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她总觉的自己是登顶之人

  她输了,却不知道输在哪儿。
  卫夫人把庭院里的梧桐树抽得光秃秃的甚为凄凉。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死……为什么老态对我那么不公平……错的是你们,是你们逼我……一家人都逼我……”
  如意看着发疯的卫夫人,面色如常,仿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如意姐姐,我们还是会小姐那儿去罢。”吉祥对她说道。
  “小姐还未唤我们回去,再在这儿过段时日。”
  “但卫夫人能够容忍我们么?”
  如意对她举起手指嘘了一声,然后用她清波般的眸子朝院门看去。院门外正站着一个身披重衣,妆容端庄的女子,正是大小姐。
  这是主子间的事,与她们毫无关系,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便可。如意的意思终于让吉祥明白了。
  “怎样?输了就怨天尤人。你即便是不是这颗树砍了,天依旧是原样。”大小姐捏着鬓发,朝天望了望,估摸着很快会下雨,便朝卫夫人悄然走去几步,似是要避雨。
  “你个贱人!”卫夫人看她安然无事,气恼得把手里的马鞭朝着对方甩去。
  “我来这里不是来受你的气,你应该知道若我真想要你死,何必需要对你使心计。”大小姐的袖子微抖,玉手里出现了一本蓝色的小册子,这是吉祥从卫夫人那儿拿到的真账本。她避开了卫夫人的鞭子,手里的账本让对方大惊失色。
  “你想用假账来构陷我,先是挑唆我的人欲置我于疯癫,再趁人之危报告官府治我一个偷税漏税,阳奉阴违的罪名,让我万劫不复是罢。”
  大小姐卷起账本成筒状在掌心里敲打着,悠然看着卫夫人。
  “你猜到我要对你做的事?你果然狡诈多端。”卫夫人处处算计大小姐,结果总是跳入了对方的圈套里,就像个小丑般在对方饶有兴趣的目光里窜来窜去。
  “你好深的心计啊。”卫夫人胸口冒着浓烈的火,烧得她胸闷异常。如今她也是四十余岁的人精力不如从前,加之她有是个爱耍心眼的人,多思多忧,自然是伤身损神。
  她气得头晕脑胀,急忙抚着粗壮的树干,稳着双腿。
  这个贱人!她恨不得把大小姐揉成肉泥,撕成碎片。
  “你有现在的下场,的确是拜我所赐,我也允许你恨我。想要对付我,尽管出手罢。”大小姐走近卫夫人身旁,伸臂越过她的肩膀,从梧桐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在手里把玩。
  “卫初晴,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你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又连累了你的男人,你还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傅,你十恶不赦,天地可诛。你本来就该死!我这次输了,那是魔高一丈,可你别给我清高,你是个什么货色!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你对淮清王始乱终弃,用情不专,又去勾引靖国世子,后来又在战场上害死了他。”
  “你就是个祸星,灾星,扫把星,你身边的那些朋友亲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卫夫人的神色狂躁凌乱,她字字泣血,恶毒的诅咒着大小姐。
  “可以,我让你看到我的结局。”大小姐不怒反笑:“这一局你输了。可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你年纪一大把了,怎地看待事物的眼光还是如此浅薄?你要是拿算计人的心力研读兵法多看些书让自己的眼界高一些,你也不至于才第一局就落败了。”
  “我们再开一局如何?这次我要先出手,你好好接招罢。”
  大小姐对卫夫人抿唇微笑,临走前不忘对她点头示意。
  “假惺惺。你要杀就杀了我罢。”卫夫人见大小姐头也不回的离开,除了来示威之外并无其它的意思。这实在比狠狠羞辱卫夫人更狠毒。
  “我真的好恨……”卫夫人顿觉难堪,狠狠打了树干一拳。
  大小姐高高在上,俯视着卫夫人,她随手便可以将对方打落尘土里。远处看山的人会觉得山是一马平川,登顶的人俯瞰山下会觉得众生渺小。
  所处的境界不同,以致于气度与眼界都大相径庭。
  “她会输,除了能力不够,还缺乏了自知之明。她总以为自己是登顶之人。”大小姐撑着伞,站在忆盈湖上的雨丝。
  今夜电闪雷鸣,杨柳岸忽明忽暗,被狂风卷席着的树叶打在微湿的裙摆上。
  “她有这般狂妄?”娉婷问道。
  “相对而言,她小看了我,也是不怕我。”
  “她怎地会如此浅薄?”
  “这世上便有这样的人,固执自私又会些小聪明,她们喜欢绵里针,暗地里掐算着别人的弱点好去满足自己的控制欲与虚荣心。”
  “她若是这样的人,对付起来也不够意思了。即便她败得一塌涂地,你也是不解气的。”娉婷坐在湖畔的岩石上,摇晃着双腿,这次不是她撑着伞,而是大小姐在她身后保护着她。
  “我要解气做什么?”大小姐微笑道。
  “你,那你是为了什么?”难道她就一点也不恨卫夫人?卫夫人处处为难她,还掐大小姐的痛处,对于明钰的死都是令人遗憾的,大小姐如今是失忆了,若是还记得怕是会悔恨不已抑郁一生。
  “她能伤害我什么?从前的那些痛苦我也记不得了,其中的内情也不是很清楚,有什么好报复的?”即便慧觉趁她之危,给了她一个致命伤又使得她失忆,可她也说了杀了他也不解气了,那何必再让自己的手染血。
  “这世上的恩怨情仇,不是死就能终结。因果报应,冥冥之中,人都是遵循了因果循环,我不是好人,无论吃多少苦都是应该的。而她黄淑仪,也是个坏人,她若是能够安然死去,那是个很可笑的笑话。我恨她有必要么?她会尝到自己的恶果,说起来我们还有相似之处,或许到她生命的尽头,我还会生出些惆怅之意。”
  这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同感。
  “你看淡了很多。”娉婷的心弦微微一紧,对大小姐云淡风轻的话感到心酸。
  很久以前,有一个少女懵懂无知徘徊在赤昀城里头,她活力充沛,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给身边的亲友带去了难以忘怀的欢乐。
  如今人世间飘荡着一个没有过去,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孤魂,她仿佛在寻找什么,可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而走,她迷茫着,却又拒绝了他人的指引,一意孤行,迎难而上。
  “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除了这个,我匀不出多余精神力去应付这些过去的恩怨情仇。故而要劳驾你了。”垂坠的广袖朝前一展。大小姐伸手轻搭娉婷的肩膀,胸口的流苏微微晃动交碰,响起了一连串空灵悦耳的声音。
  “好。以后你做你要做的事,我替你对付那些不必要的人。”七年前,亦是这般雷雨之夜,她对大小姐安慰道:“我会帮你。”
  这一夜,她也是这般承诺。
  大小姐微微扬起下巴,柔和的脸庞露出了冷峻之色,仿若她此刻站立在极寒的山巅,化成了一朵玉骨冰肌的凌霄花。
  她有凌云壮志,亦有孤傲的目光。
  “我看到你房间里有女人的影子,怎么你开始金屋藏娇了?”
  “不可胡说。”
  “藏藏掖掖个什么,都是兄弟,这点事也不算秘密,直言相告,我还能给你送去祝福。”
  “不许这样说话。我身边不无亲近的女子,莫要扯那些莫须有的事情。”
  “我就不信了,就你会使小把戏。”慧觉摸着鼻子,看着紧闭的房门,想到刚才道友那不自然的脸色,暗哼一声,灰溜溜的离开了。
  关上房门的淳于澈微微呼出了口气息,随后眼里带着笑意,可但他往内室走去的时候,神色又带着忧虑。
  “诶!你不是去凤麟寨找月姨么?怎么两手空空的回来了?”怀玉在王府一块宽大的草地上喂着几只母鸡,他的手正逮了只母鸡,看到从院墙上翻了几次终于翻过来的白白芷,暗自摇头。这个小公主怎地喜欢翻墙爬院干些卑贱下作的事。
  “你又在干嘛?”白白芷揉着扭痛的脖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朝他跑了过来。
  “我在喂鸡。”
  “好变态啊。”
  “你说啥?”你个混蛋。怀玉心里来气。
  “你看你的手都放在鸡屁股上,好恶心喔……”
  “你……我是看它要不要生蛋,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怀玉急忙放开了母鸡,跳了起来要跟这个颠倒黑白的小混蛋辩解自己的清白。
  “你凶什么,跟你说笑的,还当真了。傻子。”白白芷娇嗔了他一句,然后对他勾勾小手指,摆着主人的身份说道:“我今日奔波了半日,两条腿都快跑断了,你给我来捏捏。”
  “我不要。”怀玉蹲下了身子,捏着杂草心不甘情不愿。
  “你敢说不要!”白白芷拿着酸痛的脚去踢他。
  “你为了李公子才劳累奔波,你找他去捏脚罢。”凭什么非得我来替那小子来伺候你。
  “你是我的陪侍,敢不听我的话!”
  “你还当自己是公主啊。”
  “当然是。”
  “那我们会琉球国。”再不回去,他会被母亲打死的。
  “不要,我还要玩上几年。”
  “什么!玩……玩上几年!”怀玉吓了一大跳,从地上蹦了起来又弹开了一丈多远。
  “傻子……”白白芷捂嘴笑道。
  “喂喂!你等等我啊。把话说明白了,你还真要在这里逗留那么久。”不好,不好,我要惨了,回去后连骨头都要被女王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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