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农科院和爷爷一起穿了 第37节

  但他没想到他这边还没跟他父亲和兄长完成“揭竿起义”,他的好女儿就先跟他闹起“政变”了。
  王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许氏和十一娘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当初他就不该答应纳了她,这些年给她尊重体面终究助长了许氏的野心。
  “你既然觉得我给十一娘选的人不好,那就给她定下金杨许氏的婚事吧。”王钊懒得再废话了。
  许姨娘脸色惨白,她是不想女儿嫁入云氏,可她更不想女儿回许氏那个狼窝!
  许姨娘头都磕破了:“郎君,所有的事都是妾身的错,十一娘什么都不知道,请您怜惜她一次吧。”
  王钊冷声道:“什么都不知道?我看她是知道的太多了,你蠢她可不蠢!”
  十一娘跪在一旁流泪,但脊背挺直,可以看出她内心有多么不服和愤怒。
  王钊看着这个女儿眼里满是失望:“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觉得为父偏心你姐姐?”
  王钊明白导火索其实就是出在七娘和柳家的亲事上了。
  或许许姨娘并不是蠢,只是她的眼睛看的从来和小卢氏就不是一幅风景,至于牵扯十一娘,许姨娘大概觉得她如果被抬成妻那十一娘自然也会有七娘的地位和婚事了。
  小卢氏不理解许姨娘那是因为她们两个从小接受的教育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世家和世家也是不一样的,许氏当初没落的比她想象得还要惨,要不然许氏家主的填房怎么会是那么个人?
  许姨娘就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世家女必备课程的培养,她从小看的都是自己父亲妻妾争斗,眼中的利益格局也只在女人内宅的“胜利”上,哪怕到了王家她经历的也不过是王钊内宅里带给她的喜怒哀乐。
  毕竟七娘有如今的婚事不也是因为她是嫡长女而且还有个赵氏这样的外家,可冀州之乱赵氏已然式微,金杨许氏这些年却蒸蒸日上,那她的十一娘凭什么就要差几等?
  王钊从来就没想过他这个平日里乖巧聪慧的女儿竟然有这么大的气性儿,明知道自己姨娘犯蠢,却还是跟着掺合,她受王氏教导多年难道不明白她姨娘惦记的事根本不可能实现?
  她这是在故意报复他这个“狠心”的父亲而已!
  他王钊的女儿给崔氏使绊子,这会让他和崔氏产生裂痕,进而与小卢氏产生裂痕,但却不会便宜了许姨娘,十一娘不会连这点都看不清,可她还是做了,所以家学去挑拨王九娘她做的一点也没遮拦。
  十一娘跪着沉默不语,她心里有太多恨和不甘,从小她一直被生母不断在耳边提醒自己差一点就不是庶女了,但当时家里所有人并没有差别对待她和姐姐,后来来了江南姨娘没跟过来,她只觉得耳边终于清静了。
  十一娘一直都没觉得自己比姐姐差在哪里了,甚至因为她读书更好,父亲有时会更偏心一些她,可当父亲给她和姐姐的定婚事时,她终于明白“嫡庶”二字有多么大的差距。
  七娘要嫁的人是和王氏比肩的柳氏嫡子,而她只能嫁二流世家的旁支,她不明白就算是庶女她也是王氏的庶女哪里就要低嫁成这样了?
  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她外祖家出了个文坛大贤,在江南文人里多受推崇,父亲让她低嫁到云家不过是为了维持在江南文人里的支持。
  父亲嘴里说的好听,一切不过是为了利益而已!
  “父亲自然不会偏心,想来要是七姐姐和我对换一下身份,结果也是一样的。”她父亲偏心的不是七娘,是看中“嫡女”的身份而已,一个庶女牺牲就牺牲了。
  王钊听到女儿这话,一时间竟气笑了:“那你说说,到如今看来我为什么不该看中嫡女?你和七娘从小同样教导,可你们俩做的事却有天壤之别,莫非当真是嫡庶血脉的优劣?”
  这话说的太过诛心,十一娘和许姨娘听了后脸上再无一丝血色,王钊这是说她们天生血脉低贱!
  十一娘从小就和姐姐一起被当做嫡女教养,可终究是“当做”并不是真的嫡女,她生母的身份注定她不可能嫁给一流世家的嫡子。
  一流世家的女儿不愁嫁,可真要找个知根知底又有出息的其实也要看运气,王钊自认还是个靠谱的父亲,世家婚姻虽然会考虑利益关系,但他从没想过牺牲女儿的终身。
  七娘是他的嫡长女,生母出身冀州赵氏,同样是顶级世家,这身份注定不可能低嫁,他给长女选的夫婿在柳氏嫡脉子弟中并不是资质最好的,但却是人品性格乃至父母兄弟都经过他考察的,柳氏与王氏一样是顶级世家,七娘的夫君不愁前路,所以他要选个脾气秉性好,公婆也没那么苛刻的。
  十一娘是庶女,他选了宁江学院一位大儒的嫡子,这位大儒出身云氏虽然是个二流世家旁支,但妻子是卢氏女,家里门风清正、人口简单,其子更是天资出众,颇有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景象。
  十一娘的外家在文坛颇有盛名,她又出身王氏嫡脉,虽然说是庶女可王钊认为女儿嫁去这样一个人家必定是很得看重且夫婿未来会很有出息。
  这个婚事是他精挑细选的,甚至因为七娘的婚事太好嫁妆自然要多备些,王钊总觉得亏欠一些次女,特意把她留在淮地,心想有他在有王家在,十一娘以后在婆家必定无人敢欺、顺心遂意的。
  然而王钊眼里的千好万好的一桩婚事,在心有奢望惦记王钊正妻地位的许姨娘和心比天高从小和七娘较劲的十一娘那里却是他无情偏心的证明。
  人啊,不管聪明还是愚笨就怕不甘心!
  王钊眼睛里泛着冷酷的锐芒:“我从来就不是个认命的,所以你不想认命我也不觉得是件不可容忍的事,但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受后果,十一娘你看得不错,为你选云氏的确是为了宁江书院,可你说为父当初为什么不去选许氏,那不是更省事儿?”
  十一娘的背终于失去了力气萎顿了下去,她抿着嘴没有回答。
  如今的许氏家主是她舅父,也是她姨娘同父异母的弟弟,她这舅父完全不像自己的父母,为人行事精明果决,如今许氏有这样的局面离不开他的经营,她姨娘当初扶正的事也是这个舅父多方谋划奔走,虽然失败了,但这些年许姨娘在王家的底气也是他给的。
  舅父扶持姨娘为的是许氏和王氏的关系更进一步,可他和姨娘终究隔着他生母的死!
  王钊看着十一娘软下去的脊背,心并没有软下去冷声道:“你是王氏的女儿,你享受的一切尊荣体面都是王氏给予,如今就因为心怀不满就能做出危害家族的事,那就必须承担后果。”
  看着女儿越发惨白的脸,王钊硬着心肠继道:”既然你觉得让你嫁去云氏是牺牲你,那就不要嫁了,金杨许氏这些年是有些不同了,他家给了你可以和七娘相提并论的底气,那你就去许家吧,但你记住了从此王氏不再需要你做什么,你也不会再得到王氏任何尊荣体面,你的嫁妆我会嘱咐你母亲就按一般庶女份例。”
  “郎君开恩!”许姨娘听了这话已是感到五脏俱焚,“郎君,是罪妾身不自量力、执迷不悟,您要打要杀绝没二话,可十一娘只不过是孩子赌气才犯下大错,求您开恩。”
  说完又晃着十一娘的袖子,痛哭道:“十一娘,快跟你父亲认错!”
  十一娘此刻仿佛失了魂,只是跪在那里沉默,她终究是被父亲厌弃了,嫁去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正当气氛陷入死局时,外间门一下子被推开了,来人正是七娘,她一进门就走到十一娘面前给了她一个耳光试图打醒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犯牛性!”
  第57章 一更
  打完了十一娘,七娘一下子就跪了下来:“父亲开恩,您知道的十一娘打小看着表面乖巧可内里就是个牛性脾气,她是赌气说了些不该说的,可要说她有心危害家族那绝对不可能,不然以她的能力绝不会做的这么浅显。”
  王钊对着七娘道:“你起来,她不值得你求情。”
  七娘却一直没停下磕头:“父亲求你了,您要生气要罚她,哪怕给她几顿家法打她个半死都行,可那要是真让她嫁去许家,以她这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后半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王钊看着长女苦笑:“你以为这件事到了现在,还是咱们自己关起门来闹脾气的事?”
  七娘红着眼道:“女儿知道,咱们如今必须要给崔氏一个交代,女儿会带着十一娘给崔家妹妹赔罪道歉也会去给母亲赔罪,但父亲请您一定要相信十一娘只是跟您赌气,她从来就没有过要害崔家妹妹的想法,要不然九娘那日的事绝不会做的如此蠢笨,十一娘她就没真想过要破坏父亲与崔氏的情谊,她只是以为父亲不是真的疼爱她。”
  看十一娘还是跟失了魂一样不说话,七娘气的捶她:“你哑巴了吗,平时跟我较劲的本事呢,再这样牛性下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十一娘听到这话才有了反应,她终于服软了,哭道:“父亲,女儿知错了,求您别把我嫁去许家,我宁可去家庙青灯古佛一辈子,也不去受那磋磨。”
  许姨娘看着不为所动的王钊,终于下了狠心道:“郎君,罪妾自请去家庙赎罪为王氏祈福,此生再也不会踏出家庙半步,叔父那里罪妾也会去信说明缘由,此后许氏一族再不会痴心妄想,只求您庇佑一次十一娘。”
  王钊沉默许久,最终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叹了口气道:“罢了,终究是我治家不严,嫡庶不分,养大了十一娘的气性儿,阿蓁那里十一娘你自去请罪,欠崔氏的道理我这个做父亲的去赔。”
  秾英汀
  时知听到七娘和十一娘过来拜访有些诧异,时至今日她以为十一娘是出不了门的了,但毕竟是在人家家里做客,她也不好不见。
  十一娘过来是赔罪道歉时知是猜到了,但她没想到是七娘一起过来的,原本她还以为这姐妹花儿是面和心不和呢。
  看着十一娘实在要顶不住羞耻的哭了,时知无奈叹息:“十一娘想来心里也是不好过,我不是那等翻后账的人,当时的气早就已经出了,姐姐既然诚心道歉,那此事就此翻篇了。”
  十一娘做的事她原本也想不通,可当听七娘解释了缘由后,时知大概是明白了,说到底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哪怕表面再像个大人,想法也还是不成熟的,她就算给教训也不会真想让这小姑娘赔上一辈子。
  这件事症结还在王钊,为了拉拢许氏,把庶女当成嫡女养,这么多年过去了把孩子养成了这样骄傲又敏感的性子,突然给她这么个巨大心理落差,一般人是不太能接受。
  十一娘未必不知道云氏是门好亲事,可那是对一般庶女而言,对从小享受着和嫡女一样待遇的庶女却不尽然,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还想不到过日子的内里,一时偏激了做错事也罪不至死。
  七娘临走前诚心道:“多谢妹妹大度不计较,经此一事十一娘必定会恪守本分,在出嫁前都会在她的院子里吃斋祈福、静思己过。”
  第二天请安时,时知果然没见到十一娘也没见到许姨娘,小卢氏解释十一娘病了在院子里养病,而许姨娘已经连夜送回太原老家去家庙为女儿祈福了。
  看着时知面色如常的和小卢氏拉家常,七娘心里叹服,难怪她父亲说崔氏女非一般闺阁女儿可比,这次这件事终究是他们王家理亏了,可十一娘终究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姐妹,她们平日里可以有龌龊不满,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她深陷泥沼毁了一生。
  小卢氏和时知提起这事儿也叹气:“七娘到底还是担得起嫡长女这个身份的,十一娘平日看着聪明,但一遇到大事就看出不同了,终究是格局太小。”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是世家子弟从小就学得,可真正记在心里的又有几个?
  时知点头:“想来七娘的生母也不是一般人物吧。”
  赵氏当时遇到那样的糟心事,不但没有被击垮,反而强撑着一口气直到女儿立住了才撒手,这也不是一般的心性。
  许姨娘进了王氏内宅又如何,到最后她也活的像个透明人一般,最终所有的谋算都成了空。
  王钊虽然对十一娘失望,可这个处置大半还是为了平息与崔氏的隔阂,人心难测,万一以后十一娘过的太惨,他又后悔怎么办?到时候小卢氏才尴尬呢。
  时知真的越在王家住就越讨厌这些妻妾成群的男人,自己一身风流债却让女人孩子遭殃,这万恶的旧社会!
  崔教授接到孙女的来信时就看到了这么一句,他感觉孙女在江南经历的一切都让她对古代婚姻制度产生了深深的“怨念”。
  这不由得让崔教授有些焦虑,这古代男人可以合法一堆女人是个大问题哈,他孙女以后就算招赘也很难说让孙女婿一辈子“守身如玉”。
  王钊说要替女儿赔礼并没食言,六月过了,今年江南的热气终于没那么毒了,宁江书院要举办的一场大型文会,遍邀江南举足轻重的文坛大家到宁江书院“授讲”,时知得到了一个听学的位置,这原本是留给王氏嫡脉子弟的。
  这机会实在难得,时知根本无法拒绝,她此刻终于觉得王钊这个后爹也是挺有眼色的,知道她真的需要什么,没给她弄来一堆古玩首饰什么的。
  而且他对十一娘的处罚看似有“包庇”,但这却恰恰中了时知的心思,如果他处理的太过冷酷反而会让时知觉得他是个过于危险的人物,需得处处提防了。
  十一娘到底他的亲生女儿,所犯的错也不到一下子就让他狠心摁死的地步,就像她之所以愿意处处照顾小卢氏的处境,也不过是体谅她对阿蓁的一片慈母之心。
  人可以冷静理智,但也要有些温情感性,不然和机器有什么区别。
  女郎去参加这种文会也不是没有先例,只是这次能去听“讲座”的,大多是江南各地有门路和有声名的文人,王钊安排了七娘陪同时知一起去。
  “咱们还是着男装吧?”七娘平日里再稳重,如今也是有些激动,她自幼承家学熏陶,又在江南这种文风盛行的地方生活多年,自然是明白这种场合有多难得,哪怕是王氏嫡子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参与的。
  时知看着平日里稳重的七娘终于露出一些小姑娘的情绪,她笑道:“男装女装又有什么打紧?咱们是听学,那些人也是去听学,穿的不失礼就好。”
  七娘想了想点头:“妹妹说的是,学圣人之言不该分衣装之别。”
  “姐姐可知当日来的都有哪些大儒先生?”时知比较关心这个,听讲座得先知道主讲人是谁吧。
  这个七娘很清楚,王钊把邀请到的大儒名单都给她拿来了,就怕到时她们两个不清楚状况,名单很详细,除了各大书院的大儒,还有一些很有声名的文人也受邀了。
  时知看着名单心里点头,王氏这书院办的确厉害,像英才书院这样的南方文坛巨鳄也很给面子派来了几位最有盛名的大儒参加。
  如今士族和庶族因为科举制度矛盾已经进入白热化,宁江书院背靠王氏却能在江南混的风生水起,真是了不起啊。
  时知一时间竟然有些嫉妒王氏了,这是多么得天独厚的背景啊,哪像崔氏大祖房,带头弄出个知微书院,就算如今她和崔教授带着退出来了可身上仍旧牢牢印着“士族卫士”的印记。
  时知以前还想过弄个公共图书馆之类的,自从知道有知微书院这么个存在,一时半会儿她是不敢想了,这完全就是坟头蹦迪的行为,崔氏大祖房和知微书院的牵扯太过深入人心,在教育领域这一块儿要是学王氏绝对会引起世家圈子的巨大不满,得徐徐图之啊!
  她来江南也有想考察一下宁江书院的教学质量和读书氛围的缘由,崔氏也有很多要科举的子弟,崔教授和时知不想再让崔氏和知微书院牵扯太深,宁江书院就是一个选择。
  只有离开桐州看到更广阔的世界,那些年轻人才会看清楚很多事,以后的路具体怎么选择时知不会太过干预,但她希望崔氏子弟能利用好出身的优势而不是把出身变成劣势,打铁还需自身硬啊。
  既然要考察那就不用太过引人注意,世家那些老狐狸精着呢,她这次要给人一种是因为交好王氏,所以才给宁江书院面子的错觉。
  时知给自己这次听学几日游定下了方针:闷声听学、苟着发育!
  第58章 二更
  宁江书院在淮郡郊区的微崖山半山腰,山下是净湖,就风景和位置来说一点都不比英才书院差,可见王氏当初选址是花了大力气的。
  上山的过程时知想起自己去知微书院的情景知微书院给她的感觉是古朴厚重的肃穆,而宁江书院就是繁茂活泼的朝气,这里有着世家和庶族“和而不同”的理念。
  相比于英才书院是单纯的为庶族张目,宁江书院最可贵的是它其实给世家和庶族提供了另一种思路,一种相互影响和演变的思路,最终到底是谁胜出它只是提问,而不是回答。
  时知是真的很佩服王钊这位祖父,他一定是一位高瞻远瞩且很有心胸的人,看清楚庶族崛起的大势,没有选择如崔氏那样拼命对打压而是尝试在对手身上“取其精华”,先不说这会不会成功,但这份智慧胸襟就足以值得时知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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