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许砚,许砚

  两人默默等了半晌,人都快冻死了,那最后一具尸体也没有从地里窜出来。
  沈灵雨自言自语:“不会是跑了吧,这就完了?打算把我们就这样冻死在这里?”
  如果是这样,那对方也太鸡贼了吧,至少露个面自报一下家门啊,这要是冻死在这里了,变成鬼该找谁算账都不知道。
  短短一瞬,沈灵雨脑子里蹦出一堆感想,把对方身体健康家庭幸福祖坟安宁问候了个遍。
  许砚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他往自己左手边拉了一把,右手依然握着那半截抽屉,神情戒备。
  太平间里太冷了,尸体的残血淌在地上,已经结起了冰碴儿。十月初的天气,谁也没穿太多,虽然套了许砚的外套,沈灵雨现在也有些受不了了。
  转过头,她想对许砚说要不再到门边试试吧,“许砚”二字还未脱口,就见原本横在地上的四具无头尸体笔直地从地上立起,离家出走的手和头颅飞回到身体上各就各位。这就又张牙舞爪,奔他们来了。
  沈灵雨倒吸一口凉气,这下吸得太猛,从鼻腔到肺里都是冰凉的,将瞳力铺展出去的瞬间,身边的许砚也动了。
  他将右手里的半截抽屉移到左手,一个利落的踢腿将离得最近的一具尸体上的头颅又踹了出去。他让沈灵雨解除对那具尸体的控制,同时变手为掌又为拳,快而有规律的在那具尸体躯干上来回击打了不知多少次。面对他这样的攻击,那具尸体做出的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
  终于看见一根细棍儿从尸体胸口蹿出了头儿,许砚眼疾手快,捏紧那根棍儿使巧劲儿一挽一拉,一朵黑色的曼陀罗花就出现了他的手中,他们那位躲在暗中的敌人终于被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又是鬼王手下。”沈灵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许砚照旧了来到另一具尸体身前,让沈灵雨解除了瞳术压制。这次他找到了有效攻击点,也不拍也不扣,把手往前送,只一下,就把一朵黑色曼陀罗从尸体前心掏了出来。
  沈灵雨在一旁看着他的手整个没入尸体心口,又带着血把曼陀罗拽出来,心说好嘛,幸好给他把手套捡回来了,不然他今天回去能吃得下去饭吗?
  一次掏一个许砚还嫌慢,剩下的两具尸体是挨着的,许砚索性把半截抽屉递给沈灵雨,自己双手并用,一手一个把尸体里的曼陀罗掏了出来。
  解除了瞳术控制又失去妖术支撑的尸体,就变回了普通尸体,一个个扑通扑通摔回到地上,头颅滚出好远,心口还多了个大洞。
  “还差一个。”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这事情还没有结束。剩下的那具尸体,怎么还没有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沈灵雨神经高度紧绷的原因,她总觉得那边床上,没被许砚检查过的两具尸体动了一下。
  她说:“许砚,我总觉得那边两床不对,是我眼花了吗?”
  许砚从她手里把半截抽屉接了回来,边缘锋利的抽屉上染了许多血,许砚举着它,沈灵雨跟在他身边,两人朝那边三床靠过去。
  仿佛真是沈灵雨看花了眼,许砚掀开白色床单,冰冷的床上,被灵魂寄居过的躯壳保持着尸体该有的状态。
  沈灵雨看看许砚,又看看床上两具死尸,见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由得放松下来。
  她说:“我们还是去门口看看吧。”
  话出口,见许砚依旧在观察那两具死尸,不由有些纳闷儿。许砚,不会是趁现在把检查工作完成吧?
  这边儿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许砚已经弯曲手指,直直朝床上两具尸体的心口抓下去。这一抓不要紧,把床上两具死尸惊得从床上滚下去,笔直的从地上弹起。它们的犬牙变长,指甲长度暴涨,立在地上瞪着他们目眦尽裂……尸变了!
  急急唤一声:“沈灵雨!”许砚将她护在身侧后退几步,小心打量左右,只见两具变成斗尸的尸体愤怒地呲开牙,齐齐抄起铁床就往他们身上招呼。
  沈灵雨见状,赶忙施展瞳术拖慢铁床砸过来的时间,再想对付斗尸,发现被停在半空的铁床挡住了视线,向旁侧躲开的同时许砚已经和冲上来的斗尸打了起来。
  对比这两具斗尸的战斗状态,刚才那几个地里钻出来的,简直跟他们闹着玩儿一样。
  一人两尸打得难舍难分,沈灵雨好不容易找准机会控制住一个,它的动作停在跳起来用犬牙向下撕咬的瞬间,沈灵雨看它打算要许砚的颈动脉很是生气,气归气手里没有武器拿它横竖没办法。
  沈灵雨很不忿,在身上摸索半天,摸出两张符和一个苹果。原本她身上只有一张符,是许砚把他自己手里两张符分了一张给她。
  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幺蛾子,沈灵雨不愿意就这么把符箓给用了,举起手里苹果虚空比划了一通,点点头,解除了对那具斗尸的控制。斗尸落地一瞬间,沈灵雨又将它控制住,跑过去费了好大劲才把苹果怼到了它的嘴里。
  做完这些,沈灵雨拍拍手,满意地点点头,转眼看到许砚正用三连踢往另一具斗尸身上招呼。
  她双手抄兜在这里看得上瘾,正考虑要不要再施展一次瞳术,不防脚下伸出一只手来。
  等她发现时,已经被那手死死扣住了脚腕,连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拖到了地下。在太平间里她看到的最后一眼,是许砚把斗尸踹倒在地,正抬手往它心口里掏。而她最后一个动作,不是挣扎也不是喊许砚救她,而是把抄在口袋里的手掏出来,将捏在手里面的符箓悉数朝许砚丢了过去。
  大风呼啸,吹得沈灵雨睁不开眼,她被扛着,扛她的浑身比她还冷,绝对不是什么活人。
  这样被扛着很不舒服,还好很快这种折磨就结束了,沈灵雨被摔在实地上,刚受过冻的她感觉地上暖暖的,不愿起身。
  头顶阳光刺眼,花了片许时间适应,她看到一个穿着黑斗篷的蒙面人站在离她两米的地方,倚墙而立,歪着头看着她。
  两人对视良久,黑斗篷先说话了:“沈灵雨,几日不见,胖了一点,许砚把你养得不错。”
  如果要沈灵雨用四个字形容黑斗篷说话的声音,她会说:呕哑嘲哳。正常人的声音不会这样,他的脸见不得人,声音也做了处理。
  沈灵雨道:“黑斗篷,几日不见,你要不要做一下自我介绍,总叫你黑斗篷很别扭。”
  黑斗篷闻言哧哧笑了,摇摇头道:“黑斗篷这个代号就不错,我很喜欢。”
  站起身抬眼四处观瞧,沈灵雨发现自己居然在医院另一栋楼的楼顶,太阳照得她暖暖的,增强的新陈代谢让她有些困倦。随手脱下许砚的外套,想到他还在太平间,不免有些担心,只希望他能够快点脱困。
  看向许砚外套时眼神那一滞,被黑斗篷捕捉到,然后他呵呵笑出了声。
  听见他这样笑,沈灵雨心里很不爽利,瞪向他冷冷问:“你笑什么?”
  黑斗篷依旧是笑,不因沈灵雨的怒视受到半分半毫的影响,笑了能有两分钟才收敛干净笑意,说:“你喜欢上他了,我就知道,你喜欢上他了。”
  “那又怎样?他未娶我未嫁,我喜欢他很可笑吗?!”
  “不可笑,”黑斗篷啧啧嘴,“你眼光很不错,这么多年都没见你对哪个男生表现出一点点喜欢,一瞄就瞄上一个很优秀的男人,烛瞳就是烛瞳,不是凡眼可以媲美。但是很可惜,他马上就要死了,许砚这个人太碍事,留着是个大祸害。”
  “别做梦了,”沈灵雨冷哼,“就凭你那两具半吊子斗尸,怎么可能害死许砚。”
  “说的是呢,两具斗尸怎么可能干掉许砚,”黑斗篷摇头晃脑,开心地学着沈灵雨的语气,又一指北边,道,“你看看旁边那栋楼,是不是你们进去的那栋?”
  沈灵雨心里咯噔一下,顾不得防他,几步跑到天台北边,隔着栏杆看向那栋楼,许砚今天把车泊在那栋楼前的停车空位里。现在车子依然停在那里,许砚也没有从门口走出来。
  黑斗篷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凑到她耳边学了声:“嘭——”
  沈灵雨被吓得神魂脱体,因为在黑斗篷学出那一声之后,真的有爆炸声从北边传过来,她眼睁睁看着那栋楼往下塌了一块,尘土横飞。
  黑斗篷似乎又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脑子里嗡嗡的,听不到。
  心脏很难受,沈灵雨捂着心口,一股强烈的寒意从心脏迸出涌进每一条血管。颤抖着拉住栏杆,她缓缓蹲了下去,维持着困难的呼吸,眼前一片黑暗。
  待到黑暗散去,她才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然顺着脸颊淌下去,打湿了地面。
  晕眩感缓缓散去,只剩来自心脏的痛感和肢体的颤抖还在折磨着她。
  耗尽力气,她翻来覆去只念一个名字:“许砚,许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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