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撕下来,根掐了,洗一洗,撕小点儿。文乐边说边做,洗好一片之后抖了抖手上的水,会了没?
会了,交给我吧!卢景航撸撸袖子,干劲儿满满,好像每撕一片蘑菇,自己这顿饭蹭得就能稍微理直气壮一点似的。
你是不是自己住好久了。两人各洗各的菜,卢景航忽然冒出来一句。这本是寻常的一句问话,却令文乐手上动作不由得一顿。
为什么这么问?他尽量自然地反问。
你看你做饭这么好吃,家里打理得也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我就不行,一直跟父母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那屋里跟你这一比,简直跟狗窝一样。卢景航洗好一片蘑菇,放在小盆里。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意思。文乐松了口气,回答着卢景航的话:我家里不在北京,要说自己住,那应该算是从大学就开始了吧。
哦,怪不得。
嗯。一开始也不会做饭,可老在外边吃又腻,想吃点什么也就只能自己做,学学练练也就会了。
厉害。
卢景航不由回想起文乐大学时的模样。骚气的发型,打眼的耳钉,又酷又文艺那么一个人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这画面想起来挺违和的。
文乐本身不是那种凌厉的长相。皮肤白净,眉目清淡,眼角微微下垂着,一笑起来,显得很是温柔。
脱去了那些出挑的修饰,其实这个人的气质,挺平和的。
洗菜切菜的动作熟练又自如,不仅与这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并不违和,在厨房淡黄的灯光调和下,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暖融融的居家感。
莫名就让人觉得舒服。
卢景航终于磕磕绊绊地把蘑菇都洗好时,文乐已经把其他的食材都处理完了。他烧上了一些水,又从冰箱里取出一小袋冰块倒进锅里。
这是什么?卢景航好奇。
自制浓汤宝。文乐把空袋子扔进垃圾桶,搅了搅锅里的水,冰块慢慢化开,清水开始变得有些发白。
把排骨汤放在冰格里冻起来,炖菜的时候再放进去,炖出来的菜会很好吃。
你太会想了。卢景航赞叹。
都是网上教的。文乐盖上锅盖等水开,行了,剩下的就是煮了,你去外边歇会儿,等着吃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人吃饭的话,一次性炖一堆肉然后分成小份冻起来慢慢吃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哦
6、投喂
窗外是浓重的夜色,不时有寒风掠过,隔着窗子传来低闷的呜咽声。
房中满溢着炖菜的香气,触上玻璃,又悄悄凝成了细密的水雾。
若有若无的白烟在炖锅上方轻飘着,二人守着热乎乎的锅,一人一碗地吃饭。
土豆酥烂,蘑菇鲜美,浸着香浓的排骨汤,卢景航回了两碗,仍然意犹未尽。
这是多长时间没吃饱饭了。文乐看卢景航探头探脑地往锅里瞄,不由得翘起嘴角。
不够接着吃,别剩,我饱了。他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
那我都包圆了?卢景航问,见文乐点头,就把锅里剩下的菜都倒进了自己碗里。
文乐。
嗯?
要不卢景航吃着这最后一碗,带着点犹豫开口道,要不然你管我饭得了。
嗯?文乐愣了下。
我就是想吧卢景航蹭了蹭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想咱俩都单身一个人,各吃各的也怪没劲的,我不会做饭,你做得这么好吃,干脆你就管管我,我按月给你交伙食费,以后出差回来,不回我妈那的时候,就上你这来,行么?
行么?文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行还是不行。
第一瞬间的反应,是怕。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胶布,贴上身时很容易,但撕开时,是会疼的。
人是群居动物,每个人身上自然都免不了贴着各种各样的关系,而大多数关系,也并不会被强行撕开。
或许换一个单身汉来与卢景航做邻居,对于这样的提议会没有任何负担地,欣然应允。
但文乐却已经一次一次地,被撕出了条件反射。
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卢景航见文乐不答话,连忙体贴地给他铺上了台阶。
文乐回过神,嘴角动了动,并没有直接回答。
我做的饭,有这么好吃么。他说。
这还不好吃么?卢景航一挑眉,一口喝光了碗里的汤根,吃得我胃病都好了。
卢景航的话让文乐忍不住露出了些笑意。
跟他做邻居其实挺好的。足够清静,却也没有真的清静到与世隔绝。
日日间自己一个人过活,多多少少,还是会孤独的。而与卢景航的交往就像一瓶缓解孤独的药水,适时滴上一滴,中和掉积攒起的情绪,他便可以放开自己,继续在不被打扰的孤岛中平静生活。
归根结底,还是害怕寂寞。还好他的寂寞不太多,有卢景航这一瓶药来治,刚好。
好。
文乐点点头,将卢景航的提议应允了下来。
不过伙食费就不用了,你一个月也回不来几天。
那不行,伙食费还是得有。卢景航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戳了几下,文乐听到手机叮咚了一声,打开一看,微信提示好友卢景航转账5000元。
文乐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无奈地看了卢景航一眼:您就回来这么几天,这是要吃金子,还是要吃满汉全席。
太多啦那就算俩月的。卢景航对伙食费显然没什么概念。
说了不要钱,收回去吧。文乐点开消息,点了立即退还。
那不合适,我哪儿能老觍着脸来你这蹭饭。卢景航看看退还的消息,想再转,又怕这么不容拒绝的转钱叫文乐不高兴。
你就觍着脸来就行。文乐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哎哎,我来我来。卢景航见他收拾,赶紧帮忙拿过文乐手里的碗,又接上刚才的话题,那不行,我不好意思。
给钱没饭吃,我们文家的规矩。文乐手上顿了一秒,还是把碗让给了他洗。
怎么又来一条规矩,又是刚定的?卢景航笑,把碗放水槽里,又出来端炖锅。
嗯,刚定的。吃炖菜盘碗少,文乐索性坐在餐桌边也不干活了,看着卢景航进进出出的,又拿出布来擦桌子。
卢景航擦完桌子,呆着琢磨了一会儿,也觉得再拉来扯去没意思。
那伙食费就真不给了?
不给了。
我就真觍着脸来了?
觍着,不觍着不让进门。
文乐说完,俩人目光对上,都是噗嗤一笑。
那你别嫌我吃得多啊。卢景航垂着眼睫,看着坐在桌边半倚着桌沿的文乐。
不嫌你,你敞开吃。文乐一双眼眼角弯下来,是一副慵慵懒懒的笑模样。
不过卢景航似乎觉得不交伙食费,那总得交点别的什么。周一一早人不知道飞哪儿去了,文乐家门却被咚咚咚地敲响。
文乐开了门,只见一个快递小哥不知搬着哪家网上生鲜的箱子,咣当一下重重地放在他家门口地垫上。
文乐是吧?你的快递。
我的?文乐愕然。
是文乐吧?手机尾号3607?
是
那没错,你签个字。
快递小哥急着要去送下一单,催着文乐签完字,转身就走了。
是卢景航买的么?文乐划开箱子,猪肉牛肉白菜青菜的满满一箱子,怪不得刚才小哥往地上放的时候那么大动静。
le:菜是你买的?
文乐拿出手机给卢景航发消息,卢景航可能在忙,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
卢景航:收到了?够吧?
le:太多了,我冰箱放不下了/笑cry;
卢景航:啊那怎么办?
le:我放阳台上了,温度比屋里低点。
le:而且现在买这么多,等你回来菜都不新鲜了呀。
卢景航:/呆;
卢景航:那你多吃吃完我再买。
文乐看着手机里这人一股子一股子地冒直男傻,忍不住又是嘴角上扬。
也不知道是哪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还真是一个不知道厨房门朝哪儿开的主儿。
他笑了会儿,又点了对话框。
le:行吧,买菜的事你就别管了,什么时候回来提前说,给你做好吃的。
出租车上,卢景航刚对司机说完了目的地,低头看到文乐这句给你做好吃的,心里不由得软了软。
文乐不是一个热络的人,大学那会儿,他的不热络总叫卢景航觉得不太好接近。
但如今跟文乐在一起的时间,却是让他觉得心静又自在。
不知道是因为文乐这些年的变化,还是因为自己到了这个奔三的年纪,开始向往那种在混吃混玩一起嗨之外,能让人放松下身心的朋友关系了。
正想着,微信叮了一声,卢景航看了眼手机,脖子不自觉一梗。
真是想谁来谁,刚想起那混吃混玩,混吃混玩就来了。
糖冰棍儿:航儿!出差了吗?我回北京了,晚上出来玩儿啊!
卢景航:出差呢,哪有空玩。
糖冰棍儿:十次找你八次不在,没劲。
卢景航:那你倒是赶周末找我啊。
糖冰棍儿:我这周末就找你,说好了啊!不出来削你!
卢景航:你许不许我歇两天!
糖冰棍儿:您老贵庚啊?周末两天呢,就找你玩一晚上都玩不动,年轻人有没有点活力!
卢景航:没有,累着呢。
卢景航承认得特别痛快。
糖冰棍儿:你这人!是不是忘了这周末什么日子了?
卢景航:二月二龙抬头?
糖冰棍儿:操!是你兄弟我生日!你竟然不记得!我伤心了!
卢景航愣了下,确实是忘了。
卢景航:行行,你定地方,给你供大礼。
糖冰棍儿:礼不要,人来就行,周六晚上我哥的酒吧,必须来啊!
卢景航回了ok,收起手机。
这个糖冰棍儿大名唐冰,是他从小一起穿着开裆裤撒尿和泥儿的好兄弟,也是那天他跟文乐提过的那个同样取向为男的发小。
和兄弟约着浪一晚上,想想其实挺期待的,但这一晚上用来宅在家里看电影或者睡觉,对他来说也同样诱惑。
可能这个年纪就是这么上不上下不下吧,生活的压力教人累身累心,却也还是留恋着年轻时疯玩疯闹的肆意。
卢景航看着车窗外,忽然想起文乐那句给你做好吃的,自己还没回复。
卢景航:好,周五回去估计赶不上晚饭了,周六也得出门,周日去找你,求投喂/呲牙那个呲牙的小表情总是会让人感觉对方话里带着笑,连带着自己的心情也会上扬几分。
文乐放下手机,开了音乐软件,选了一个欢快的歌单,继续没做完的工作。
上次的书籍插图画完又做了些修改,已经交稿了,尽管报酬不多,总算是会有一笔入账。
这次的工作不是朋友介绍,是网上找的,要给一家餐馆做菜单设计。
平面设计不用手绘,数位板被推到了一边,音乐的间隙中只有鼠标哒哒。
做完一页的初稿,文乐估计了一下进度,又查了一下银行余额。
有点惨
是那种不好好努力,就要喝西北风的惨。
文乐呼了口气,打开了兼职网站,又点了一堆申请,切回设计软件,继续做工作起来。
7、flag
卢景航这周五回来的不算晚,也没喝酒,飞机上睡了一觉,八点多到家,精神还挺不错。
第二天上午他就回了父母家,待了一天,晚饭也吃了几口,就急忙赶去赴唐冰的约了。
卢妈妈照例念叨让琪琪来家里,让他俩赶紧领证,卢景航推说她忙,还是没敢把分手的事告诉他妈。
和女朋友分手,结婚从有戏又变成了没影儿,放在一般妈妈那里可能就是多念叨几句,再把唠叨里的催婚变成催相亲。
但放在自己这,会让久病难医的妈妈有多失望,多难过,他不敢想,也不敢试。
不知道能不能趁老妈还不知道分手的事,赶紧再找一个。卢景航想。
哎哎!我们航航不喝酒,不喝不喝!小哥来!给来杯可乐!
酒吧里,唐冰把整个二层包了下来,请了一帮狐朋狗友一起喝酒玩闹开生日趴。
说是他包的,其实他自己一分钱没出,这酒吧有他哥一半的股份,哥哥一句话,今晚这二层就归他了。
哥也不是亲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哥哥,叫段行知,挺有文化一名字。
卢景航也认识,小时候跟着一起玩过,只不过关系真亲近的,只有唐冰一人。
唐冰在微信里对卢景航各种嫌弃,来了他的场子却又是各种护短。
熟悉的人知道卢景航轻易不喝酒,不熟的人要撺掇他喝,也有唐冰这个攒局的给挡着。
唐冰微信里说不要礼物,不过卢景航还是给带了,是一个跑车的手办,卢景航之前专门托车行里的同事买到的官方出品限量版。
我去!还是我航懂我!
唐冰平时酷爱收集各种跑车摩托的手办模型,亮着一双眼举着卢景航的礼物爱不释手,又怕酒吧里混乱碰掉小零件,看完了又赶紧给收回盒里,交给他哥段行知帮忙收好。
够兄弟吗?卢景航含着笑问。
够,太够了,必须得走一个。唐冰用啤酒杯碰他的可乐,当一声,一人喝了一大口。
酒至半酣,一帮人各种酒令游戏玩了半天,终于打算来会儿中场休息,暂时了消停下来。
唐冰一屁股坐在卢景航身边,脱力一般往他身上一歪:累死了,嗓子都喊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