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春酒(美食) 第15节

  正想着,两位纱裙曳地的女子施施然走了过来,她连忙扯出最端庄可亲的标准假笑。
  一位面上很感兴趣,又有些犹豫着,“可一会要去挑首饰呢。”
  这时候就显出边走边饮的好处了,林绣详细介绍了外带版杨梅露的喝法。两个姑娘很爽快地付过钱,各加了份酒酿小圆子。
  “姑娘这珠子倒好看。”一个咬着吸管,指着她荷包上的明珠道。吸圆子时嘴唇嘟起来,颇为可爱。
  林绣笑着道谢,这便是前日江大人袖口上扯下来那枚。她总觉江大人两袖清风,如此贵重东西还是还给他为妙。
  逛街时不拿点什么,总觉手里空落落的。许是这两位姑娘当了回行走的招牌,买的人越来越多。
  加料、打包、收钱、找零,再提醒顾客不要将小圆子囫囵吞下。这一系列事推过来,她根本无暇歇息。
  人散了些,林绣才有空捶捶腰。怪不得卓文君当垆卖酒并不算风雅美谈,抛头露面是小事,卖东西实在累得很。
  ----
  回到邸店时日头已西斜,排布朦胧而暧昧的霞光。
  林绣给自己放了假,明日不需亲自去推销杨梅露,可以窝在店里专心研究另一样吃食。
  没有黄油润锅就改豆油,没有奶油就用蔗浆与蜂蜜。她借隔壁厨房一用,折腾了好一番。
  许是火候不对,玉米粒炒得微微见黑了,都不炸成小花。
  甜蜜的香气引来褚钰和阿蛮两只小蜜蜂,一人一把吃着不伦不类的甜炒玉米豆。
  林绣吃多杨梅,酸倒了牙,只能捂着腮帮子等他们反馈。
  厨房里噼里啪啦放爆竹一样,有邻里奔出来问着怎么了。
  经上次一事,褚钰彻底懂了保护知识产权的重要性。他堵在厨房门口,连忙摆手,“有人在甩纸炮玩。”
  正苦心钻研的林绣:“”
  在厨房甩纸炮,亏你也想的出来。
  亲自把那好心人送走,林绣回房一看,才猛然想起来锅里还崩着玉米花呢。这次是飞起来了,但一大半全糊在锅底,黑黢黢一摊。
  林绣望着漆黑的锅底欲哭无泪,干脆用几张爆米花的空头支票,贿赂过来两个帮厨的小伙计。
  她边喝杨梅露,边给两个刷锅的加油打气。
  “筋骨劳累后,就是我们生意大成之日。”
  第14章 焦糖玉米花 柴火给爆米花染上层极美的
  柳青蝉乱,风和日暖,正是放纸鸢的好时候。
  今日夫子家有远客到来,啰嗦比平常减了不少。饶是如此,春生也得乖乖背完“有朋自远方来”,才最后一个出学堂。
  他早已心猿意马,脑子里只剩那长长卷卷的蜈蚣纸鸢。一跑出书堂,就急急拉了同伴就要去放纸鸢。
  那小个子男孩红着脸,匆匆挣开春生的手,头也不回。
  “吃完爆玉米花,我还要回家温书呢。”
  没等说完就背着书囊走远了,只能听见些妇人的絮语,大抵是“只买一袋之类的”。
  春生委屈地刚要掉泪,想起他说的“爆玉米花”,眼泪瞬间就从嘴角流了下来。
  书堂门口人头攒动,甜香随着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蔓延开好远。摆摊的少女俏生生立在车后,身边早已围起一圈孩子
  春生眼尖,欣喜地跑过来,“姐姐,你怎么不卖锅盔了。”
  林绣笑着往两个孩子嘴里各塞了一块,“因为姐姐找到了更好吃的东西。”
  这米花闻起来像是过年时候吃的糖瓜一样,有股焦香。
  春生惊奇地眨眨眼,真的像一朵圆圆的金花。他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
  外壳裹了层糖,金灿灿的一个圆球,有道缝透着雪白的内芯。嚼起来又甜又脆,可若是含一会就化得绵绵。
  林绣试练了一日,做得逐渐熟练。快速来回晃动锅子,玉米胚乳中的水迅速升温,冲破表皮,爆成或球状或蝶形的玉米花。直到爆裂声停,再倒入一旁做好的焦糖水。待糖浆变硬,凝成薄而脆的一层壳。
  甜味也包罗万象,她更愿把其中的香归功于豆油。比黄油更朴实,嚼起来却有烟火气迸发在舌尖。
  柴火给爆米花染上层极美的外衣。
  这与她之前用微波炉做出来的完全不同,而是带着最原始的、烟熏过的香甜。
  林绣做的时候就想,若有老式爆米花机才好玩呢。铁闩一拉,加农炮一样威力巨大,不知吸引多少小孩子来看。
  爆米花是提前做好的,拿纸袋包严实,一袋一袋码得齐整。纸袋右下角印着一个小小的简笔兔子章,红眼白身,很是形象。
  林绣指给两个小孩子看,“集三袋可再兑换一袋。”
  阿杏有些微微失望,“什么时候能吃完这么多。”
  林绣笑着捏捏她的小辫子,“我看电影的时候,一会就能吃好几袋呢。”
  阿杏环住她,眼睛极亮,“什么是电影?”
  怎么和古人解释电影呢?林绣一时语塞,想了半天,“和皮影戏差不多。”
  阿杏对此很感兴趣,“春生哥,我们一会就去看皮影戏吧。”
  春生很豪气地点头。
  林绣笑笑,自古诗词描写里,儿童的娱乐活动总是不缺的,什么挑促织的、扑黄蝶的、捉柳花、弄钓舟的。
  可她摆摊这几天却发现,开蒙以后日日有功课要学,像这两孩子这么心大的可少了。
  林绣感慨着,送他俩一人一杯杨梅露,就当是电影院标配的可乐爆米花。
  不过说来,这“中国影子”比电影还早了一千多年呢。
  ----
  观众坐定,好戏开锣。
  匠人呐喊一声,便是开场。灯瞬间熄了,只剩那半透明幕布还亮着。
  正所谓“叠玉千丝似鬼工,剪罗万眼人力穷。”头戴金箍身穿草裙的大圣,身量细长的妖女,慈眉善目打坐的和尚皆在他手提的那根细线下活过来,叫人目不暇接。
  匠人既唱男腔又唱女腔,声音时而浑厚时而尖细。
  他一边操纵着一边留意台下,该在哪个点传来叫好声。
  旁边的老先生边看边鼓掌,激动地细瘦脸都瞪出青筋来。一会又神情哀颓,悄然抹泪。
  阿杏悄悄扯扯春生的袖子,“春生哥,你能看懂吗?”
  她个子小,就是努力伸长脖子也还是看得模糊。
  春生滋滋吸着杨梅露,吃得正起劲,说话含混不清,“不就是猴子打架嘛。”
  他最喜欢塞一大把爆米花到嘴里,就像攒了很久的瓜子仁一样,充盈口腔的香气久久不散。
  不知不觉间爆米花下得特别快,他边吃边后悔为什么不直接买三袋。
  不一会手里纸包见空,他伸手到最下面去掏细小的碎渣子,却逮住只贼手。
  “你怎么偷我吃的。”春生小声嚷嚷着,气得快从座位上跳起来。
  旁边有人扭回头,老头忙示意他住口。
  “我也不知道手怎么就伸进去了。”他只记得自己看得入迷,情难自禁,然后嘴里就多了什么。
  春生“哼”了一声,不想理会。
  过一会老头又捅捅他,“实在是太香了。”
  看这小孩不为所动,老头利诱改成威胁,“分我一点,不然告诉姜夫子你们不温书,偷跑出来玩。”
  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春生气急,把袋子往自己怀里扯了扯,“就在夫子学堂门口,想吃自己买。”
  没过多久,姓宋的老头果然也买来一包。他一个个捏着慢嚼细品,好不畅快。春生有苦不能言,从他纸袋里顺了两大把吃起来。
  好香的味道。
  四周响起一片吞口水的声音。
  一声锣响,灯光亮起来,台下“嘎吱嘎吱”声也停了。
  这几日不知为何,看皮影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一个剧场都坐不下,尤其还有好多小孩子也来凑热闹。
  匠人边收拾影人儿,边心中思忖着,是不是该把剧目改得童趣一点。
  待客散收场时,座位上只剩一股甜香。
  他顺手捞到一个小孩,“敢问您吃的什么?”
  春生把从老头那儿顺来的半兜紧紧抓在怀里。看他是刚才那耍皮影戏的,才放心了些,忍痛抓住几粒放到他手心上。
  甜甜脆脆,嚼起来有点微苦,他吃着好,又忙追问是哪家铺子买的什么吃食。
  直到走出这瓦舍,春生还是犯迷糊。
  怎么人人都想吃我的爆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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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风吹得铜瓶与珠帘齐响,帘外入眼皆苍翠。宋志孟给自己倒了杯茶,就着爆米花边饮边谈。
  姜文卿正在书房里挥毫,闻言不禁皱了脸。
  他下笔动作不停,从鼻孔里冷哼道,“小童耽于食欲,难成大器。”
  宋志孟总觉得他在拐着弯骂自己,咳嗽一声岔开话题,“不得不说,滋味极好。”
  写完这行字,姜文卿直起身来歇息,又问他书堂之事。
  宋志孟叹了一声,弟子们年纪大些,到底懂事。只是他最近为女子入学之事实在发愁。
  “女子入学?”他很不赞同地皱起眉头。
  “短见者只见不出闺阁,远见者深察昭旷之原。”宋志孟给他个白眼,又吃起玉米花来,“没想到你老头也是个老顽固。”
  “女子不能科举,岂不耽误青春。况且若有风言风语,你可担待的起?”
  宋志孟看他一脸严肃,索性放下爆米花在他耳边道,“我隐隐听仲生透的风,最近可宽松多了。不知是不是那位的意思,朝中有人也在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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