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手机:有被冒犯到

  “这什么天气啊,手凉成这样?”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端着一杯水靠坐在桌沿,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正襟危坐的女人。
  此时已经是下班时间,男人似乎知道女人会来,就特意等着。
  “……”游曳默默收了一下指尖,没说话。
  “我之前就叮嘱过你,要定期复查,定期复查。”男人轻叹一声,颇为无奈地说道,“当时治疗的过程那么辛苦,再来一次不瘆得慌吗?”
  见游曳还是不言语,男人耸了耸肩,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虽然你已经停药很长一段时间,不代表不会重新陷入到那种状态。”
  “我知道你意志力比一般人强,但是何必让自己暴露在危险面前呢?”男子可谓苦口婆心,“这里又不是什么你走得进来就出不去的地方,我也不是洪水猛兽吧?”
  “k,不吃药,会怎样?”半晌,游曳终于出声。薄薄的眼皮抬起,极轻的目光中闪烁着一丝几不可见的不安,但转瞬即逝。
  被称为“k”的心理医师柯怀,是在自己专业领域极负盛名的天才。他接治过不少和游曳相同症状的患者,但只有游曳一人让他十分在意。
  在柯怀眼里,游曳是一个很特别的病人。她清楚所有的机制,在治疗的过程中学习得很快,清楚自己的症结所在,并去直面。确切地说,是一个知道“该怎么做”,就会毫不犹豫去做的人。
  治疗过程中的耐受程度也让柯怀一度叹为观止,即使是男人,忍耐力方面与游曳比起来也相形见绌。那种感觉就像是,面前这个羸弱的女人已经很习惯经受痛苦了一样。毕竟这种障碍症一旦发作,比起身体上的痛楚,精神上的折磨更甚。
  “会怎样,你不是心里比我更清楚?”柯怀知道游曳在想什么,他也清楚她的处境。
  从抽屉里抽了一份文件出来,柯怀直接递给游曳,后者没马上接过,他坚持了一下,才将文件成功送到对方手上。
  “这是刚开始的一个研究项目,里面刚好有你这类的方向。如果作为志愿者的话,所有的治疗都是免费的,时间我们也可以协商。”柯怀说完,双手松松交握在桌上,看向游曳的视线微敛,“如何?不过我还是需要和你说明情况,因为要使用新的药物治疗,所以一些估计范围内的药物反应是可能存在的……”
  “我接受。”
  游曳却是瞬间接受了,她起身上前在柯怀的注视下抽了只笔,齐刷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柯怀倒不是很惊讶,他只是微笑着说道:“那第一次诊疗就安排在下周吧,时间你来定。”
  “在这里,或者在外面碰面都可以。”他摊手又补了一句。
  游曳点头,柯怀这才心满意足地取出一个小盒子推到游曳面前:“这是一周量的药,剂量的话,先每天一粒。如果突然发作需要抑制,酌情可以再加一粒。不过记好了,一天绝对不可以服用超过两粒。”
  拿起金属密封盒,游曳清浅的目光只停留了不到一秒就收起,她打算走了。
  转身后,她突然记起了什么,回头看了柯怀一眼,却是欲言又止。
  柯怀笑容满面:“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游曳立刻转回头去:“……我走了。”
  “记得联系我啊,随时等你的电话!”目送游曳出门,柯怀拉着长长的调子喊了一句,收回声势,便好整以暇地托腮看向门口,喃喃道,“你不问,我怎么和盘托出呢?”
  最终,游曳还是没问那通电话的内容。看到柯怀笑容的那一刹那,她突然不想问了,k和陆天海之间说了什么,似乎对她也不会有实质影响。
  回到唐宁花园1号,已经是晚八点,距离约定的晚餐点还有些时间。
  屋内只有客厅的小夜灯亮着,似乎陆天海不在。
  没开灯,她默默先回房间,把拿回来的设备归置好。尽头的房门依旧半掩着,但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游曳没有直接走过去。
  从房间里出来,她考虑着做点简单快手的东西,却在这时,客厅外面忽然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游曳身形一滞,第一反应是,进贼了?
  她立刻掏出手机随时准备报警,背贴墙面,轻且慢地往外走。
  “哗哗哗……”一袭清风骤然灌进屋子,卷起白纱窗帘,一下一下缱绻着。
  游曳微微一愣,原来是窗帘发出的怪响,刚才进门时没发现通往后院的玻璃门是开着的。
  这时,外面忽的“噗通”一声,紧接着是哗啦的水声,游曳顿了顿,向敞开的通道口走去。
  这栋房子她至今的活动范围都十分有限,后院的布局是不清楚的。所以当游曳站在石头拼接的小道上,淡漠的眼底映上那一汪蓄满星光的蓝色池水时,只觉夜风都凉快惬意了许多。
  粼粼反射着微光的水面不知是被风吹起了涟漪,还是那底下藏着什么,漾动的波浪就像扯碎的锦缎,明明是深邃的颜色,却又闪闪发光。
  游曳迟疑了一下,脚却自己动了。
  她走到泳池边上,蹲**去,想从眼花缭乱的光纹里看出点端倪。
  “……陆天海?”
  似乎还是第一次叫出雇主的名字,游曳轻轻抿唇,仿佛这三个字烫嘴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陆天海就在水面下。
  可回答她的只有愈来愈烈的风声,四周的树木枝叶飒飒,影影幢幢中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完全恢复寂静的庭院仿佛被缓慢流逝的时间遗忘了一样,氛围的感染下,游曳闭上了眼睛。
  她喜欢这种宁静,能让她短暂地忘记自己肩上背负的那些东西。头一次,游曳觉得住在这里也不错。
  风声过耳,轻抚过单膝跪地之人的脸颊。放松下的神情,映着荡漾的水波,却是没发现顺着池壁徐徐向上没出水面的那只手。
  持续刮着的夜风突然停了,游曳落于鬓前的发丝摆动回重力位置,几乎是在同时,巨大的水花声贴着她的耳朵就炸响。
  游曳当即睁开眼睛,抓着手机的那只手蓦然一凉,竟是猛地被往前一带。堪堪用另一只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才没落水,但被扣住手腕的本能反应,让她松了手。
  “噗通”一声,手机直接掉进了水里。
  “……”被迫半趴下的游曳在抛起的水花中看清了始作俑者,刚才巨大的浪花洇湿了一大片区域,包括游曳的衣服上都有斑驳的水渍。
  弥漫的水汽却是折射着这隅的光怪陆离,背后那个自带光环的人笑得无比灿烂,明明是夜晚,却闪耀得刺目。
  “你的手机估计不能用了。”一点不心虚的语气,陆天海单手一撑,就从池子里出来。侧身交错的瞬间,他依旧没有松开手,过近的距离几乎是将游曳圈在怀里。
  游曳皱眉,挣开对方的手,她探身出去要捞手机。
  “这个池子有四米深,想好再下去。”陆天海蹲在旁边好整以暇。
  “……”游曳不会游泳,僵在原地。
  陆天海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他笑眯眯地看着游曳说道:“你的手机自杀,好像我需要负点责任,行吧。”
  “庆祝你上工满五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
  回到室内,当游曳看到陆天海向她递来的最新款智能手机时,薄薄的眼皮微抬,直接问道:“你是故意的吧?”
  陆天海挑眉,十分诚实地点头:“不然你会接受吗?”
  他又操作了一下界面,将手机屏幕对着游曳,指了指第一栏,笑得人畜无害:“不用谢我,帮你设置了快捷键。”
  “……”看着通讯录那一栏唯一的记录,游曳冷淡的表情有裂开的危险。陆天海的大名赫然就在上面,还很周到地自己给自己加上了星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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