吗?哎呀,整整半个月,真是不容易。
  是他?
  可不是,季少爷,咱们还有差事要办,这会儿便不多聊了。
  两人目送一行人离去,林慕此刻已如坠冰窖,想过万千理由来推翻自己的猜测,然而事实终究是事实。
  到了家门口,林慕仍然没有回过神,季睿修直接抱起他跃下马,恰好林生出来见到了这一幕。
  慕儿这是怎么了?
  周绮欢案子的嫌犯找到了,衙役这会儿正往老宅去呢。
  那敢情好,咱们去瞧瞧。
  三人急匆匆往老宅去,而此时,老宅已经围了好些人,正对着周老赖指指点点。
  周期,你为何要这样?
  林学得知事情的真相,心中气急,虽然这些年两人已经没有什么交集,但幼时的情谊确实真实的,林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凶手竟然是他。
  林掌柜,不知您妻子在何处,周期指认是您的妻子杀害了死者。
  林学因衙役的话一时忘了动作,竟半天没吭出声,不止林学,在场众人谁人不惊,他们虽心知肚明刘云巧不喜周绮欢,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刘云巧一介女子竟能下此狠手?
  官爷,您,您说什么?
  周期指认刘云巧杀害了周绮欢,而他不过是协助刘云巧将周绮欢的尸体丢到清风崖罢了。
  怎么,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林学一个踉跄,竟跪坐在地,他已经蒙了,平日里机灵的脑瓜子已经转不过来,只重复着不可能。
  领头的衙役看了也是唏嘘,县太爷知道后更直言作孽。待刘云巧认罪画押,一封书信直达京都,十七岁的举人老爷将被剥夺功名,且终生不得再入仕。
  刘云巧在何处?
  回官老爷,夫人,夫人刚刚出门了,说要去玉莺小姐家。
  回答的妇人战战兢兢,平日相处的人竟是个恶魔,怎能不令人害怕?
  你们两去把人带回来,烦李正找个人带个路。
  林学处在崩溃的边缘,林伟何尝不是震惊不已,如果事情真是刘云巧所为,那林自安多年的心血都白费了。林伟想起二房的婆媳恼恨不已,就是两个麻烦精害人精,将他林家满门的荣耀毁于一旦。
  周期,你说。
  哈哈哈,林学,你不是一直很自命不凡吗?是你,都是你,你家今日家破人亡都是因为你。明明已经有了对你一心一意的妻子,为何还要三心二意,拈花惹草,想学大户人家坐拥三妻四妾,哈,哈哈哈,真逗,真逗。。。。。。
  见周期言行疯癫,领头的衙役喝了一声,周期轻蔑地看了林学一眼,眼中闪过快意。
  十九年前,云巧也是灵动的少女,你心悦于她,我何尝不是?你得到了她,可是你太贪心了,她对你一心一意,你却负了她,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那日,她来寻我,承欢在我身下,她说她恨周绮欢、恨刘桂莲、恨你林学,刘桂莲已经瘫了,周绮欢凭什么活在这世上,啊?奸夫淫妇,都该死,都该死,哈哈哈。。。。。。
  在场众人还在为刘云巧害了周绮欢而议论纷纷,谁知事情远不止此,听周期的话,刘云巧不仅害了周绮欢,甚至刘桂莲也是她害的,还和周期苟且,一桩桩一件件,简直难以想象。
  我杀了你。
  林学拼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一脚将周期踹倒在地,周期直哆嗦,看来这一觉踹的不轻。
  衙役见状,忙拉住林学,林学口中骂骂咧咧,完全没有往日的气度。
  第49章 周家上门
  说起周期,年轻的时候也算有豪情壮志,可他天生没有一张利嘴。
  他和林学一同长大,后又一同去县里做活,林学认得几个字又会说话,不久便得了掌柜的赏识,步步往上,又娶了心仪的女子,生活好不如意。
  周期也喜欢刘云巧,只是他样样不如林学,自然刘云巧也是看不上他的。生活越不如意,他便越不想努力,一来二去染上了赌瘾,几年攒的银钱挥霍一空,愈发停不住手。
  他已经四十岁了,可是却孤身一人,不料有一日,刘云巧找上了他,诉说心中的苦闷,两人发生了关系。那时,周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林学得意又如何,他的妻子还不是给他带了绿帽子。
  两人就这样私下苟且,在刘云巧的柔情攻势下,周期做了刘云巧的帮凶。他还记得,那夜他独自回到清河村,拖着周绮欢的尸体到了清风崖,临走前,又取走了她手上的白玉手镯,而后又回了静安县。
  他们本以为清风崖甚少有人踏足,且常有野兽出没,不会轻易被发现,谁知第二日,周绮欢的尸身便被寻到了。
  那日大雨,刘云巧趁此来寻他,询问白玉手镯的事。
  周期虽有些混,到底不是十恶不赦的人,几日被噩梦所困,他又进了赌坊,实在没法找了城南一家不起眼的玉店将手镯卖了,得了不少银子。
  可谁知官府竟查的如此细致,还真将白玉镯子找了出来,他因早些年欠了赌账被人暴打,右眼有一条狰狞的疤,不过几天便被官兵找了出来。
  事已至此,无从抵赖,周期也受够了内心的煎熬,将事情一字不漏地说了。官府自然未耽搁片刻,这周期不过是协助弃尸的从犯,真正的杀人凶手居然是区区一个女子,尽管先前有所怀疑,真相水落石出的时候那些衙役也不禁咋舌。
  事情水落石出,与林慕所猜大致相同,他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成真了,此刻他脑中闪过的只有林自安温煦的笑容和那一声声的慕儿。
  林慕从未向林生夫妇提及他的猜测,此刻林生的震惊不亚于任何一个人,她以为刘云巧只是有些小心思,谁知竟能如此毒辣,一条人命,哪怕五大三粗的汉子也不一定有这个心。
  在场之人各有想法,此时,周家的人却上了门。
  周绮欢的父母很是恩爱,周母走得早,周绮欢是幼女,外貌又像周夫人,因而很得周父的疼爱,忽闻女儿死讯,一朝病倒,今日得知真相,带着人便上了林家。
  好好,多年来竟倚重了一个白眼狼,白白害死了我的女儿。
  林学也是无话可说,多少年来,东家确实倚重他,他也从跑堂伙计一步步成了掌柜,东家的左膀右臂,又得东家小姐青睐,儿子也已经是举人老爷,如此得意的人生一朝之间化为泡影。
  东家,对不住。
  那凶手在何处?
  说话的是周绮欢的长兄,他比林学略长几岁,久在商场,自有一番做派。
  您们也别着急,已经派人去寻了。
  一个乡野妇人竟如此毒辣,五马分尸都难平心中之恨。
  逝者已逝,即便刘云巧真被五马分尸,也没有任何作用,但周家势必不会让她好死,而林学往后也休想在静安县立足。有一个杀人犯生母,即便林自安春闱拔得头筹,也是无济于事,没有了林自安的林家不过普通农户,还是一辈子抬不起头的那种。
  等了半刻钟,没等来刘云巧,倒是听闻消息的林玉莺夫妇急急赶来。
  林玉莺已经有近八个月的身孕了,忽闻此事,险些昏厥,还是撑着身子一同来瞧瞧。
  头儿,那刘云巧没在她女儿家呀。
  留下两人,其余的都去找人,务必将人犯带来。
  得了吩咐的衙役又急匆匆出门,清河村不算小,找一个人也是费事。林玉莺看见林学颓丧的样子,心中已经确定了此事的真虚,她心中难受却也是一阵阵的凉意,刘云巧竟然能做出这等事,他们一家算是彻底完了。
  第50章 逝
  六月的清河,清澈而闪耀,散发着无限的生机。
  刘云巧看着养育清河村百年的清河,回想起她与林学的相遇、相爱,从爱到怨再到恨竟也是如此的容易。
  她即便是个无知的妇人,但对林家却从无半点亏欠,临到儿子中举、女儿出嫁,她付出了一生的男人竟然找了一个平妻回来。那瞬间,除了心痛和心寒,竟没其它的想法。
  周绮欢年轻貌美,家世又好,刘桂莲处处向着,连林学都偏爱她。刘云巧甚至想过,若她没生下林自安,她在林家还有立足之地吗?
  一日两日,她伤心甚至疯癫,可七八日后,竟也想通了,心中冷得像冰窖,却冻不住怨恨之火,它燃烧、侵蚀了她。
  她记得,找上马老太,给刘桂莲添堵时的快感;还记得,刘桂莲发现了她和马老太之间的交易,她亲自将刘桂莲推下清河时的颤栗;也记得,找上周期,承欢在他身下,给林学带绿帽的痛快;更记得,亲手掐死周绮欢,看着她挣扎时的淡然。。。。。。所有的一切,她都记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她做了这一切就想到会有这一日,当她远远瞧见衙役押着周期前来,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半年前,她的女儿是带着何种绝望跳下这清河的,如今她也算懂了。
  她爱了林学一辈子,却不想,最终两人变成了怨偶,毁了彼此的一生,如果当年,她没有选择林学又会如何?终究只是如果罢了。
  自安,娘对不起你。
  刘云巧囔囔出声,眼泪滑过她不再年轻的容颜。刘云巧闭上眼,纵身一跃,此生,了了,来生,愿不再与林学相遇。
  扑通一声,溅起无数水花,很快便又归于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衙役几乎将清河村翻了个遍,却怎么也找不到刘云巧,直到日落西山,衙役才不得已回县衙。第二日,刘云巧的通缉画像便贴满了静安县的各个角落,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清河村百年清誉毁于一旦,林家二房人人责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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