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大会(三)

  “小姐,你看那厮,眼光好生无礼。”
  “你休惹事,只不理他便是。今日事关我陆家商行西南商事,也是子鸿欲要办大事之期,万不可乱来知道吗?”
  “呃,可他的眼光,实在讨厌…..,喂,岳公子,那家伙在盯着我家小姐看呢。”
  “彩霞!休要胡闹!”
  台上,郎达磨立和姬罕答依次起身致意,将此次大会意思,还有湟中之变给下面众头人细细分说。
  旁边,丫头彩霞却是狠狠的瞪着喀桑乌旺肆无忌惮的目光,大是恼怒的冲陆芜菁抱怨。
  她随着陆芜菁在中原,因着身份背景,向来面对之人,无不是恭恭敬敬的。此时忽然被人如此赤裸luo无礼相对,登时便心中大恼。
  只是听闻陆芜菁一再让她忍耐,不由肚中暗暗委屈。事关陆家商行西南商事不错,但只怕更是因为关系那个登徒子要办的什么大事吧。哼,这登徒子,难为小姐对他一片真情,有人竟敢如此亵渎小姐,他便这般无动于衷吗?
  小丫头越想越怒,索性越过自家小姐,横眉怒向岳大官人发起横来,引得陆芜菁又羞又恼,再次低低叱喝起来。
  岳大官人早就不爽那边喀桑乌旺的眼神,而且入场之前,以他超乎常人的六识,这喀桑乌旺最后几句话,也是丝毫不落的听进了耳中。此刻,两下里一凑,已是心头暗暗冷笑。
  他心中怒极,嘴角上却偏偏浮起一丝笑意。只是那越眯越紧的双眼,却让一旁看着的水生不由心头大跳。
  以他对这位公子的了解,这可是这位公子怒极了的前兆。伸手轻轻拽拽彩霞,又转眼瞥了喀桑乌旺一眼,不由暗暗为那厮叹息不已。
  彩霞被他扯住,不由恼怒,转头低声怒道:“你拽我作甚?”
  水生面上一僵,对她使个眼色,又看看岳陵,不得已,只得使劲压低声音道:“你莫急,那家伙要倒霉了。公子,怒了。”
  彩霞闻言一愣,妙目微斜,正好捕捉到岳大官人眯缝着眼中一闪而过的戾色,不由的登时心中一突,慌忙闭上嘴巴。
  旁边陆芜菁心中轻叹,在下面暗暗探出手去,轻轻握住岳陵的手握了握,美眸在他面上一转,微不可察的微微摇摇头。
  岳陵被佳人握住,目光微转,看到她眼中的担忧之色,不由心中一软,这才长长吸口气,冲着她微微一笑,轻轻点点头。
  陆芜菁见他点头,登时回嗔转喜,眉宇间忧虑尽去,一片喜意洋洋。
  她几人在这暗暗眉目传情,台上郎达磨立已是激情昂扬的宣布了将派出三千精锐,以辅助大翟戎王复国平乱,号召各部头人有人出人,有钱出钱,全场顿时哗然。
  这开场先明此事,是几人原本就商量好的。明确了最难的题目,后面才好由岳大官人一步步去解,将众人一点点纳入彀中。看起来先难后易,似是不易施展,但岳大官人认为,吐蕃这些贵族老爷们,哪个不是无利不起早的?
  唯有如此,在他随后一点一点的吐出一系列的诱饵后,才能让这帮狡猾的老狐狸,心甘情愿的以供驱策。不然,要是倒过来,说的越来越难,只怕必然让这些人犹豫难定,本来能达到十成目的,怕是到得最后,连一半目标也完不成了。
  这便如那个有名的训猴故事一般。是朝三暮四,还是朝四暮三,总量虽然不变,但难易取舍的标准则完全不同了。心理学,很伟大的学科,古人固然精擅,但终归差了数千年的提炼和见识,作为穿越人士的岳大官人,这才玩出了这么一招。
  果然台下众头人,听到一个商洽会,忽然变了味儿,却要他们提供钱粮士兵去远征作战,顿时一片哗然,嗡嗡嗡议论了起来。
  只是,一来古戎王室的象征意义毕竟放在那儿,如今若说明着不管,终是绕不过去。再有郎达磨立抢先表态,干脆利索的奉赠三千精锐出去,这头儿一带,让众人便连搪塞的后路都堵上了。许多人已是暗暗后悔,此番和不该闻利而动,却踏进了这么一汪浑水中。
  如今退既不能,唯有硬着头皮上了。只是人人都在盘算,是应付些钱粮牛羊之类的合算,还是丢个几千几百老卒为好。正自各打算盘之际,猛然间,却见那位至始至终不发一言的羊同世子,喀桑乌旺起身大步上前,不由的顿时全场一静,目光齐齐看了过去。
  岳大官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将下面众人神态看个清楚,此刻忽见喀桑乌旺满面潮红的冲了过来,又见他目光所注,心中忽然一动,霎时便明了于心。身子一挺,便起身迎了上去。
  喀桑乌旺两眼生光,大步流星的往台上而去,满脑子盘算的,便是如何下说词,将这美娇娘纳了回去。
  他方才别的没听到,但是这美人儿打从出场时,那个被称为恩义王的家伙的介绍,倒是听的明白。这美人儿,原来却真是为了茶马生意而来的正主儿。
  那便好极了,吐蕃一地,大族世家中,首推泽当、苏毗和羊同。苏毗当日被泽当迅雷不及掩耳的打趴下,虽然谈不上多么伤筋动骨,但毕竟已是不如往昔多矣。
  当今吐蕃之势,真正能与羊同对敌的,便也只有勉强融汇了拥布拉冈堡几股势力的泽当一族。但是,作为泽当的当代家住,赞普郎达磨立要想真个稳定统治,坐稳王座,就必须得到自己羊同一族的拥戴。
  反之,若是羊同反叛,不敢说立时能让郎达磨立下台,但毕竟羊同深处吐蕃境内西端,一旦让他联合上几个部落,便立时可成分而对峙之局。
  因为,羊同与别地不同,所处之处,地况更恶劣于逻些所在的东方,几与北方无人区差相仿佛。
  泽当一族向来对羊同便是多用羁縻之术,拉拢许利,不愿轻易擅启战端。这也是为什么喀桑乌旺如此嚣张的根本。
  如今,只要自己以全力拥趸郎达磨立为饵,一举拿下这茶马生意,料必郎达磨立必然喜而应诺。毕竟,茶马之利虽大,却终大不过王权,想必郎达磨立当是能分清这点。
  若能如此,自己掌握了这小娘子的命脉,她还能跑得出自己手中吗?而别家就算有所不愿,在泽当和羊同达成协议的局势下,想来也只有臣服的份儿了。
  至于说王权,哼,只消这美娇娘到手后,随着茶马生意的垄断,必然能使部落发展的更快。到时候,给各部许以重利,还怕没机会吗?只怕到时候,更会加速获得王权呢。
  所以说,于公于私,这小娘子也必须拿下。所付出的,大不了让郎达磨立再苟延一阵就是了。
  他越想越是有理,心中不由愈发火热起来。至于说那小娘子身边的什么狗屁恩义王,哼,先不说看来只是那小娘子身边的一个跟班,便算是他有着古戎王室的身份,凭着一个过气王室,难道还敢阻拦自己不成?别说自己,就算郎达磨立,多半也不会真心待见他们。所图的,不过只是巩固自己的地位罢了。
  但是,那种需要的前提是吐蕃不稳,但一旦有了自己的支持,郎达磨立又哪里用得着他们?更不会为了他们来得罪自己这强大的支持者吧。
  他自想自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道理中。完全没去想,若真如此简单,郎达磨立又何必费这么大事儿,招呼所有部落头人齐聚此处。更没去留心听上面说的什么。
  于是乎,这位眼睛生到了头顶上的羊同世子,便在一厢情愿的自信中,一头冲了上去。
  只是不等他靠近那美娇娘,眼前忽然一花,一张笑的如同花朵般的笑脸,便猛然遮挡住了他望向美人儿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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