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惑君 第40节

  秦家老四房的人与族长血缘亲近,对忠勤伯府一脉殷勤也是看着这一房出过太子妃又有爵位传承。但秦寿楠收了他们好处,却不兑现承诺过继他家的孩子,反而透出消息要过继他大哥的孩子。
  不管是老四房还是六房都觉得被忠勤伯府这一脉给愚弄了,他们真金白银的给出去,最后连找秦寿楠要说法,都被秦寿楠的书童给羞辱一番。
  两房直接找到秦氏的族长让族里来主持公道,秦氏族长早都不满忠勤伯仗着爵位在宗族中压他一头,眼看着秦锦芙去世后,忠勤伯府没有了往日的煊赫,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彰显他的威信。
  忠勤伯知道消息后气得把秦寿楠打了一顿,让他要么老实的认下嗣子,要不就把收下的财物退回去。只是秦寿楠本来就心胸狭隘,忠勤伯已经不管事很久,他这一被打就交怀疑有人故意给忠勤伯通风报信,他自然而然的怀疑上了周氏,把周氏和其他两房的人都恨上了。
  恰好对秦寿楠真有不满的周氏确实动了一点手脚,谁让秦寿楠把主意打到她未处世的孩子身上。秦寿楠查到端倪后,更是不依不饶要大夫人把周氏肚子里的孩子过继给他,并声称不论这个是男是女,他一定会把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视若珍宝,其实是打定主意要用孩子来报复周氏。
  秦寿楠的行为可把周氏恶心得不行,但有大夫人压着她也不敢做出太过火的事情,只能在暗地里做些小动作。有她在后面推波助澜,前脚族长才把事情调解下来,后脚秦寿楠就把老四房的二爷给打了。
  俗话说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四房的人见找族长也无济于事,直接去京兆府把秦寿楠给告了。两家都姓秦,是同宗的亲戚,最开始谁都没有较真,老四房赌着一口气,但也没想把事情闹大,只想给秦寿楠一个教训。但随着升堂时秦寿楠身边的一个小厮当众状告秦寿楠草菅人命,事情就走向失控了。
  恰好当时梧州行宫传下旨意要刑部彻查留渠贪墨案,除了那位信阳王的心腹,忠勤伯府也被牵扯进了其中,老四房一看势头不对,为了划清了忠勤伯府界限,连忙把忠勤伯府这些年的辛秘都如实报了出来。
  随着贪墨案的深入调查,忠勤伯府慌了,忠勤伯上去想要去梧州觐见陛下,上书的折子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等信阳王意图造反派兵围攻梧州别宫的消息传到京中时,忠勤伯府中的人都知道秦家是要遭难了。
  当年拨去修建留渠的银钱,忠勤伯府仗着先帝的恩宠与太子妃的地位也伸了手,但是他们绝对没有谋反之心,可现在信阳王的人因为贪墨案反了,落在旁人眼中,牵扯进这件事情秦家也不清白了。
  涉及到谋反都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京兆府尹不敢再怠慢,把老四房与小厮告主的事情仔仔细细的探查了一番。这一查,这些年忠勤伯府做得恶事都被查了出来。
  “夫人,总之这次忠勤伯府是要倒了,他们风光不了几天了,现在秦寿楠都还在刑部大牢里关着呢。 ”十六解气的说道。
  姜贞娘的眼睛也亮了几分,这块压在她心中八年的阴霾终于要散开了。
  她等到了,当初她命悬一线时,她真的完全没想过自己竟然真的撼动了忠勤伯府这棵大树。姜贞娘心里畅快极了,恐怕忠勤伯府的人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落到现在的境地,她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吧。当年陪着她一起进忠勤伯府,最后却葬送在府中的陪嫁丫鬟们,她们应该能安息了吧。
  还有她哥哥的腿,只有等痛苦降临到秦寿楠自己身上时,他才知道他做得事情是有多错吧,这些账她一笔一笔给他们记着。
  “夫人,明翠是你的人吗?”十六知道姜贞娘一直在布局针对忠勤伯府,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跟在的周氏身边这么多年的李嬷嬷最后竟然会背叛周氏。如果没有李嬷嬷,秦寿楠和周氏的矛盾不会激化得这么快。
  姜贞娘摇头否认:“明翠不是不是我的人,李嬷嬷就更不是了。说到底是周氏让她彻底寒心了。秦雪昭不满她亲娘,就发泄在周氏送给她的丫鬟身上,李嬷嬷提醒了周氏好几次秦雪昭不对劲,周氏不仅没相信,还对她侄女被秦雪昭责罚的事情无动于衷,李嬷嬷就是再衷心,几次之后心也凉了。”
  她不过只是推波助澜了一下,李嬷嬷并没有想要背主,她没那么大胆子,她只是想要周氏跌一个跟头。那个状告秦寿楠的小厮,姜贞娘也没对他进行威逼利诱,不过是那小厮的心上人是被秦寿楠害死,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已。
  仔细想想,要是从来都眼高于顶的秦家人知道,忠勤伯府就是因为几个从来不被他们看进眼中的小人物,弄到现在的田地,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是后悔?还是沉浸在往日的幻梦中。
  说了京城的事情,十六知道姜贞娘好奇,顺带就把如今战事也都告诉姜贞娘。
  边关异族一直对大雍虎视眈眈,得知信阳王造反后,以为边关的尹家军会去梧州救驾,毕竟皇帝的生母姓尹,而凉州的兵马离梧州最近。谁知道新武侯只是假意驰援,他率领得尹家军一人未动,等得就是异族的来犯。这一仗大雍准备充分等异族兵马入境后,才出其不意的截断了他们的退路,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因此这场仗大雍赢得由为漂亮。
  姜贞娘早在祁明轩假扮身份进入太原城时,就佩服过他的才智计谋。她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祁明轩一面要伪装身份,一面又要刻意露出破绽摆明他荣王的身份。现在回头看徐峰信阳王他们的反应才明白过来,聪明人喜欢多想,他们习惯怀疑展示在明面上的真相,又盲目相信由自己才智推断出来的事情。
  祁明轩先假装利州的富商公子,等他们亲自揭穿了他的这层假身份,才会对祁明轩就是荣王的事情深信不疑。
  她也是祁明轩刚入太原城的表露身份行为,才彻底确定祁明轩的真实身份,她与祁明轩朝夕相对扮演着荣王与绿娆夫人,却忘记了一个最简单的事情,要是祁明轩真的是荣王,他何必大费周章的让信阳王的人相信他就是荣王。
  荣王是不需要人相信他是荣王的,祁明轩一路上的刻意装扮,只能表明他根本不是荣王。
  她被祁明轩胆识智计震惊了一次,如今又被他的谋略胸襟震撼了第二次,要是她没猜错的话,他去太原城要诱的敌根本不是信阳王,而是边关的异族。
  她莫名的肯定,虽然信阳王一直对皇位念念不忘,但在祁明轩心中信阳王还没那么重的分量。
  “对了,夫人上回托付我找的人,我找到了他的下落。”十六拍了拍脑门说道,她差点把重要的事情忘了。
  姜贞娘猛地抬起头,她的眼圈有些红,追问道:“他现在身在何处,是跟着爹娘一起回了家乡吗?还有他的腿可医治好了?”
  “夫人你别伤心,那位姜先生现在投在荣王门下,听师父说这两天荣王他们应该就到了。到时候,夫人你就可以见到那位姜先生了。”
  姜贞娘神情有些讶然:“我哥哥跟着荣王?”她对荣王心心念念了这么久,都还没见过荣王的面,她哥哥现在竟然跟着荣王在做事?
  十六点头:“对啊,听说荣王对姜先生很宽容优待。”
  姜贞娘从怔忪中回神,她忽然站起身,又一次确认道:“你是说荣王也要来青州?”
  再一次从十六身上得到肯定答案,得知哥哥消息的高兴被冲淡了几分,想到那日祁明轩对她说得话,姜贞娘的心里升起隐隐的担忧。
  第五十六章 你认识她?
  祁明轩坐在书案前, 面前堆积着半人高的奏折,他在太原时,除了非常紧急的奏折是萧丞相和祁星河一起商议批改,其余得都堆放在别宫。
  梧州的叛乱刚被平定, 还要收尾的祁星河没办法立马赶去青州, 他看着一堆奏折就脑子疼, 也不知道祁明轩是怎么对着这些废话连天的奏折, 两年如一日从不懈怠的看下去,终于不用隐瞒祁明轩的行踪, 他干脆大手一挥,让专人把奏折先护送过去,
  室中苏合香的青烟袅袅飘成一丝细线, 祁明轩翻开着折子,十六抱拳跪在地上把她与姜贞娘的对话汇报给祁明轩。
  十六知道夫人好像是和陛下闹别扭了,但不知道原因。她说了半天,祁明轩神情都没变动一下,仍然披着奏折,十六有些怀疑陛下是不是在听。
  “她问了两次荣王?”祁明轩提笔写字,突然出声。
  十六连忙收敛心神, 恭敬回道:“是的,夫人似乎很在意荣王来青州的事情。”
  祁明轩的眉间一蹙,他把奏折倏地合上扔在了书案上。
  这些落在十六耳朵里, 她福至心灵, 忽然有了一个猜想, 陛下不会是吃荣王的醋了吧?
  她尽量自然的加上了一句:“毕竟夫人和她的哥哥许久未见,她一直担心这位姜先生的安危。”
  祁明轩拨弄着手中的桃木流珠,一颗一颗拨动着:“十三娘她平时和你谈论过——”祁明轩顿住, 他问不出这样私下试探的问题,姜贞娘都明说她认错人了,他还抓着细枝末节不放,显得有点卑微可笑了。
  他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自有一股傲气,宁缺毋滥所以他的后宫至今空虚,祁明轩缓缓把流珠都收拢在手心,他何必像一个凡夫俗子一般纠缠不放。
  十六等了半天都没等到祁明轩的下文,难不成真是荣王的原因?
  “陛下,夫人很重视那位姜先生,要不要属下告诉夫人,是您一直在替她寻找姜先生的下落?”十六出声询问道,想寻机会让姜贞娘与祁明轩和好如初。
  “不必了,你退下吧。”祁明轩抿着薄唇,挥退十六,重新拿了一本奏折翻看。
  第二日,荣王带着出行梧州的人马来到青州。
  “五哥,你是不知道我在梧州是吃尽了苦头,必须遮遮掩掩不被其他人发现我的身影制造我不再的假象不说,还得为你的替身遮掩,以免被其他人发现真正的皇帝其实并不在梧州的行宫。”祁星河到了祁明轩落脚的府邸,没经人通传就直接走进去诉苦了。
  祁明轩皱眉:“你怎么没经侍卫的通传就进来了?”
  祁星河笑嘻嘻说道:“五哥,在宫外你就别太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了,也不嫌闷得慌。”
  祁明轩其实心里并不介意祁星河的没大没小,如果十三娘喜欢的人不是荣王的话,他甚至很乐于见到祁星河对他的亲近。
  “我很闷吗?”祁明轩的视线落在祁星河风流落拓的姿态上,他与祁星河相比,是有些无趣和烦闷了。现在回想,十三娘与他最亲密的时候,就是他假扮荣王的时候。甜蜜的让他以为他终于让十三娘卸下了防备,对他敞开了心扉。
  让他心中欢喜的事情,说到底竟然还是因为荣王,心中那一捧好不容易升起的热火就被一盆冷水浇透。
  祁星河凑近一点,奇怪的打量了祁明轩一番,有些被他的问题惊到:“其实还好,五哥你是一国之君,肩负着大雍的江山,自然不能像我这样不着调。”
  祁明轩恢复正色,问道:“说吧,你来找我是想要什么?”
  祁星河松了一口气,还是现在的祁明轩让他更习惯,他看着祁明轩书案上放置的描金扇,觉得有些眼熟,与他平常喜欢用的扇子很像,他顺手就想去拿那把扇子。
  “还是五哥你了解我,你看这次信阳王谋反的事情,我有是出人又是出力,所以想要向五哥你讨个赏赐!”祁星河的话还没有说完,手背就被祁明轩用朱笔打了一下。
  “我的,别动。”祁明轩冷冷的说道。
  祁星河缩回手,揉了揉手背:“就一把扇子,五哥你干嘛这么小气?”
  祁明轩把描金折扇收到一旁,他就小气了,谁说当皇帝的人不能小气了。
  不过舍不得一把扇子,也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祁明轩把话题转开:“你想要什么,说吧。”
  祁星河没深究扇子的事情,他说道:“五哥,我想向你求一个人。”
  祁明轩眼神一沉,做出饶有兴致的模样问道:“哦?七弟你不会是在梧州的时候又惹下风流债了吧?这次又是对谁上心了?是明珠蒙尘的落难千金,还是温柔解语的民间佳人?”
  “臣弟哪有五哥说得风流多情,母妃专门警告过我,我可不敢再招惹桃花了。在梧州的时候,我一心想着为五哥尽忠报效朝廷,哪有什么心思想风花雪月的事情。五哥回宫后,你可别在太妃面前胡说。”
  祁明轩重新提起笔,神态也放松了些,果然如他猜测那样,姜贞娘养在深宅大院哪有机会与祁星河相见,应当只是十三娘年少无知时单方面的绮思而已。
  “没有便好,其实太妃说得话也不无道理,你确实应该考虑收收你的性子了。”祁明轩说道。
  祁星河最不耐烦的就是说这么些了,他嘀咕道:“心要能由自己控制还是心吗?五哥,你不懂,不是我故意去做一个风流的人,而是我的心面对每一个可怜可爱的女子时,就会怦然心动。算了,我不和五哥你说这些了,你满心都是国事,根本不懂。”
  话题扯远了,幸亏一路上姜文玉跟唐僧一样念叨着救他妹妹,不然祁星河真的差点忘了:“五哥,臣弟向你求得人是忠勤伯府的二少奶奶——姜贞娘。”
  “荒唐!”祁明轩手中的湖笔被拦腰折断,他厉声斥责道。
  祁星河没想到祁明轩的反应会这么大,他低眉顺眼的说道:“皇兄,我知道你不喜忠勤伯府,但是姜贞娘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情,现在还被下旨出家,也太可怜了。”他知道他母妃根本不可能下这种旨意,所以出家的事情肯定是祁明轩的授意,“臣弟恳请皇兄网开一面,放她一马。”
  祁明轩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扔下折断的毛笔,起身走下书案:“你这么用心为姜贞娘求情?难不成你认识她?”
  第五十七章 一厢情愿
  祁星河就是再迟钝也发现祁明轩的不对劲了, 他机灵的把到嘴边的那句“当然认识,而且还颇有渊源”给咽了回去。
  他清楚祁明轩看着冷漠,但对女子总是留了一丝怜悯,忠勤伯府的人都还没论罪处刑呢, 没道理祁明轩会对姜贞娘有如此大的成见。
  如果不是成见, 那他可能想错了, 祁明轩让姜贞娘入道观出家根本不是惩罚姜贞娘, 他这是替姜贞娘划清她和忠勤伯府的界限。
  他五哥这棵万年老铁树不会是真的开花了吧?
  祁星河脑子灵活,很快就判断出形势, 他脑袋清楚口齿伶俐的回答道:“不认识!说来惭愧,臣弟并未见过这位姜姑娘。不过我观她哥哥姜文玉的品性,想必姜姑娘的人品也不会差。”
  祁明轩神情缓和下来:“姜夫人深明大义, 与我一起去了太原,假扮绿娆夫人的身份助我化险为夷。朕还没来及对她论功行赏,她的处境你就不要担心了。”
  祁星河略微有些诧异,他没想到祁明轩竟然把姜贞娘就带在身边,祁明轩说得再冷淡,都遮掩不了姜贞娘与他关系匪浅。
  祁星河想起他之前吴太妃担忧过祁明轩遇到心上人会不知所措,现在看来他这位五哥下手还挺快的, 时时刻刻把人拢在身边。
  从信阳王属下审讯得知,他“荣王”一路上都与一女子恩爱甜蜜如胶似漆,他当时就奇了, 他了解祁明轩一心都是政务, 身边来母蚊子都没一只。
  现在想想他在梧州与藏头露尾, 呕心沥血得定下行宫的防守,生怕出了差错,可以说打他出娘胎起, 他身边就没这么冷清过。谁曾想,他这边过得清心寡欲,祁明轩反倒过得活色生香。
  “五哥,臣弟也还等着你论功行赏,你记着姜夫人的功劳,也不要把臣弟给忘了。”祁星河提醒道。
  祁明轩说那些话也是带着试探祁星河的意味,见祁星河没有任何介怀,他心中稍微好受了些,他不想因为儿女私情的事情对祁星河心怀芥蒂。
  “放心我与信阳王商讨时,就给你定下了封赏,君无戏言,凉州的苍南城我也划归为你的封地。”祁明轩开口说道,“只是封地变了,封号也要动了动,我回京后让礼部拟几个字,到时候你自己选一个。”
  祁星河欣喜的说道:“那臣弟先谢过五哥的厚赏了。”
  他之前只对祁明轩提了一次改封凉州,没曾想祁明轩正放在了心上,至于改不改封号他根本不在意。
  祁星河是受了姜文玉嘱托,说他妹妹一直在忠勤伯府中受苦,求他帮帮他的妹妹,现在他五哥摆明了把人划到自己的羽翼下,以他五哥护短的性子,姜贞娘的安危也不需要他多问了。
  所以他稍稍正色,把前段时间梧州的事情详细得禀告给祁明轩。
  祁星河走后,祁明轩继续批阅奏折,又想到祁星河说他不懂动心是什么滋味,他得笔悬在半空许久,才摸了摸心口的位置,语气很轻还带着些许自嘲:“我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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