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重生) 第6节

  柜子里有麦片,冰箱里有苏珊买来的面包和牛奶。她不光给自己做了,也给苏珊做了一份,在烤面包的时候,她对着烤面包机好奇的翻看,不明白是怎么能在切片面包上印上图案的,她看了一下,变形金刚,看来就算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还是没有变的。
  苏珊迟疑的坐到吧台上,她看着柏雪喘气,问道:“你今天想干些什么?”一大早起来又是早餐又是运动,说她没有计划,苏珊也不相信。
  “我想去,看看我儿子。”柏雪指指冰箱,她发现了冰箱贴,面包超人,变形金刚,超人蝙蝠侠,现在那下面全部压上了leo的照片,他的脸上全是笑,眼睛闪闪发光,做着各种鬼脸。
  看着照片,柏雪觉得自己的脸也没那么陌生了,柏雪很美,没人能在见过她一次之后转瞬就忘记,那种美是直击心房的,带着侵略性的,可她又并不凌厉,她还是柔和的,娇蛮风情里还带着天真,她也从没整过容,她不需要那些,造物主已经给了她最好的。
  不动刀不打针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她到现在依旧不显老,动刀打针虽然能瞬间变得漂亮,可是经不起时光,一个地方动了就要又修又补,没什么完美的手术可以让塞进去的下巴,磨掉的骨头,也能有正常的生长。
  但十四年的光阴依旧或多或少的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印记,她在洗澡的时候对着镜子看过了自己身上的每一寸皮肤,生孩子的刀疤,拍戏时受的伤,还有一朵刺青玫瑰,在腰窝上随着她的身体的转动,徐徐绽放。
  除了这朵玫瑰,柏雪都不记得,她最早去刺,是因为大家都刺,拍电影的影星,功夫指导哪个不是半身都有,她也跟风去刺了一朵,白腻的皮肤上这一朵红绿玫瑰显得异常美好。
  现在她黑了瘦了,玫瑰也褪了颜色,依旧是美的,只是这种美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萧瑟,柏雪照了镜子,然后“啪”的一声,在镜子上下角贴上了儿子的照片。
  “阿雪啊,你才从医院出来,不如好好休息,等状态好一点了,再去看看leo,现在他也会担心的。”苏珊想尽了办法说服她,她现在根本不能出街,那件事虽然已经过了快半年,可离婚又让这件事热了起来。
  “我都知道了,”柏雪给面包抹上厚厚的花生酱,再把切好的香蕉排在上面,一口咬下去,她只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我知道事情特别坏,可就算特别特别坏,比特别坏,还要更坏,我也要去见我的儿子!”
  第9章 再见靳先生
  她这样坚持,苏珊却依旧没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三十二岁的柏雪都不能接受,一个十八岁的柏雪,要怎么接受呢?
  贴身助理能知道许多事,包括柏雪是不是有过性经验,十八岁的她,还并没有谈过男朋友,原来读教会女校,后来挣扎度日,再后来忙于工作,她是二十岁的时候,跟一位年长她许多的导演谈了人生第一场恋爱。
  那位导演是柏雪另一位伯乐,认识柏雪的时候,柏雪二十岁,他三十五岁,柏雪长久渴望着长者的引导,她父亲没给过她的,他给她了,与之相对,他也拿走了些东西。
  那份迷茫混沌的感情给她带来的唯一好处,大概是让她的心灵有过短暂的平静,她甚至想要嫁给这个男人,重新又开始读书,去海边去山里去沙漠,去没有人烟的地方旅行。
  这位导演有人人称颂的才华,和喜怒不定的脾气,他想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他想离开的时候,没有人能找到他。
  于是柏雪又习惯了等待,苏珊看着她的情绪一点点变坏,好的时候她阳光灿烂,坏的时候立刻阴云密布,没有征兆,没有过度,越来越难以捉摸。比起那时候的柏雪,她现在的情绪既稳定又健康,苏珊更不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柏雪不能出街,也没有交际,这个房里子除了电视没有可以供她娱乐的东西,可是就连电视也不能看,所有的娱乐头条,都是柏雪自杀的消息,言之凿凿说她生命垂危的有,说她以命相挟栓住丈夫的也有,甚至还有说她染上了性=病,还传染给了丈夫孩子的。刚刚才活过来的人,看见这些难道再去死一次吗?
  苏珊给她带了许多书,告诉她有线电视坏了,不能看了,柏雪并不在意,反而问她有线电视是什么,苏珊不知该怎么回答,柏雪却自动理解了她没有交钱,就跟原来她和妈妈没钱交电费,不能开灯一样。
  所有的杂志都是危险的,苏珊自从离开了娱乐圈,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就跟着一起信了教,她带来一本厚厚的福音,柏雪接过来就笑了:“这些我都能背的。”
  苏珊吃惊过后才想起来,柏雪当然是会背,特别是十八岁时的柏雪,她自小生活优沃,小时候上的就是教会学校,跟着修女一起唱诗读圣经,所有的篇章都得会背,十八岁时的她,刚刚脱离那个圈子不久,自然会背。
  她甚至还有一枚银十字架,一直戴在脖子里,到正式出道了,经济人就叫她摘了下来,一开始她还会随身带在身边,遇到伤心难过的事,拿着十字架做祷告,可渐渐的,让她伤心难过的事情太多太多,她连上帝都不再愿意倾诉。
  除了圣经,苏珊给她带了两本小说,只有看这个是安全的,柏雪很快就看完了,她的成绩很好,在普通学校里尤其显露她在成绩上的优势,她甚至还天真的同经济人要求过,等赚到一点钱,就让她回去读书。
  苏珊看着现在的她,就跟看着自己国中的女儿没什么差别,把女儿的书拿来给她,她很快就看完了,还笑嘻嘻的问着苏珊还有没有了。
  苏珊不能长久的陪伴她,女儿跟儿子都要照顾,她做这个被保守的家人知道了,必然是会反对的,苏珊从原来的陪一天,到陪半天,教会了柏雪基本技能,告诫她千万不要出门去,定时打电话确认她在家。
  柏雪全都乖乖答应了,可等苏珊放松警惕,她就想着要怎么溜出门去,回家已经快要半个月了,除了陈姐定时来看她,她一个人也没见过,她像囚禁起来的人,既没有人告诉她真相,也没有人愿意带她走出这个囚牢。
  她还是有所改变的,如果还是那个柏雪,她根本就没有勇气敢这么做,可她有个儿子,柏雪拿出儿子的照片,有一张上面写着年月,还印着幼儿园的名字,她知道这所学校,非常好的学校,她自己小的时候,父亲都没能送她进去。
  她在衣柜里翻箱倒柜的找衣服,她其实是个注重舒适的人,除了华服还有许多运动服,怪不得房间里摆了这么多健身器材,原来的她一定经常运动。
  柏雪的计划是偷偷溜过去,看一看她的儿子,她对自己目前的现状知道的非常有限,第一是她要离婚了,第二是她的丈夫并不打算把孩子的扶养权让给她,而她的状况好像也并不适合养一个孩子。
  这些是她推测出来的,而她也要自己去确定,她穿上运动服,长发拢在脑后高高束起来,对着镜子觉得自己的气色看着还好,却依旧摸了粉出来轻轻拍上一层,也许是因为睡得好吃得好,她的脸色比刚出院的时候好了很多,苏珊的汤水真的非常补养人,柏雪甚至觉得她再喝上十天半个月,就真能变成十八岁时候的自己了。
  她甚至还摸出一点钱,从衣柜的手袋里找出来的,柏雪在知道自己快要破产之后,就专心的去翻了衣柜,她知道这些东西是可以卖一点钱的,原来家里破产的时候,妈妈就把珠宝拿出去卖了,
  宝石是不分新旧的,只看切工净度,还有那些包包衣服,虽然是旧货了,可依旧能换钱,那一串圆润大颗的金珍珠,妈妈最喜欢的,拿到典当行里,换回了三四个月的生活费。
  那时候过的那么苦,也依旧活了下来,她现在拥有的更多了,为什么要害怕呢?柏雪信心满满,她猜测着可怕的婚姻让一切变得这么糟糕,她的妈妈就是这样抱怨的,在最初的艰难来临时,她还是一个有勇气的妇人,等见识过生活的丑陋,她就再也说不出未来会好的话了。
  所以在她能拍广告赚钱的时候,柏雪是多么的高兴,拿着钱回家,把希望摊开给母亲看,看她的眼睛亮起来,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有意义的,很快她们就能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里去。
  她带上了身份证包包一些钱,按照书本后面的定价,这些钱够她在外面呆上一天,她把一切都预备好了,打开门却正撞上正站在门口揉着眉心的靳易廷。
  柏雪惊叫一声,立刻就想把门关上,可靳易廷快她一步,这是高档住宅,可一样也会有多事的邻居,人的本性就是爱窥探,他再也不想在报纸上看到任何跟他私生活有关的报道了。
  他一只手撑开门,把柏雪逼进了屋里,柏雪惊慌失措,她把包抱到身前,看着他戴着墨镜穿着皮衣的样子,整个人缩了起来,就怕他会突然发难,施行暴力。
  “你要出门?在这种时候?”靳易廷冷笑一声,从来都不省心,这时候出去是博版面吗?所有的大小报纸都被她占据着头条,她又想要干什么?
  柏雪往后退,跟靳易廷隔开整个长沙发的距离,敌视的盯住他,等他坐下了,她才想起要给苏珊打个电话,靳易廷看见她按号码,又是一声冷笑:“你还没演够?”
  柏雪咬着嘴唇,不敢相信二十多岁的时候竟会嫁给这样的男人,她刚要按下通话键,忽然想到,陈姐不告诉她,苏珊不告诉她,说不定他会愿意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次自杀
  靳易廷疲倦的揉揉额角,他正在导演他的第二部电影,第一部的票方是否还能继续,他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所有的人都是多情的,说是誓死也要追到底的偶像,可能仅仅因为他吃了香菜就从此被剔出了“誓死”的名单里。
  他经历过那个风云变幻的年代,他是在香港娱乐产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出道的,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星探发现,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出唱片演戏,更新换代大浪淘砂,不想被踢出这个圈子,你就得比所有人都努力。
  靳易廷没有柏雪这么幸运,那一年的最佳新人奖许多人争,也包括靳易廷,柏雪其实是靠着美貌和悲剧拿下这个奖的,第二年的最佳新人,他输给了跟他一同出道,同一个公司的新人。
  两个人一样的年纪,靳易廷不论外形条件还是嗓音条件,都比他好的多,可偏偏就是他拿走了新人奖,跟着两年后,柏雪拿到最受欢迎女演员的时候,他拿了最佳男主角,第二部电影就封帝。
  那一部戏同一个角色两人争,可靳易廷专注拍大热门片,错过了这部主角惨兮兮的低层苦情片,
  公司想捧他,替他拿到了角色,拍一部大热片的前传,票房有保障,还能提升人气,可这样的事哪里说得准,爆冷的就是那部低层小人物的苦情片。
  但他依旧是幸运的,原来跟他一起演戏的,有一大半都已经不知所踪,开电器行的也有,开小食档的也有,下了戏有时还会去照顾生意,余下来的这一小部分,如今正顶着事业下滑北上捞金。
  那么多的新星才刚冲上荧幕,亮了不过一瞬,很快就陨落了,明星流星恒星,拿这些来区分他们,给他们定性,也许再隔个十几二十年,做专题访问的时候才能再想起这些红极一时,跟着就潦倒不堪的幸运儿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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